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宴
傍晚時份,夕陽照紅了紅升村西邊的虎頭山,天空中彩霞片片,美麗的秋天也經開始了,稻田上那些稻草人正目送著村中的嫋嫋炊煙,默默地守護著這一片豐收的稻田,向遠山的參天大樹招手。
夏立誌扛著把鐵鍬,到稻田裏轉了個圈,給田裏放了一趟水,好讓那些水稻結得更加飽滿。
回到家時,媳婦杜金花正在廚房忙著炒菜,那些薑蔥味撲鼻而來。夏立誌看看這個家:地上幹淨整潔,家具擺放整齊,茶幾電視抹得一塵不染。夏立誌深有感觸:有個女人的家才像個家啊!有女人的家才有煙火味啊!此刻夏立誌有個想法,就是在這幾年內,幫夏有財娶個媳婦,置一頭家,從始告別單身漢的日子,過上美好的生活。
夏立誌放好鐵鍬,一庇股坐在沙發上,點了支煙,打開電視看央視的新聞聯播。
杜金花把豐盛的晚餐端了上台,見電視播放國語新聞聯播,就對夏立誌說:“轉台,這有什麽好看,看粵語的。”
夏立誌就說:“看電視就要看央視,看央視就要看新聞聯播。這是知曉國家大事,了解事事知訊的一個正確渠道!這裏都是權威發布,正確輿論。你以後別追那麽多肥皂劇了,有什麽用啊?看央視,多一點了解自己的國家還好啦,多關心下自己民族。”
他們正說著,夏立誌堂弟夏木旺用菜盤子端了盤狗肉過來,褲兜裏還揣了支玉冰燒酒。
木旺把狗肉和燒酒放台上,然後說:“今天,把我家的大黃宰了,因為它經常追鄰家的雞來咬,為了免傷鄰裏和氣。誌哥,很久沒跟你摸杯底了,今晚我們不醉無歸。來,大嫂你也多吃點!”
“木旺,狗肉我可以吃,但酒我就不陪你飲了。”夏立誌說:“金花,去給我泡壺正宗西湖龍井,讓我送狗肉。”
“誌哥,你以前不是喜歡飲兩杯的?怎麽現在戒得這麽清?”木旺說。
“以前歸以前,反正我現在就少飲,必要時一滴不飲。”夏立誌說。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從國務院黨中央頒布黨員領導幹部八項規定之後。”
“哎呀,我說誌哥你又真是小題大作,中央八項規定是用來約束那些當大官的,你算個什麽,連個村官都算不上,隻不過是個村民小組長!你又何苦為難自己呢?”
“但我是中共黨員!”夏立誌放下筷子,拍著胸口說:“是黨員就應該有個黨員的樣子,無論職務高低,都應該維護黨員的應有形像!”
“哪好,你飲龍井清茶,我自個兒飲燒酒。”木旺說完,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玉冰燒酒,頭一仰,吞了大半杯:“起筷,起筷!誌哥,誌嫂!”
木旺幾杯下肚,麵上開始泛紅光,眼光也迷幻起來。他用手抹了下嘴角的油沫,吧唧吧唧兩下嘴巴,又從褲兜取了包煙出來,丟了支給夏立誌,自己叼了支上嘴點燃,狠吸一口,頭一仰,嘴一歪向上吐了個煙圈,然後對夏立誌說:“誌哥,有些話剛才不敢跟你說,現在飲了幾杯下肚,膽壯了,我就照直講了!”
“什麽事?”
“就是能不能拿個指標,讓我當個建檔立卡的貧困戶,也亨受下國家的各種政策扶持和補貼?”木旺說。
夏立誌放下筷子,說:“飲酒最大的壞處就是盡說些沒經過大腦的活來。貧困戶不是誰說想當就當的,必須符合政策標準。你夏木旺,那一點跟貧困沾邊了,有手有腳,老婆石廠幹活有五千多月工資,年底賣沙糖桔又有幾萬收入,你家住的是兩層半洋房,兒子開的是四個輪,有這樣的貧困戶的嗎?木旺,你省點心吧。莫說你不符合相關標準,就算符合,也要經過村鎮調查摸底,層層審批,還要在村委進行公示才確定的。你以為吃肉飲酒那麽簡單!”
“就算當不了貧困戶,那在收完秋稻後,扶貧單位發放的馬鈴薯種和化肥分一份給我吧!”木旺說。
“不行,這叫假公濟私,我夏立誌絕對不會幹這種事,你想種可以自己掏腰包去買,反正你種出來村委一樣會安排商家統一回收。”
木旺今天辛辛苦苦殺了個狗,心想和夏立誌邊飲邊聊,會有所收獲,想不到碰了一臉的灰。
“誌哥,你怎麽手指扳出不扳入,我怎樣都是你堂弟,你爸跟我爸是同一個媽生的!你怎對外人還好過對自己人的。那個光棍財給你什麽好處,值得你這樣掏心掏肺去幫他?”木旺說。
“這是對事不對人,這是原則!你叫堂哥幫你犁田挑沙糖桔可以,但你叫堂哥違背原則,我夏立誌辦不到!”
氣氛一下子陷入了僵局,杜金為了緩和一下氣分,就把電視轉到了珠江粵語頻道,正好在播放《外來媳婦本地郎》主題曲:老屋飛入啲外來雁,雞同鴨講眼碌碌……
現在夏立誌和木旺真是雞同鴨講,話不投機半句多。
木旺把最後一塊狗肉塞入嘴,收拾餐盤,招呼不打,悻悻地走了。邊走嘴裏細聲嘀咕:“還說是兄弟呢,簡直當我契弟,這大黃狗算白宰了,白辛苦一場,連個庇沒撈到!原則,原則,你把原則當飯吃吧!以後有事別來找我夏木旺……”
夏立誌看看木旺走遠,搖了搖頭,也不說什麽,默默地抽起煙來,他看看屋外漆黑一片,遠處天空繁星點點。他陷入了一種被誤解的感覺,自己的工作,得不到身邊至親至愛的人的理解。夏立誌一再認為,這是由一種覺悟一種意識的差異所造成的。要消除這種差異,必需要逐步,有循序漸進地去提高全民思想素質,打破固有狹隘的思維方式,以全新思想全新姿態去共同營造一個和諧共蠃的發展氛圍。
杜金花邊收拾台上的碗筷邊說:“其實木旺說得沒有錯,你做村組長這麽多年,別說為親人了,就連你自己也撈不到半滴油水。你日日這樣忙出忙入,都不知為了啥”?
夏立誌一聽,於是就說:“金花,今晚不用你洗碗。”
“怎麽?太陽從西邊出?你洗碗?”杜金花問。
“是的,今晚我洗碗。不過你得當一次學生,我要給上好好上一堂思想教育課!”夏立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