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是非之地

  夏有財吃過晚飯，連碗都不洗，就拿起張農莊的施工圖紙上泥水佬馬騮強家。


  馬騮強十歲的兒子衛國正站在門口對著虎頭山頂上的月亮在大聲背誦乘法口決：四六二十四，四七二十八，四八三十二……


  夏有財進屋坐下，遞支煙給馬騮強說：“你兒子懂事了，肯用功讀書了！”


  馬騮強說：“以前用靠打靠罵硬辦法行不通，後來我轉用軟的，跟他講道理，說現在什麽都要依靠科學知識，別說研究衛星火箭那些高科技了，就是耕田種菜，現在都發展到全電腦智能操控！我跟他說，你不好好學習，以後恐怕連個農民你都沒資格去當。”


  夏有財問：“都五年級了，還未記熟乘法口訣？”


  馬騮強說：“乘法口決是數學的基礎，而漢語拚音則是語文的基礎，在小學，這兩個基礎一定要打穩打牢固。就像我砌牆那樣，如果基礎打不穩就沒法子往上砌！”


  “是了，講到砌牆，差點忘了談正事。農莊又上新項目，明天過去開工。”夏有財把圖紙鋪開，繼續說：“在物資倉庫西側，搭建八個牛棚。具體規格是：用四條30X30X2500的水泥鋼筋方柱支起個傘形混凝土麵，柱和柱之間距離為2.8米，滴水位離柱身為40厘米，傘形表麵鋪貼墨綠色琉璃瓦，你在灌製水泥柱時在1.8米位置預留個鐵鉤，用來掛犁耙的。”


  “除此之外，還在門崗對麵有棵蕉樹那個位置砌個梯級升旗台，主台麵是2米X2米，中間立一支8米長的不鏽鋼旗杆。”夏有財說：“圖紙就交給你，會不會看？”


  馬騮強就說：“妖，你問我馬騮強會不會看圖紙？莫講你這些得幾條線的圖紙啦，再多幾十條線，我都看得懂！不是誇口，就是建築工程師出的圖都難不倒我馬騮強！”


  夏有財就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夏有財把圖紙折好，交給馬騮強。


  過了一會，夏有財就說：“你砌水塔和搭物資倉庫的人工，我先支五千元給你，到時多除少補！”


  馬騮強就說：“夏老板，如果你手頭緊，要錢周轉就先拿去用，不用那麽急著結數給我的！”


  夏有財就說：“以我現在的知名度，隻要出句聲，就能借個十萬八萬回來周轉！錢銀方麵你不用替我擔心的。這些工錢你一定要收下，家庭開銷大，又買化肥農藥，又柴米油鹽，又要供書上學，大人不吃小孩都要吃的，是不？亮個微信收款碼出來！”


  馬騮強就開了微信，彈出收款碼，夏有財掃了碼，然後輸入金額、密碼。過了一會，馬騮強的手機叫了：“微信收款，五千元。”


  馬騮強收了工程款，伸手去提茶壺，想斟杯茶給夏有財，但壺中沒茶了，就叫正在看電視的老婆：“八妹，去燒壺茶吧！”


  馮八妹雙眼看著電視，頭也不回，說：“別把我當雜工來使喚，你自己有手有腳，你不會自己去煲呀？別打擾我追劇！”


  馬騮強正想發作，但轉念一想，自己和馮八妹已經有一個星期沒吵架了，開創了近五年來的最高紀錄！忍一忍，必須把這項紀錄保持下去！

  馬騮強就把怒氣壓了下去，提起茶壺準備去煲茶。


  夏有財就說：“不用了，趁時間還早，我得上趟夏立誌家，商量下農莊開業的事！”說完就起身辭別，走向夏立誌家裏去。


  還未到夏立誌家，就又聽到夏立誌兩夫妻在吵架，杜金花又哭又罵，夏立誌聲音不大，隻是在解釋，在講道理。


  遇到這陣勢，夏有財不敢進屋，也不敢去幫架。正所謂寧教人打仔，莫教人分妻。他靜靜的蹲在門口磨刀石上吸煙，輕輕歎了口氣，自言自語：“我就不明白，怎麽生活在一起的倆口子，會經常吵架的？不就是因些雞毛蒜皮事？唉，有句話說得沒有錯的：結了婚的後悔半輩子；沒結婚的後悔一輩子。不娶老婆又煩，娶了老婆也是煩！到底我還娶不娶老婆好呢？”


  這時杜金越鬧越凶，已經發展到向門外砸東西的地步了：先是丟了夏立誌一雙拖鞋出來，跟住就又丟了一個鐵月餅盒出來，還不罷休，又捧了個熱水壺出來想砸地上，但捧在手上左看右看，最終舍不得砸，又放回去，然後丟了個掃把出來解恨。


  夏立誌兩夫妻因何事爭吵呢？事情起因應該從今天早上開始說起。


  今天一早，吃完早飯，夏立誌就去忙村中的事務，而杜金花就挽著桶衣服去村頭的水渠洗。


  講到那條洗衣服的石砌水渠，可謂是紅升村的早間新聞直播室。每天早上，家家戶戶的女人都會齊集在那裏洗衣服，講村中發生的大少事務，講是又講非。比如講誰的母雞到誰的草屋下了一窩蛋，被人家全煎來吃了；誰家的豬半夜跳欄出來偷吃薯藤又不承認，誰的女兒讀初二就有男朋友了等等。


  但今天在水渠邊討論的話題比較特別和新潮：就男人的誠信度和母豬會上樹這方麵話題展開激烈討論。


  首先發言的是跛腳十嫂：“現在的男人要看緊點，好多在外麵都養了頭家，或者有個女人。我外甥女就是這樣，老公在外麵跟另一個女人生了兩個孩子，才知道，你說，男人是怎樣騙人的？”


  劉招娣就說：“有錢男人才這樣，窮得連剃頭都沒錢的，他會有？”


  寡婦來銀也說了：“男人靠得住，豬乸會上樹！”


  添貴細媽就反駁寡婦來銀：“你肯定這麽說啦，因為你家都沒有男人！”


  “也不能一竹竿打翻一船人！天底下好男人，靠得住的男人還是占大多數的！”有人又補充道。


  ……


  嘻，總之三個女人一條圩，現在水渠上就像開圩那樣子，十幾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緊緊圍繞著男人與外遇這一敏感話題展開激烈討論。在遇到觀點不一致時，還會發生爭吵，罵駕。


  杜金花隻是聽，沒發表任何觀點和評論。但她心裏已經暗暗決定對老公夏立誌展開這方麵的排查，她準備通過多方取證，去證實夏立誌是否對自己忠心，是否隻愛自己一個，確定在外麵沒有人。


  其實夏立誌是個怎樣的人，沒有人比杜金花更清楚！她明知夏立誌不是這種人，但她仍然要通過親自排查求證後才會安心。就像明知道已經關好了門，還要回去再扭多一下才放心那種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