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關雲長義釋張遼
曹軍陸續趕來，先是追殺張遼的典韋，然後是曹洪領兵聞訊而來，而且他們都隱蔽在小土丘一帶，沒讓船上發現。
隻要呂布軍試圖上岸，曹軍就有辦法讓他們回不去。
與樂進、李典大戰了近百回合的張遼終於漸漸支撐不住。
他已經廝殺半天，體力不夠就燃燒意誌支撐。
可樂進、李典俱是武藝不俗。
樂進身材短小卻勇猛擅戰，以先登驍果在曹軍中聞名，在外姓諸將中武藝第三。
李典冷靜而富有謀略，但其武藝也是出類拔萃，即使麵對武藝超群的強者，支撐十幾個回合不成問題。
終究張遼在船隊通過區域，敵軍援兵還沒壓上來的時候提前撤退了。
樂進、李典雖然想招呼騎兵追殺到底，可直到典韋到來，他們才有騎兵機動力量。
典韋立刻帶人沿泗水追殺，嚴防張遼有機會回到船隊。
而張遼早已騎著灰影先向西離去，再折返向南，試圖從樂進、典韋與曹操大軍之間的空間穿插過去。
呂布、管承的船隊吸引了多數曹兵的注意，張遼又身穿曹軍服飾。故意表現出氣定神閑狀態的他，完全不懼多數不知情的曹軍。
典韋又不擅謀略，萬萬沒想到張遼如此膽大心細，竟然敢迎著大軍，冒充為曹軍返回大軍所在方向。
……
船隊這邊確實遇到重大麻煩。
眼看黃昏將至，呂布乘坐的大船越來越慢，又在河道稍窄區域，被曹操調來的弓箭手用數千發火矢點燃。
管承的座船也被箭雨覆蓋了一輪，雖然沒著火，但也折損數十骨幹。
偏偏船上巨弩多已經調給張遼、楊弘，多數大船為了防備可能存在的霹靂炮，還不能靠近曹軍。
呂玲綺和許多軍將怒氣衝天，想讓剩下十幾艘大船一起衝上岸，幹脆和曹操拚命。
全靠高順、陳宮保持冷靜，壓住了眾人的躁動。
管承副手也堅決帶大船順流而下，並派出數十隻小船，解救著火大船上的人。
大船上士卒全都逃上了小船，隻有呂布仍然不走。
隻見他艱難地從船艙中拉出已被燒傷的赤兔馬，死活不肯舍棄這匹助他踏上人生巔峰的愛馬。
這等大火之中，負傷的赤兔馬無法跳入河裏，呂布也不肯舍棄，一人一馬就被大火籠罩，旁人再也看不清楚！
“不！”
呂玲綺大聲尖叫，嚴氏也哭得聲淚俱下。就連性格冷靜的貂蟬也已經成了淚人，即使再怎麽嬌美惹上天憐惜，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高順、陳宮也歎息起來，不管他們怎麽能征善戰，如何足智多謀，在水上統統不好使。
曹軍就算一開始不知道，現在也看出來有赤兔馬和一高大漢子在那燃燒的船上。
這就是呂布，他要燒死了，這次襲擊的士卒全都有大功啊！
岸上漸漸響起了歡呼聲，趕到不久的曹操捋了捋胡須，在思考如何給天下一個滿意的說法。
突然赤兔馬嘶鳴長嘯。
那變異赤紅色的高大怪物成為整個火場的焦點，它奮勇一躍，抬起後腿踢飛了呂布！
呂布被踢到兩個肩膀，毫無準備的他飛出船舷，跌入了泗水之中。
一旁小船立刻靠攏，將呂布救了起來。
“赤兔！”
呂布吃驚地望著烈焰中的赤兔馬，不論怎麽呼喚，那戰馬再也站不起來。
在赤紅的夕陽照耀下，赤兔馬與烈焰融為一體，再也看不清楚了。
“父親！”
“夫君！”
“主公！”
呂布軍眾人見呂布被赤兔馬所救，全都歡欣鼓舞，立刻讓大船將呂布救了上去。
曹操歎息一聲，看來呂布是天無絕人之路，日後命中注定，他們再有一番生死角逐。
十八艘大海船燒毀一艘，重傷一艘，中等損傷一艘。
管承等人隻得自行焚毀重傷拖累速度的大船。
中等損傷的那艘船，等到了淮河再做轉移。
十六艘大船順流而下，確實不是岸上曹軍能夠阻擋得了的。
……
張遼如鬼神一般地挫傷了曹軍銳氣，又破壞了五架投石機，是這次船隊突圍的首要功臣。
現在他又依靠膽識智慧，繞過典韋追殺成功到了更南邊的泗水畔。
黃昏之時，北方水麵上一個火光熄滅，另一個火光點燃。
張遼看著船隊漸漸從黑點變為船影，心中期待著回歸大軍，並與家人團聚。
可是他麵色突然凝重，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回不去了。
因為他背後就是數百騎兵。
張遼回首，目光毋庸置疑地凝聚在那髯長二尺、麵如重棗、義薄雲天的關羽，關雲長身上。
他微微閉目，既然是關羽在此，他是沒有可能再逃脫了。
關羽凝望著張遼，問道:“文遠，你比我更早踏入軍神的境界。”
