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雨中郭北縣

  對於真正永恒的生命而言,時間並不如何值錢,葉青停頓了大概一百年之後,又來到了一個無生老母隱藏的世界。


  一個衰亡的,即將走向死亡的世界。


  浙江金華。


  一個年輕的書生正在趕路。


  書生很年輕,也很貧寒。


  一張還算俊美的臉上透露著清貧之氣。


  在太平盛世的時候,不中舉人,都是一個窮書生。何況如今天下逐漸板蕩之時,眾生的生計,都十分艱難。


  窮書生跋山涉水,一雙本來堅固的粗布鞋也已經磨破了,露出紅腫的腳趾。


  這一天,窮書生終於快接近自己的目的地郭北縣了。


  郭北縣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窮鄉僻壤,但比之金華城,還是有一些偏的。


  郭北縣的縣城附近,也是荒草萋萋,一片荒涼,偶爾有殘垣斷壁的痕跡,那是已然廢掉的山村。看上去,地都是好地,人卻不知發生了何等的變故,不得不拋棄故土,離開了這裏。


  天色陰沉沉的,有多日風餐露宿經驗的窮書生知道,瓢泊的大雨隨時會來。


  他加快了腳步。


  他必須找一個地方避雨。


  沒有人願意在傾盆大雨之中被淋成落湯雞,窮書生自然也不願意。


  然而世事總不遂人意。


  雨還是落了下來。


  大雨傾盆,眨眼而至。


  呼呼的北風將豆大的雨珠吹成了卷起的珠簾。


  窮書生將行李箱舉在頭頂避雨。


  這收效甚微。冰冰涼涼的雨水還是順著窮書生的頭發,經由窮書生的脖子,流入窮書生的體內。


  窮書生狂奔起來,他迫切需要找到一個可以避雨的地方。


  大地漸漸泥濘,路上的石頭淩亂,窮書生好幾次差點被絆倒。


  終於就在窮書生渾身濕透的時候,他看到了前方有一個殘破的小亭子。這小亭子雖然破舊,亭子頂部的瓦片都生出了雜草和青苔,卻並不漏雨,是個避雨的好去處。


  窮書生大步流星地踏入亭子之中,他擰了擰身上濕透的衣服,但他的手並不是烘幹機,雖然盡力擰幹了衣服,但衣服還是濕漉漉的。


  窮書生真的很窮,窮到了沒有第二套換洗衣服。


  他隻能貼著濕漉漉的衣物,蜷縮在破舊的小亭子裏,瑟瑟發抖。


  就像一隻幼小的流浪貓,可憐無助極了。


  這時,窮書生聽到了爭執的聲音。


  一位身材高大看上去殺氣很重的黑衣劍客,正與一群江湖大豪產生了爭執。


  爭執的結果是兵刃相向。


  人總會用自己最熟悉的東西與人作戰。


  書生的爭執,會發展到筆戰。


  刀客和劍客,自然就是刀光劍影的喋血。


  所以窮書生看到了刀光劍影。
……

  夏侯劍客在殺人。


  夏侯劍客並不是多麽的喜歡殺人,隻是殺人是他的生活。


  這年頭,想要不窮,就要殺人。


  他也看到了亭子裏的窮書生。


  他知道那窮書生不敢殺人。


  所以窮書生隻是窮書生。


  而他敢殺人。


  並且不是殺一個人或者兩個人,而是很多很多人。


  劍斬鬼神,屍積如山。


  所以他是夏侯劍客。


  名滿天下的夏侯劍客。


  夏侯劍客一劍就殺死一個人。


  幹脆,利落。


  沒有任何花俏。


  他雖心浮氣躁,但劍卻很快。


  劍光縱橫間,他的對手全死了。


  好像不經意間,他殺出的鮮血,濺到了窮書生的身上。


  窮書生嚇的發抖。


  夏侯劍客隻是一笑。


  然後夏侯劍客嫻熟的摸走了死人身上的銀子。


  夏侯劍客進入亭子之中。


  他雖然是天下有數的劍客,還是需要避雨。


  窮書生嚇得躲在角落,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夏侯劍客覺得有些可笑。


  他雖然殺人,卻不會無緣無故去殺一個窮書生。


  光是一個窮字就不值得殺。


  書生更代表著人畜無害,沒有威脅,也不值得殺。


  因此夏侯劍客不殺。


  書生餓了,開始吃饅頭。


  夏侯劍客也開始吃饅頭。


  書生的饅頭比夏侯劍客的饅頭硬。


  夏侯劍客的饅頭比書生的饅頭白。


  實際上,若不是知道這窮書生不可能會“嚼鐵神功”之類的神功,夏侯劍客幾乎以為書生在啃石頭。


  看著書生差點把牙都蹦了。


  夏侯劍客看不過眼了。


  “給你!”夏侯劍客丟給書生一個饅頭。


  “謝謝。”書生小心翼翼的接過饅頭,感激的看了夏侯劍客一眼,然後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饅頭。


  他真是餓壞了。


  下雨的時候,為了抵禦寒冷,人體的熱量會急劇的消耗,這時候,若是之前吃飽了還則罷了。若是之前並沒有吃飽,人體就會有明顯的饑餓感。這是誰也免不了的。


  夏侯劍客雖然有一身的絕世武功,卻仍然是免不了這一點。


  就在這郭北縣的淒風冷雨之中,一個絕世的劍客與一個落魄的窮書生一起避雨,看似有緣,可這不過是茫茫天涯之中偶爾的巧合。雨過天晴,依舊各奔東西。
……

  一把傘出現了。


  這是一把充滿古典韻味的油紙傘。


  黃色的油紙傘上麵,有著美麗的裝飾。


  傘很大。


  傘下是兩個人。


  一個白衣少年。


  一個青衣婢女。


  白衣少年豐神俊朗,好像不是世上人,而是天上仙。


  青衣婢女也有著驚世的美貌。


  盛世美顏,不外如是。


  婢女為白衣少年撐著傘。


  一滴雨,都未曾落在兩人身上。


  夏侯劍客的目光一凝。


  他看著這兩人的腳,神色凝重起來。


  這少年和婢女,都是踏虛無痕,不染塵埃。


  他們的走路,是走在空氣上的。


  因此他們的身上,一點泥都沒有。


  如此驚世駭俗的輕功,當真是令人驚歎不已。


  “葉公子,前麵有一座亭子。”婢女說。


  “就在哪裏歇息一陣吧。”那葉公子道。


  “諾。”婢女說。


  說話間,兩人進入了亭子。


  夏侯劍客和窮書生的反應並不一樣。


  夏侯劍客是警惕和防備。


  窮書生是羨慕和自慚形穢。


  “那劍客,這裏離蘭若寺有多遠?”葉公子問夏侯劍客道。


  “離蘭若寺還有.……什麽?你要去蘭若寺?”夏侯劍客說著,突然反應過來,瞪著白衣少年,“你是誰?有什麽企圖?”


  白衣少年輕輕笑道:“我是葉青,葉青的葉,葉青的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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