第七章 天工(三)
在第四天的一大早,天剛剛蒙蒙亮的時候小夏就爬了起來,穿起衣服推門而出。
「魏兄弟這麼一大早去哪裡?」飛龍道人躺在床上打著哈欠問,闖蕩江湖的人都有幾分警醒,稍微有些異動就會醒來,何況小夏也沒刻意輕手輕腳。
「昨晚沒吃多少,有些餓了,早些去吃飯去。飛龍道友一起去么?」小夏回答。
「再睡會,你自己去。」飛龍道人咕噥一聲,翻身過去又睡了。他半隻腿腳耷拉在床外,一股臭味從腳丫子還有床下的鞋從發出,倒是將整間屋內熏得連蒼蠅蚊子都不見一隻。
小夏獨自在只有微光的房舍間的通道中快步而行,走到食堂的時候剛好看見兩個雜役將一大鍋稀粥,幾大籠熱氣騰騰的饅頭從機關獸上搬到邊上的桌上去,而碩大的食堂中還是空蕩蕩的沒有其他人。
「來得早也來得巧,今日便讓我來吃頭一口了。」小夏笑著徑直走上去拿起碗舀起米粥拿起饅頭。那兩個雜役也是笑著和他點點頭:「這位師傅起來得好早。」
小夏微笑著點點頭,隨意走到大廳一角坐下,慢慢地開始吃喝起來。等他喝下半碗稀粥的時候,門口又走進一個人來,這人二十齣頭,一身道袍,看到居中坐著的小夏眼睛頓時一亮,笑道:「還以為我是第一個,原來魏風道友來得比我還早。」
小夏微笑著對他點頭示意了一下就繼續埋頭喝粥,那年輕道人自己走去取了稀粥饅頭之後就走到了小夏的桌邊坐下。有些自來熟地搭話:「魏風道友,昨日你們的進展如何?」
「暫時沒什麼頭緒。」小夏搖搖頭,臉上還是掛著淡淡的微笑。這時候那兩個雜役搬完了東西。操縱著機關獸一起離開了,碩大的飯堂中就只剩他們孤零零的兩人,外面的天光還沒有完全亮起來,牆上的燈火併不足以將這方圓數十丈的大廳點亮,一時間這昏暗中居然透出幾分陰沉沉的古怪氣息來。
陰暗中,小夏臉上的微笑也消失了,沒有表情的臉在這昏暗中顯得冰冷。聲音好像也帶著寒意:「西寧子道長,你來做什麼?」
「清風道友,我是來幫你的……」西寧子的表情很有些古怪。大概是對小夏現在的神情有些不解加不安。
小夏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緩和下來,但是他的心情確實很難緩和,他早就認出了西寧子,卻一直等到這個時候才有機會接觸。而且時間並不多:「你來這裡是茅山的意思。還是南宮同的意思?」
「是南宮公子的意思.……他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一通胡來!」小夏幾乎忍不住罵出口來。「紈絝子弟,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這個.……我也是剛剛託人介紹,才來加入這正道盟的,南宮公子便讓我來了。」西寧子的表情繼續古怪著,他也明白南宮同可能並不是一個能幹的世家子弟,但南宮家的地位就直接註定了他在正道盟中的地位,對於他這樣一個茅山分院的弟子來說,這已經是需要仰望再仰望的了。他幾乎下意識地以為那真的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存在。
早在茅山的時候這西寧子就露出過想加入正道盟的意思。這乃是匯聚了世家大派弟子的聯盟,在長於拉攏專營的人眼中無疑就是個寶地。當時小夏隨口答應了,之後也沒放在心上,卻沒料到西寧子卻是自己想辦法託人混了進來,還恰巧就到了小夏這一路人馬中。
其實這些也就罷了,偏偏還被南宮同胡亂安排進這裡。
小夏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惱怒,繼續低聲說:「你廣寧觀原本就在這荊州,你卻連偽裝易容也沒有就混了進來。而且你根本就不像個流浪江湖的符籙道士,更不知道怎麼樣偽裝成符籙道士,若是這神機堂的人戒心稍重一點,手段稍狠一點,你這是純粹就是自己找死。」
名門大派的正規道士,舉手投足和言語之間都和混跡江湖的野道士大有區別,若是有心裝扮之後也就罷了,但像西寧子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進來,連粗魯的飛龍道人都能一眼看出西寧子這年輕人『年輕有為』,落在神機堂的有心人眼中,被看穿的可能性極高。
