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不甘心
這個豬屎滿現在向大炮林提出一個問題，就是問他跟這頭大公豬相比，看誰活得舒服，誰更幸福。
大炮林看著正在溪水邊啃草的這頭杜洛克原種大公豬，真的覺得有很多地方比不上它，有些地方還被這頭公豬遠遠甩了幾條街。這頭原種公豬是從國外引種的，身價幾個W，是坐飛機來的。
大炮林都是飛六章（六十歲）的人了，還未坐過飛機，就拿這一點來跟這頭公豬來比，大炮林已經是輸了一局。
又說到婚姻情感方麵，大炮林到目前為止，仍是光棍一條！但這頭公豬就不同了，基本上每天進洞房，新娘（母豬）天天新鮮的。
再說到身價，這頭公豬，就算卓木九現在放聲氣給其他同行，說要轉讓，分分鍾還能賣個一二W。但把大炮林擺到紅升圩上去賣，恐怕開價三幾塊都沒有人要！
大炮林越比越覺得自己連頭豬不如，不覺自卑起來，他稍稍抬頭，看著遠山的石背崗，一陣山風吹過，從速生桉樹林裏飛起一隻老鷹，拍打著翅膀在空中盤旋兩圈就向著艾樓大山那邊飛翔而去……
大炮林想到自己曆盡滄桑，闖過半生風風雨雨，最後竟然是活不過一頭豬，他黯然神傷，默默地從背上摘下長煙鬥，從懷裏摸了包熟煙絲出來，扯了一小撮往煙鬥裏塞，但眼睛還是呆呆望著遠處山崗。
天滿有點後悔，後悔不應該開這種玩笑，不應該問這些無厘頭高的問題，搞得大炮林心情不好。於是就打算把話題扯開，把氣氛緩解一下。
“大林哥，到了六十歲擺多少圍慶祝一下？”
“慶祝什麽？是慶祝我光棍一條，還是祝我早點上山？”
“慶祝生日唄。”
“慶祝我條蔗，有錢天天都是過生日。”
天滿知道大炮林現在的心情不好，怕他打，於是就挑起擔豬屎桶打算回豬欄裏邊去了。
“豬屎滿，等一等。”山路下邊有個人叫上來。
循聲音往下一看，來的正是方木坤。
方木坤一上到來，就摸了包煙出來，先遞了支給大炮林，大炮林沒有接，揚了揚手中長煙鬥，方木坤於是又把煙轉給了天滿。
大炮林望了方木坤一眼，就問：“你不是賣豬肉的嗎？大老早跑來這托鐵呀？”
方木坤就說：“大早就收手了，連豬肉刀都丟掉了。”
“不賣豬肉哪做什麽？去做鴨呀？”
“大林哥，說話留點德好不好？我方木坤是那種人嗎？告訴你，我準備開間豆豉加工廠，現在的正安裝廠房設備購置各種配套設施。”
天滿就說：“豬肉坤，你找配套設施找到這裏豬場，找錯地方了！”
方木坤說：“我是來找你的，想叫你幫我編織兩百隻竹籓箕來曬豆豉。”
大炮林聽了，就說：“紅升四鄉那麽多人，怎麽就偏偏要來找豬屎滿來編織？”
“唉，大林哥，你有所不知了。”方木坤說：“到目前為止，真真正正懂竹器編織的老一輩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都大年紀了，揮不動刀子了。隻在就隻有天滿是年輕點的，所以來找他！”
大炮林張開嘴，像柴油機的煙囪那樣子噴了一團煙出來，說：“豬肉坤，你都混七帳的，叫這個豬屎滿幫你織籓箕，他哪有時間？白天要上班鏟豬屎擔豬屎，晚上又要回家收拾老婆，除非他辭了豬場這份工啦。”
天滿一聽，馬上就說：“我不能沒有這份工，家裏仔細老婆嫩，這份工作我一定要保住，做到退休為止。”
方木坤撓撓頭：“這樣就麻煩了，叫我去找誰來織這個玩意？真的是難倒我了！”
大炮林就說：“媽的，還想出來幹大事，連這丁點問題都辦不了！用下腦子好不好！”
“大林哥你有什麽好辦法嗎？”
“告訴你，羅定四綸那邊大把的竹器編織廠，你過去訂製一批，不就行了嗎？你叫這個豬屎滿來織，織到何年何月啊？”
方木坤經大炮林一指點，真的是如夢初醒，拍著大腿說：“是啊，我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步呢？真的是多謝大林哥你提醒。出來闖蕩過，見過世麵的人就是不同的。我明天就和跛腳七出一趟羅定。”
天滿挑著擔豬屎桶回豬場去了，大炮林繼續留在山溪邊遛公豬，而方木坤就吹著口哨沿山路往外走。剛轉過磨石嶺，聽到大石人背側邊那顆大簕竹上有人在唱歌：
“翻過了一座山，
越過了一道灣……”
方木坤聽出來是紅升村村尾住著的那個夏木狗。
方木坤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去，看見木狗赤著上膊，揮動鋤頭在挖大竹筍。
木狗見方木坤跑了上來，便停下了手上的活，把鋤頭橫在地上，坐上了去。
方木坤在木狗傍邊蹲著，遞了支煙給木狗：“挖竹筍呀領導？”
木狗就說：“是呀，老婆出去打工，家裏種不了青菜，所以來挖幾條筍回去煮五花肉，順便飲幾杯燒酒。”
“領導，我上次叫你辦的事，有什麽進展？”方木坤說。
“什麽事？”
“就是發動全村群眾種黃豆，到時我包收購這件事。”
木狗用衣服抹了抹臉上的汗，吸了兩口煙，說：“就種黃豆這件事，我曾經召集群眾開過會，同時也做了大量動員工作，不過就是反響不大，主要原因是家家戶戶的山場旱地都栽種了沙糖桔，收益也不錯，沒有心思再去種你那幾粒黃豆了。”
“唉，創業真的是不易呀，什麽都不順心。”
“怎個不順，不就是兩粒黃豆嗎？你不會直接去新港碼頭提貨嗎？”
“到時再說，見步行步。”
木狗走過竹村林那邊撒了泡尿，然後又在山澗裏洗了個臉，捧起條大竹筍遞給方木坤：“也給條你煮，味道不錯的。”
方木坤把竹筍扛著，就準備下山了。
忽然又聽到木狗說：“豬肉坤，你一條寡佬，又一把年紀了還開什麽廠？小心連棺材本也搭上了！”
方木坤就說：“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搏一搏，我有點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