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鬼情未了
“喂，你好，我要報警。”
方別目光平靜的按下了重撥鍵。
“你好。這裏是靜安區……”
不等接線員說完，對麵的男聲直接打斷：“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靜安淮海路泰克斯酒吧後門，這裏有一名身穿綠白色校服市北一中的11、12歲的小姑娘迷路了請盡快……嘀嘀嘀……”
對話中止。
臨近一座派出所裏，接線警員眉頭緊皺，來電者的語氣刻不容緩，並試圖在最短的時間內闡述最有用的信息。
可這話卻隻說到一半就再也沒聲了，就好像，他身邊還有其他人威脅著他。
接線員感到事況嚴重性，一刻也不敢耽擱，立即向上麵匯報。
而在事發的另一端，方別怔怔的看著陷入忙音的通話狀態，如果不是對方主動按下掛斷，就一定是信號源的問題。
糾結這個毫無意義，索性收起手機。
在他身旁那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顫顫巍巍發著抖，像是見到了什麽很恐怖的東西，嘴裏念念有詞：“大姐姐、剪刀、別過去……”
方別不由皺眉，信息基本符合。
顯然，人家找上門來了。
片刻功夫，不遠處的那片霓虹燈區光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汽車聲，說話聲，走路聲，凡是外界的音量都開始減弱。
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下進行。
相信經曆過並無老師查崗，吵吵鬧鬧的班級悄然間安靜下來的學生都能感受到同樣的詭異。
“小朋友，聽我說。”
方別盡量讓聲音平靜下來，雙手輕輕拍打著小女孩的肩膀，“如果你相信我，請一直向前走，往剛才的反方向過去。
記住，不要回頭，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別回頭。
朝有光的地方走，有很多叔叔阿姨在外麵等著你。”
看著小女孩迷惘的表情，說罷，方別遞過手機，打開了手電筒功能，塞到小女孩的手心裏。
“好好回去睡一覺，忘掉這一切，明天天一亮又是新的開始。”
在方別充滿親和力的語氣下，小女孩內心的恐懼似乎得到了一定的緩解。
那張哭喪的臉上的淚痕也被擦拭幹淨。
“哥哥，我們一起走。”小女孩伸出手，不舍的拉著方別。
後者的聲音帶些沙啞，滿臉愁容：“聽話，哥哥在等人，不能陪你一起。”
穿校服的小女孩懂事的說了聲‘嗯’，微不可見的點點頭，向著方別指著的反方向僵硬的擺動手腳，緩緩離去。
不過十秒左右的功夫，手機電筒那道光柱便徹底消失在黑暗中。
隻剩方別自己站立不安的立在原處，絲毫不敢亂動。
果然，跑不掉了。
來之前他就已經做好準備，算是為這事做個徹底了斷吧。
沒有意外，他的確被纏上了，而且情況非常嚴重。
平常就連情侶分手都是藕斷絲連，也不知道要拖多久才能徹底忘掉對方。
更何況他被鬼給纏上了，而且極有可能還是女鬼。
方別自嘲笑笑：“人鬼情未了，好熟悉的劇情。”
男女主角已經就位，隻可惜現場半點浪漫的氛圍都沒有。
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當寧采臣，不顧世俗眼光，願意談一場跨越種族的曠世愛情。
最重要的是，聶小倩的扮演者王祖賢堪稱當世絕美，而這位……光是想到那個呲牙咧嘴形象，方別已經不寒而栗。
就是這一會的功夫，周遭的情況更是惡化。
川流不息的街道四周，徹底淪為了殘影，人聲車聲隻在耳畔低響，可視範圍縮小到方別隻看得見自己。
事實證明，即便這次沒有待在密封空間，這些存在方式奇特的鬼怪一樣有辦法抓你進去。
至少方別猜對了它的出現方式。
遊蕩在光與暗交匯的街頭，時間必然是午夜。
不管什麽品種的鬼似乎都喜歡在這個時間段出沒，就好像沒了黑夜buff嚇人效果大打折扣一樣。
夜晚開放，燈光璀璨。
能滿足這種條件的，方別能想到的也隻有這類娛樂場所。
隻有在深夜才大張旗鼓的產業，甚至要比白天更為喧囂。
子時，陰盛陽衰，這個時間段正是這裏的人精力最旺盛的時候。
這時它要是對那些醉酒的人下手，多半能無聲無息的解決他們。
即使死於驚嚇，也多半怪罪於酒精。
方別認真的盯著正前方，那雙眼珠映出的一個黑白分明的世界。
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穿著純白外套，脖子上披著一條豔紅圍巾的幽影忽隱忽現。
一動不動，豎立於此。
它已經來了。
“咕嚕。”方別努力瞪大眼睛，確定她的方向跟距離後，雙腿開始緩緩朝著後移，盡量拉開一些距離。
眨眼，再睜，這次他的瞳孔開始放大。
不知為何，遠處那道幽影般漂浮的人卻沒有動。
方別悻悻咽下口水：“剛剛明明沒有這麽近。”
他又退後了幾步後，方別明顯察覺那東西的確不會動，其頻率並沒有隨著他腳步移動。