潛伏本就是極為危險的,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但落到南宮同這等世家公子眼中卻是宛如兒戲一般,西寧子若被看穿被殺也就罷了,卻說不定會連累到他身上,所以這才叫小夏惱火異常。在流字營中的潛伏任務中,將這種有可能暴露的同僚直接斬殺,以此掩蓋自己身份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
「難怪清風道友你這幾日都沒有與我接觸,直到昨天才悄悄傳訊暗示讓我今早來此。」西寧子恍然之後卻顯得有些不以為然。「.……只是南宮公子說,這神機堂人心慌亂,心無旁騖,讓我不用擔心被識破,我才沒有裝扮易容。如今看來好像確實如此,這神機堂中人員頗雜,對外來之人也無甚防備,特別是我們這些新招募的野道士,聚在一起的時候極多,何必如此小心……」
小夏不禁皺眉搖了搖頭,這西寧子善於鑽營,一身修為也不錯,勉強算是個人才,但江湖經驗顯然並不多。他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問:「你在這裡幾天,可曾見過多少這荊陽城本地附近的符籙道士?」
「.……這個,好像沒有……和我一同進來的都是外地的,和你一起的也只有那張老頭算是荊州本地,但也是荊州邊境上,離這裡頗遠。」
「那荊州本地的符籙道士去哪裡了呢?」
「厄……聽說之前出事故不是死傷了些人么?」
「符籙道士也不是什麼罕見之人,雖然很多是居無定所。流浪四方的,但一般來說方圓百里之內總會有那麼兩三個。神機堂重金懸賞的消息都已傳到徐州豫州青州去了,荊州本地的符籙道士豈能不知?方圓三四百里之內。無論如何也會有十多個聞風而來,比我們更捷足先登。曾堂主不是說前些時日只死了兩三個么?那其他的人呢?」
「厄……」
這時候,飯堂門外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走了進來,小夏瞥了一眼,臉上又泛起那種熟人之間閑聊才有的輕鬆微笑,低聲說:「總之此事遠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這神機堂中看似雜亂。內中暗藏兇險,你自己多加小心,實在不行便尋個由頭離開算了。以後也不要來聯繫我,各行其是便是,我這裡不要你幫忙,你也幫不上。」
說完這句。小夏拿起半個饅頭起身離座。一邊吃著一邊走了出去,只留下西寧子獨自愣愣地坐在那裡。
飯堂外,日頭已經開始亮了出來,不少工匠技師也都開始走出屋舍,這密集整齊得像雞籠一般的居住區開始泛出熱鬧的活力來。小夏一邊啃著饅頭,一邊晃晃悠悠地行走在其間,只是和表面上的輕鬆自如不同,他的心中卻是一片凝重。
剛才對西寧子所說的。並不純是嚇唬他。小夏能夠大致判斷出,這神機堂看似雜亂疏忽的格局下。應該有一道不可見的陰影,就像潛伏在亂草下的毒蛇,若是真有人不知深淺地將腳隨意插進來,得到的不會只是教訓這麼簡單,說不定就是徹底的送命。
還有,能讓小夏一直這麼謹慎的原因不止這一個,他還朦朦朧朧地感覺到,自從他進入這裡開始,就好像有一雙,也許不止一雙眼睛,在近在咫尺的背後陰影中看著他。這是他在流字營中那幾年,行走在生死之間所磨練出來的對人,對事的危機感,雖然朦朧輕微得幾乎難以察覺,卻絕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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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好像紅色的漿糊般的火行秘葯順著布置好的細管緩緩流入,細管上篆刻的符籙依次亮起,隨著溫度的逐漸升高,那些火行秘葯漸漸地流動得越來越快,也逐漸地發出紅光,最後化作飛舞的耀眼流光,在布滿了符籙的石台上順著符籙法陣的指引飛快地流動。
這石台方圓丈許,上面擺放著數十個大大小小的符籙,組成了數個連接在一起的法陣,將從細管中流出的火行秘葯融合,激發,控制住。周圍數丈開外,小夏,飛龍道人,三山道人,還有張老頭,連同化名廣寧子的西寧子等幾個野道士都滿臉緊張之色地看著。更遠的十多丈外,幾個機關師也在遙遙地注視著這裡。
