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往事悠悠
木旺隨手摘了個還泛青皮的沙糖桔，剝了皮，放了進嘴，甜中還帶點酸味，他眯縫著眼，吧唧吧唧地吃著，看著不遠處站著的堂哥夏立誌。
夏立誌站在那裏，默默地看著那個管全村飲水的大蓄水池在發呆。九月的秋風吹動著他那微微斑白的頭發。
木旺今早安排老爸夏水運去舊屋阻礙清拆，本也是出於一時的鬥氣，因為早幾晚夏立誌拒絕了他的兩個請求，浪費了他一頓狗肉。於是就想出了這個辦法，有意為難一下夏立誌，出口氣而已。
其實，夏立誌為人是怎樣，木旺心中是有個底的：為人正直，又樂於幫人，從來沒計較個人得失。
七年前，木旺家庭還比較貧，兒子夏連升和女兒夏巧月還在上小學。木旺沒有穩定的工作，就靠去工地擔磚，挑水泥來掙錢養家，這是門累活，錢也不多。夏立誌見了，就對木旺說：“你既然有這蠻勁幹活，為什麽不自己創業搞門路。”
“創業是大老板的事，我們這些農民想都不敢想啊！”木旺說。
“創業，可以根本自身條件，結合當前實際環境出發，你是農民，就應從種和養這兩個行業入手，把握好時機，因勢利導。”夏立誌。
“誌哥，我讀得書少，能不能說得直白點，別轉彎抹角！”
“現在種植沙糖桔大有前境，隔離南盛鎮沙糖桔之鄉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並且形成了一個產業鏈，積極而有效地帶動了地方經濟！”
木旺一拍額頭，“誌哥，讀過書的人就是不同的，眼光放得遠，又能把握時代命脈！”
“不是時代命脈，是時代脈搏！”
“對，時代脈搏！磨石嶺上我有塊自勞荒地，丟荒多年了，我就準備做個開荒牛，開荒種沙糖桔。總比去工地擔磚運沙要強得多！”木旺又說：“不過種植沙糖桔還是要一定資金投入：種苗啦，肥料農藥，配套設施還要跟上，柴油機，噴藥機啦，山頂還要砌個水池，用來澆水。計計下來，都要七八千塊，我現孩子上學，手頭上沒那麽多錢，雖然家裏有三頭母豬，但舍不得賣掉，因為那是下蛋的母雞，況且以後還要用豬糞作為基肥的。”
“你可以去農村信用合作聯社申請小額貸款。”夏立誌說。
“但貸款需要找人擔保的，我現在窮得叮當響，老鼠都不認識多個，誰個肯幫我呀？”木旺說。
“我來給你擔保，先貸個兩萬作為啟動資全吧。”夏立誌說。
“萬一我還不起，怎辦？”木旺說。
“隻要你勤勤懇懇，艱苦創業，沒有掙不到錢的，聽誌哥講，放開手腳，大膽去幹，把眼光放遠點！”夏立誌說。
說幹就幹，木旺真的當起了拓荒牛，把磨石嶺上那片荒地勤勤懇懇地開墾了出來，種上了五百多棵沙糖桔，第一年掛果就迎來了大豐收，又賣了個好價錢。僅僅兩年時間，就還清了信用社貸款，還在村頭建了間新房子。
木旺坐在果地上，嘴裏嚼著酸中帶甜的桔子，又看看夏立誌。內心不禁湧起陣陣愧疚，覺得自己所作所謂，也未免太小器了，也有點忘本。木旺現在覺得有點對不起夏立誌。
夏立誌默默地走到果地邊那個大型蓄水池旁，找了塊石頭倚著池邊坐下，他看著遠山初升的太陽，又看看木旺以及他那一片即將豐收的沙糖桔。
基層群眾的思想工作，是一件不容易搞好的工作，猶其是一受教育程度不高，思想覺悟有待提高的村民。對於這一點，夏立誌深有體會。但他也覺得這是一種正常現象，在實現鄉村振興，在實現偉大的民族複興之路，並非是一帆風順，而是需要披荊斬棘，砥礪前行！
夏立誌覺得有點口渴，他也不去摘木旺的沙糖桔來解渴，而是隨手摘了身邊幾片酸萊葉（一種藤生植物，可吃，味酸，農村山上都生長有。）放進嘴裏去嚼。
木旺著夏立誌，又看看他身後的大蓄水池。不禁又想起了當初建蓄水池時的情況
三年前，紅升村飲水工程升級改造工程正式開始。
首先是確定蓄水池的選址。夏立誌和村委有領導在經過幾天的現場碪察，和實地丈量，最終敲定在木旺沙糖桔場邊新建一個蓄水池，需要砍掉木旺五棵沙糖桔樹。
當晚紅升村就開了個村民小組會議，商量討論升級飲水工程有關事議，順便協商木旺沙糖桔賠償方案。
經村民討論研究決定，按現行青苗賠償方案，每棵沙糖桔賠償150元的標準，一次性賠償夏木旺750元。
木旺一聽，拍著風櫃鬥大聲說：“你們當我乞丐呀？砍掉我5棵樹才賠七百五？我不答應！要建到別處去建！”
當下就有幾個大嬸在細聲說木旺了：“搞好自來水都是大家飲的，難道你木旺家不飲這條水？”
村組長夏立誌就站出來問木旺：“你認為賠償多少才算合理？”
木旺點燃了支煙，狠吸一口，頭一仰向上吐了個煙圈，然後伸出一個手指頭。
日福一見，就大聲說：“木旺，你都夠狠，五棵沙糖桔要賠一萬，你不如去搶！”
木旺白了日福一眼，說：“大舊（大塊頭）福，你哪裏知道我是要一萬？”
“你豎起一個手指頭！”曰福說。
“我意思是一千！少個崩不行！”木旺丟了煙頭下地，用腳狠狠地去踩滅。
村民們都一致認為：按現行青苗賠償方案，一次性賠償木旺750元，一分不能再多了！
作為村組長的夏立誌這回頭疼了：事主要求賠一千，而群眾隻能答應賠七百五，相差了二百五！怎辦？總不能因為這二百五元錢，而耽誤全村一千多號人的飲水工程吧！
夏立誌進入左右為難之中，他點了支煙，蹲上了個打禾木桶，默默地想了良久，然後慢慢地站起來說：“群眾們，這樣吧，我們總不能因為二百五塊錢而耽誤飲水改造工程，二百五塊，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現在這樣子決定：村出七百五塊，我夏立誌自已掏腰包出二百五，湊夠一千賠給木旺，大家有沒有意見。”
下麵一片沉默。
突然有個人大聲說：“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