“你這身本領還在呂布之上，你我相見一場，卻也是心心相惜。我實在不忍你繼續待在呂布賬下，給那缺禮寡義之徒效力啊！”
張遼與關羽相識雖短，但彼此佩服得很。
關羽的為人一直是張遼學習的對象，自然能理解這些話是為了他好。
他追隨呂布已久，知道其為人被天下所鄙夷。但同為並州北部背井離鄉之人，他又能理解呂布的許多過往。
他追隨呂布，除了出身背景相似，人生頗多交集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跟著呂布探究終極的武。
武之道是優秀武將發自本能向往的路，張遼跟著強大的呂布，與天下各種強者交手，終於走出了他自己的武之道。
這條路與呂布追求終極無盡的戰鬥不同，是一條更加寶貴的軍神之路，並且今日於泗水畔問世。
他已經實現了在呂布身邊最想追求的事情，甚至已經超越。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張遼就想背離呂布。
相反，他還想和呂布、高順共同大顯身手，日後創造更多傳奇。
他回關羽道:“我等從未背叛過大漢，這回又是天子親自降詔，自然當共同離去。”
關羽怒道:“若是敢有背離大漢的舉動，吾等即使追到天涯海角，也定然誅之。”
“呂布追求的隻有力量和征服，根本不知忠孝與仁義，跟著此人遲早會墮入深淵。”
張遼輕輕吸了口氣，回道:“雲長不讓某回呂布那邊，難道是要我降曹？”
關羽看了看左右，都是跟隨劉備和他多年的燕代勇士，沒有任何曹操的耳目。
確定無誤後，關羽正氣說道:“曹孟德有終結亂世之能，然力量與智慧太過強大，並非再創大漢輝煌之人。”
“投靠曹操的事情，吾不支持也不會阻止。”
張遼沒想到關羽是這麽想的，而且不勸他降曹，也不阻止。
他微微詫異，轉瞬一想劉關張三兄弟，大概知道怎麽一回事。
又問道:“那雲長的意思是，讓某追隨劉備，劉玄德？”
關羽緩緩地捋動美髯，平靜地說道:“曹孟德近日對吾大哥防範甚嚴，軍中有謠言說吾等為奸細。”
“文遠若來，吾定然說服我大哥，不懼曹操如何責問恫嚇。”
關羽很想和張遼共事，張遼當然也是。
但關羽這段話透露了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曹操已經在警惕劉備，而劉備沒打算收他，並強硬對抗曹操。
“唉～”
張遼歎了口氣，這世間政治權謀真是厲害，他、關羽和呂布都不喜歡這些啊。
關羽說道:“文遠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又已經創造軍神的傳奇，怎能在此做唉聲歎氣狀？”
張遼尷尬一笑，回道:“雲長不讓我回呂布那裏，也不支持我降曹。我們也無法在劉玄德處共事，這怎能不讓我歎氣？”
關羽深吸一口氣，看著他的好友，感覺十分惋惜。
這天下值得好友張遼效力的人物都不合適。
袁本初是士族之首，既看不上張遼，也是他們所厭惡的禍亂天下之人。
劉表的荊州是一片難得的樂土，但被本地士族捆綁的他，也不是他與張遼欽佩的人。
江東孫策孫伯符，英勇無畏且能用人，雖然是個選擇，但還不足以讓他們心向往之。
至於把控朝廷，占據司隸、雍州、並州等地的西涼賊，那是他們長期以來的大敵，以後要拚盡全力討伐的對象。
“文遠，沒有合適的，並不意味著要委曲求全。吾可以確定，跟著呂布不是文遠想看到的未來。”
“走吧，道路自己選擇。”
張遼回首望了眼船隊，也許再幾炷香時間，他就能回到那裏。
但關羽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就是把他俘獲給曹操，也不會讓他回到呂布那裏。
他想了想現在錯綜複雜的形勢，鄭重地對關羽道:“雲長，某將獨自離開，雲遊闖蕩，後會有期！”
關羽丹鳳眼微睜，隻見張遼拜別而走，在漸漸黑下來的空氣中留下他對關羽的感謝。
天上的繁星微微閃爍，終於壓住最後一抹夕陽。
這黑暗無邊無際，終究有明月和星光。
曆史的天空閃爍幾顆星，人間一股英雄氣，在馳騁縱橫。
固然世道艱辛，能終結亂世者也不符合他們的道路，卻不妨礙他們上下求索，既追求人生的目標，又盡力以行動和品德去澆灌這片土地，讓它重新煥發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