隨著紅光的流動越來越快,越來越亮,這房間中的溫度也越來越高,滿溢出來的火行元氣好像連空氣都染成了火紅之色。突然間,一處符籙好像是承受不起這些紅光的衝擊奔潰爆散開來,原本被符籙所控制住的紅光頓時噴涌而出,連鎖反應一樣炸開了周圍的數道符籙,然後就朝周圍爆炸開來。
這時候石台最外圍的一圈符籙驟然亮起,濃厚的水行元氣和寒意從中噴出,和不少外溢亂噴的紅光一碰頓時相互抵消,只剩嗤嗤的白色水汽亂冒。即便如此,依然還是有一些火紅色光芒濺射出來,站在近前的幾位符籙道士卻好像是早有準備,都及時用出手中早就捏著的符籙,一時間數道土牆,水壁閃現出來,將飛射出來的紅光全部抵擋住。
一陣忙亂之後,不知誰用出符籙颳起一陣風來吹走了滿屋的水汽,露出了下面的石台。上面早已經沒了火行秘葯的痕迹,一大片石台都燒得融了,那些用來輸送火行秘葯的細管也早就燒得沒留下一點痕迹,符籙自然更是無一倖存。
「還是不行,這火行秘葯太過霸道,激發出的火行元力太過剛猛,就算是中一品的法術也難以駕馭得住。」
「也不是駕馭不住……只是那些個工匠要求駕馭得太過精細自如,隨時要求掌控五百份中一份大小的誤差……以這等程度的火行元力,簡直就如要揮舞千斤巨錘去隨意擊打蚊子蒼蠅。還要只打傷不打死一般,哪能是符籙法術所能做到的?」
「也不是這麼說,若是有幾張上品火行符籙。或者直接以上品法術操控,那說不定還是可以的……」
「說的不是廢話么。如今五行宗天火派的高手長老幾乎都死絕了,哪裡還去找能用得出上品火行法術的人?就算有符籙遺留得下來,那也是用過一次便沒有的東西,你能拿得出幾千張來慢慢試用?」
「我說這些機關匠師也真是有些吹毛求疵了,這道法上的東西他們也不懂,卻要人來照他們的意思來做.……」
圍在石台周圍的野道士都是面帶沮喪。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這檯面上的符籙是他們這些天來群策群力,絞盡腦汁才拼湊出來的。卻連半柱香的時間都支撐不住。而這還只是檢測符籙的可行性,離實踐到機關之上還差著老遠。
站在遠處的幾個機關匠師也走了過來,聽見道士們的抱怨,為首的一個年過花甲的老者忍不住出聲怒哼一聲:「我們神機堂的機關之巧妙。又怎是你們幾個江湖野道士所能明白的?若不是我們魏首座不幸身亡。這火力樞紐只需靠著機關之力就能控制得住,哪裡還需要請你們來幫忙?」
這老者就是這荊州分舵的機關總匠師,姓魏,總掌所有的機關製造,小夏他們研究的這符籙機關自然也在其中。現在這符籙機關好像成了所有研發工作的重點,這魏總匠師幾乎是整天都盯著他們。
江湖中人和神機堂中人打交道都知道,這些匠人商賈重實務,沒什麼擺譜的架子。雖然正是因為這點讓有些人不大看得起他們,覺得沒有大幫大派應有的氣派。但對一般的江湖漢子來說和他們打交道卻要輕鬆得多了。這魏總匠師雖然地位不低,卻沒有以勢壓人的習慣,飛龍道人便忍不住反駁:「魏匠師你也不通道法便不要胡說,這火行秘葯原本是我道門五行宗天火派煉製出的玩意,專門提煉地火劫灰中的火行元力而成,調配得當那真是焚山煮海,如此猛烈霸道的東西,用機關之術哪裡能控制得住?」
魏總匠師一聽之下更是怒上加怒,口沫橫飛地斥道:「無知小輩!你當老夫不知道天火派么?老夫幫天火派打造器具的時候你這小輩還不知在哪裡玩尿水泥巴呢!」
周圍眾人忍不住嗤笑出聲,鬱悶的氣氛隨之一消,三山道人也忍不住好心對飛龍道人解釋道:「飛龍道友你是不知道,神機堂的前身便是五行宗巧金門下的一支,說起來也算是我道門一脈,從這位魏匠師的年歲來看也是巧金宗的老人了,和我們只是四處付錢學習五行道法比起來,他們才是真正的五行宗嫡傳呢。」
「原來如此?還有這等典故?」飛龍道人一張大臉頓時紅了。
三山道人一擼下巴上的幾根蝦須,面有得色:「這等江湖秘辛尋常人確實難知。貧道也是在厚土門中的好友口中得知一二。」
飛龍道人轉而向魏匠師問:「既然出身五行宗,那你們怎的沒人會用道法符籙?還要出銀子來請我們?」
魏總匠師揮揮手,神色有些訕訕:「陳年往事說起來也沒意思。當時我們便是看不慣五行宗的抱殘守缺,只知抱著前人殘留的典籍固步自封,這才破門自立,帶出來的都是冶鍊機關之術,我們便是立志要以機關之術獨開一門,之前那些道法自然都放棄了。」
三山道人又好心解釋道:「五行宗之中,巧金門原本就是人數最少,最不興盛的一宗,基本上只是負責器具製造和冶鍊之道,和魔教一戰中被魔教偷襲,幾乎遭了滅頂之災,遺失的道法典籍最多,如今五行道法中金行道法是最少見的也是因為如此。那巧金門在五行宗分裂之後便日漸凋零,連生計也難以維持,更沒人去研習道法.……」