兩者空間上的壓縮倒像是視覺層麵上的欺騙。
第二次眨眼，方別分明放快速度，趁著視網膜沒反應過來，就盯在了幽影原處。
“嗖。”悄無聲息的一下，幽白的倩影仍舊沒動，可雙方的距離明顯被壓縮了一大段。
這下方別看清楚了更多細節。
幽影身上那條豔麗的紅色圍巾擋住下巴，而再上麵有一層厚實的口罩，看材質應該不比N95差。
那套衣服根本就不是襯衣外套，靠近後才發現，那是一件更偏向中式孝服。
從上身覆蓋到下身，隻是再往底下卻瞧不清到底是什麽。
方別能夠確定，眼睛算是其運動的開關調節器。
每關閉再打開一次，那個恐怖的東西就會縮短彼此距離。
而且，現在的距離，方別耳畔已經隱約出現鐵器摩擦地麵的滋滋聲，它在拖著大剪刀朝著走來。
越近就越是能體會到那股無形的壓迫感，這是一種給人隨時都可能窒息的感覺。
現在最多三次，這點距離帶來的安全感便立刻蕩然無存。
跑。
隻能跑。
方別行動速度遠比思考要來得快。
假如被五步蛇咬了真就一步不走？
總之不管做點什麽都要比站在原地不動等死來得好。
之前不是說不能跑，隻是要在掌握對方規律下，有效的逃跑。
他真不相信這個代號2-71的東西有通天的本事一下把他拉入某種未知領域去，不然那天直接把他抓走就是了，哪用得著費這個勁。
多半用了什麽法子剝奪了他的視野。
這次方別要小心得多，兩顆眼珠子不敢轉動，他必須一直看著它，別無他法。
要是轉身或選擇閉眼逃跑，方別毫不懷疑會觸犯規則，當場死亡。
目光平視，雙腿保持均衡後退。
果然，那個身穿孝服的鬼並沒有動靜，安靜的待在原地不動。
憑著記憶中的路線，方別腦海中仔細複原那條街景，迅捷、精準且穩定的戰略性撤退。
“很好，保持這個速度，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回到家，順便洗個熱水澡，再順便點份外賣。”
方別已經開始考慮夜宵該吃點什麽，有效的分散注意力一定程度能緩解外界帶給他的恐懼。
“哐！”
腳後跟撞上東西了，差點被絆倒。
方別悻悻收回繼續後退的腳。
純粹下意識，瞟了一眼眼，黑暗中隱約閃現金屬器物的光澤。
就是那一下恍惚，當方別再次抬頭，遠處的幽白身影卻再也不見。
“該死。”
他上當了。
難怪剛才一直沒有見到武器，這原來早就被扔在附近，就等著他落坑。
那問題來了，如果它不在那邊，那應該在哪呢？
“這位姐姐我曾見過的，好生麵熟。”
感到後背一陣發涼，方別打著商量的口氣：“女孩子矜持一點行不行，要不咱們商量商量，這次換我追你唄。”
“呼”
耳背一陣暖風環繞，熱熱的，癢癢的。
身後的聲音並沒有直接作答，輕聲呢喃：“那，我美嗎？”
許久未見，它還是這麽臭美。
隻是這一回語氣中夾雜著更多不耐煩。
現在一樣可以沉默，隻是後果自負。
“其實很多時候，比起外在，我更喜歡有內涵的女生。”方別深吸一口氣，努力聳聳肩膀裝作我不在乎的樣子。
隻是聳起肩來，又重了一點。
一隻手，牢牢搭在上麵。
“那這樣，我還美嗎？”
這次它不止說話，依偎著方別的肩膀，開出做出奇怪的動作。
這也算是默認回答？
方別感到腦殼疼。
餘光所現，它正一點點撕扯起麵上的口罩。
屏息，凝神。
他使出最極致的速度伸手刺入衣服內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小黑本，揮手的那一霎那抖了一抖，隻見第一頁記載著“活人棺”的紙張發出微微金芒。
方別不加猶豫，食指跟拇指順勢撕下那張泛黃紙業。
一個螺旋式側轉，泛黃紙業被當作畫符一般，穩準狠被按在他身後白色人形的額頭位置。
隨之，淡淡的金光遍及它全身，準備撕下口罩的動作也靜止不動。
刻印著活人棺的那一頁報複性的包裹著腦袋的位置，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它已動彈不得。
方別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帶一絲拖遝，總算在噩夢開始前結束了這一切。
看著被定止動彈不得的輸家，方別當即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小黑本並非凡品，每張紙業都蘊含巨大能量，不然那日它又為何退走，必是有所忌憚。
“喲，這不我裂口姐姐嗎？
哈哈哈哈。
你不會真就以為我一點都沒準備就敢來跟您赴約吧。”
方別臉上隻剩得意的笑，並毫無克製開啟了嘲諷模式：“我跟你說，我真的忍你很久了。像你這種心裏沒有數的還真是不多見。
哦，對了，你不一直想問我關於你到底美不美這件事是吧。
你給我聽好了，
隻有一次，
我現在明著告訴你……”
同時，印在口罩女額頭的那頁泛黃的紙張霎那間失去了光澤。
平平緩緩落在了地上。
微風吹過，連滾帶翻的轉了好幾個圈。
這陣風，吹得方別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