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碎銀幾兩

  雜工蝦決定要辭掉養豬場這份工作，到望牛嶺村去幹一份輕鬆體麵可以坐辦公室睇報紙的工作。


  今天雜工蝦就專門到了盈穀鎮上，來到卓青文腸粉店門口，見了豬肉坤也不打招呼，徑自直入去找個位置坐好：“文記，三齋兩肉，用個大碟端上來！”


  “好嘞！”青文應道。


  雜工蝦低頭飲了杯茶，又摸了支煙放到嘴上，今時今日，雜工蝦根本不把在門口擺攤賣豬肉的方木坤放在眼內。他是這樣想的：我夏水蝦都混到坐辦公室這個級別了，你方木坤是賣豬肉的，我們的層次不同了，我已經達到了沒必要去討好你的地步了！

  過了一會兒，青文把熱氣騰騰的三齋兩肉總共五條腸粉端到雜工蝦麵前：“蝦叔，腸粉來了，你慢用！”


  雜工蝦說：“等我吃完腸粉，跟你商量點正經事！”


  豬肉坤見雜工蝦今天一改常態，清高得有點六親不認，就想過來了解個究竟。他丟下手中豬肉刀，進來一庇股坐在雜工蝦對麵說：“雜工蝦，吃這麽多條腸粉，是不是幾天沒米下鍋了？”


  雜工蝦就說：“吃這個量，是我踏入雜工行業以來一貫標準，沒有達到這個量，我走路都會沒勁！不過，過些時候，端上鐵飯碗之後，我要顧及下形象，把吃量盡量往下壓，調整到與普通白領階層的飯量標準，盡量與世界接軌！”


  豬肉坤把支煙遞給了雜工蝦，雜工蝦沒有接，豬肉坤就直接塞進他嘴巴裏，並給他點燃了火，問道：“蝦，是不是受到了什麽諷刺打擊？還是想女人想瘋了？發覺你今天講話語無倫次，瘋瘋癲癲的？要不要去買點藥吃。”


  雜工蝦七上八下，三幾個回合就把那五條腸粉來個風卷殘雲全部吞了下肚，他打著飽嗝，抹了抹嘴角的油，說：“豬肉坤，我雜工蝦時刻都處於清醒狀態。我今天的這番論述，是因為我雜工蝦的人生已經躍上了一個新的台階。我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靠出牛力去掙錢的夏水蝦了。我即將進入一個全新的單位去辦公了。所以，說起話來多少有點層次，有點素質。”


  這時青文忙完手上的活，也就坐了過來，問雜工蝦：“蝦叔，你要跟我商量什麽事？”


  雜工蝦就問：“青文，你是什麽學曆？”


  “大專。”青文說。


  “大學生回來刷腸粉，是不是大材小用了？”雜工蝦說。


  青文就說：“我這叫自主創業，已經很不錯的了。現在珠三角，乃至長三角，很多本科生還是騎著電驢去送外賣呢！蝦叔，想問一下，你又是什麽文化程度？”


  “小學一年級隻讀了一個學期，到現在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了。”雜工蝦說。


  “鑽石級出土文盲。”豬肉坤說了一句。


  “別擾亂話柄。”雜工蝦白了豬肉坤一眼，然後說：“是，我夏水蝦沒文化知識，但是我有技術有能力！白岩鬆說過，能力比知識重要得多！”


  “何以見得？”


  “我雜工蝦混到今時今日，飛五張（五十歲）的人了。雖然沒有文化知識，但我有過硬的農業技術！現在有個單位要搶我過去坐辦公室！卓木九那養豬場的工我不幹了，要辭職了！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叫青文寫一份有文彩的辭職報告，來撐撐門麵的！青文，你去準備一下文房四寶，給我起草一份辭職報告！”


  於是青文就進房間去拿了紙筆出來，鋪在台上：“怎麽寫？蝦叔！”


  “我給你一個主線大綱：你就寫人生在世，無非為碎銀幾兩，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沒有碎銀幾兩，就不足以談詩和遠方，更不足以淡情說愛娶老婆！我雜工蝦飛五張了，美好的人生才剛剛踏上正軌。需要有一份穩定的體麵的工作來支撐門麵。不求買車供樓養番狗，但求活得舒適無憂！我之所以跳槽，是情非得已，是大勢所趨，是人之常情，是人性之根本所在。我雜工蝦也並非過橋抽板之人，也不會忘恩負義，卓木九師傅的大恩大德，我十世不忘！青文，你就按照這個思路去起草就行了。”


  這個卓青文也可能是文曲星轉世過來的，確實是個灑筆杆子的料。他按照雜工蝦所提供的主題大綱，用不了多久，就洋洋灑灑寫了一篇一千五百字的辭職報告，寫德聲情並茂，感人心徹。他把這份報告交給雜工蝦：“蝦叔，麻煩你審核一下，如果通過的話，就可以裝入大信封上交給老板了！”


  雜工蝦接過報告，上下看，左右看，又調轉來看，然後說：“寫得不錯，主要是字夠多，字的排列也勻稱，沒有寫出格。很好！”


  雜工蝦把這份辭職報告揣入懷裏，然後摸了個煙絲袋出來，手指沾點口水，捏了張“青蛇”（五十元）出來遞給青文：“你收下，腸粉錢，潤筆費一氣在內，不用找續了！”


  雜工蝦開著摩托車一路飛奔回到卓木九養豬場，見卓木九和大炮林正坐在門口水池邊上抽煙聊天。


  雜工蝦從懷中摸出那張辭職報告遞給卓木九，說：“老板，這是我的辭職報告，請你過目，仔細閱讀下，盡量讀出聲來。”


  卓木九接過辭職報告，也懶得去看，就問：“蝦叔，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下個禮拜。等我的辦公室一裝修完，我就卷被窩蚊帳過去上班了。”雜工蝦說。


  雜工蝦等了很久，還不見卓木九去讀那張辭職報告，急了，說：“老板，你就花點時間看看那個報告吧，我寫得很辛苦的！”


  卓木九拿起那報告看看，然後問：“真的是你寫的？”


  “是我找人代寫的。”雜工蝦說。


  卓木九說：“看文彩，看筆跡，沒有十五六年的寒窗苦讀是沒有這個水準的。看這字跡很麵熟，像哪裏見過，一時又想不起。到底是誰抓的筆？”


  “就你村做腸粉那個青文寫的！”雜工蝦說。


  “青文？”卓木九撓撓頭，想起來了：“這個青文可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卓木九把那紙報告遞給大炮林，說：“林哥，勞煩你讀一下，放點感情下去，你就當這裏是董卿主持的朗讀者直播現場去朗讀，去表達……”


  大炮林把長煙鬥掛上了背後，接過那張辭職報告，咳了聲，清清嗓子，然後朗讀起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生一路顛沛流離，無非為碎銀幾兩。若沒碎銀幾兩，不足以談詩和遠方，更不足以談情說愛娶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