魏總匠師面露不悅之色地打斷:「夠了。如今說那些陳年往事又有何用,還是想著如何將現在這難題給解決了才是正理。」
眾人又將目光和注意力拉回到了那被燒毀了一半的石台上,思量一番之後。三山道人開口說:「主要的問題還是符籙駕馭不了那麼暴烈的火行元力,若是將這火行秘葯的威力下降一半,那用符籙控制就要容易得多了.……」
還沒等三山道人說完。魏總匠師就一揮手打斷:「那不可能,這已是整個機關架構運作需求下最低的威力了,若是再降低連機關也無法驅動,要之何用?」
「研製這機關符籙是用來驅動機關的?」三山道人問。「我還以為是用作噴火傷人之用。」
魏總匠師沒說話,身邊的一個看著圖紙的匠師隨口回答:「當然是驅動機關,要不然為何要將其中力量控制得如此精細?尋常的機關獸上都用得是靈動木,但這次我堂新定計劃中所需求的機關之力太大。遠遠不是靈動木所能驅動的,才預定用火行秘葯的燃燒爆炸之力。原本這最核心的融火機關會交由機關堂首座魏瑟大師來完成,可惜前些時日魏首座被奸人所殺。現在只能退而求其次,試試用符籙法陣了。」
魏總匠師皺眉橫了那匠師一眼,那匠師也愣了一下,察覺到自己多口。滿臉慚色地閉口不言。
三山道人也算是個老江湖了。知道不該知道的東西最好便不要知道,咳嗽一聲,將話題重新說回去:「天下間若論火行道法,自然要算是天火派了。雖然天火山之役總舵中人死了個精光,各處分舵的弟子該還在?仔細去查查,說不定還能有什麼典籍之類的,拿來參考一番說不定就能想到辦法。」
魏總匠師面無表情地搖頭:「沒了。早在五年前得到朱雀火之時開始,天火派就將所有的典籍。符籙,法寶什麼的全數送去了總舵天火山。那火之極道乃是那些怪物數百年的夙願。連自身的性命都不惜當做燃料投入其中,哪裡還會有什麼典籍符籙之類的留下。那些留在各地分舵的弟子,也全是些只會點入門法術的三腳貓,我們之前早就尋訪過幾人,修為比之諸位尚有不如。」
「若是去請神水宮的人呢?」一直沒說話的小夏突然開口。
「神水宮?」眾人一聽之下都是一呆,隨後飛龍道人馬上大笑起來:「哈哈哈哈,魏兄弟你搞錯了,那神水宮的專精於水行道法,對這火上的玩意可沒辦法。」
「這可不一定。」小夏搖頭。「水火互克,若說天下間對火行道法最為了解的,除了天火派之外應該就只有神水宮了。而且從道法上來講,以火馭火雖是正道,但以水馭火也不失為一種法子,縱然難度大了些,神水宮若能出力幫忙說不定也行。」
「.……對啊,魏兄弟這話卻是有些道理的。」幾個符籙道士相互看了看,也都紛紛點頭。這些雖然是沒有什麼師承的野道士,但能自學五行道法煉到一定的層次,天賦和頭腦都是不差的,對符籙之道也都有些心得研究。
「真的用水行道法也可行么?」魏總匠師看了看幾人的表情,也露出欣喜之意。「神水宮的人可比天火派的那些怪物好說話多了,我這便去向堂主稟報去,讓神水宮派人來幫忙。」
說完這些,魏總匠師就帶著幾個手下匠師轉身興沖沖地走了,留下小夏等幾個符籙道士在那裡面面相覷。
「厄……魏兄弟,你這話可就說得有些不妙了。那神水宮雖然其中的人古怪了些,但向來就奉『上善若水』之道,以廣結善緣聞名,若是神機堂去請,他們多半是真的會派人來幫忙的。若是他們來將這事給解決了,那銀子可還能落到我們的頭上來么?」
以三山道人為首,其他幾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大家都是沖著懸賞才來的,一句話就將事情推給了別人,難道大家來這裡只是為了吃他神機堂幾碗閑飯么?
「對不住!對不住!兄弟我一時沒想那麼多,失言了,失言了!諸位道友還請莫怪!其實那神水宮的人也不一定就來,就算來了也不一定就能將此事給做好了。如果和我們合力做成了,那錢應該還是少不了的嘛……」
小夏一個勁的賠罪,滿臉都是苦笑。而他內心中也還是在苦笑,只是意思卻截然相反:這幾位道友卻不知道,若是神水宮真的來人了,那大家說不定還真能得錢,若是不來——九成是不會來的,正因為他們深知上善若水,所以才絕不會來蹚這灘渾得已經看不見底的死水——那別說是錢,這裡的幾位能留得住命就算不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