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落水鳳凰不如雞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黑一白。
這對怪異的組合出現的時機更為怪異。
陰暗的通道內,透不過一絲光,可那兩人的身軀尤為明顯,正步步朝他而來。
黑……黑白無常!
這是胡鬧情急下小得可憐的腦仁唯一能想到的東西。
不會的,他根本就沒有死,怎麽會被鬼差索命。
就算是模擬,也應該要到最後一關才是。
怎麽都不按套路出牌。
“不,都是假的,不會是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隻有我不動就看不見我。”
胡鬧一邊又一遍的在心裏默念,自我催眠,連抖動都不敢,生怕那兩位鬼差發現自己。
“沙沙沙……”
黑白無常走動無聲無息。
似乎在用飄的方式,靜靜越過胡鬧身旁。
那一秒,胡鬧憋氣到差點窒息程度,正是如此,這對鬼差才對其視而不見。
胡鬧心髒急劇加速,心裏不斷默念:“沒錯,就是這樣,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也都不知道,不會跟任何人透露的。
求你們了,肯定看不到我才對。”
“啪!”
就在這時,一隻手臂,落在胡鬧肩頭。
輕輕柔柔,卻一下將他給嚇到炸毛,渾身冷激靈,嚇得胡鬧不禁大聲嘶吼。
“啊啊啊!!!”
他像極受驚的貓咪,癱瘓在地上那一瞬間,企圖鑽滾著離開這個鬼地方。
嗒。
翻滾之時,前方一股巨大阻力將其抵住。
胡鬧向上看去,一個怪獸模樣的生物雙眼泛著紅光,陰森森的盯住他。
“嗖。”
黑暗中,一隻手輕鬆將他提起。
不費分毫力量便能將一個成年男性單手提起,這一定是怪物。
顧不上大喊大叫,那隻健壯有力的大手開始拖拽著他,沿著走廊一路揪住衣領,朝著黑暗走去。
“放開……我……不能呼……咳咳咳……”
本想掙紮一番,可胡鬧連一絲力都使不出,甚至連呼吸都困難,更別說十反抗。
誰也不知道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鬼差會將他帶往何處。
溫醫生帶著目標離去,現場隻剩幸子一人,她有些疑惑的看著溫醫生去往的方向,大大眼神寫滿疑問。
那邊……似乎是衛生間的方向。
帶著男人去那?
幸子又不理解了。
“這是?”
全程監控的方別從凳子上站起,死盯著某一塊監控區域。
從胡鬧開始撞擊遺言室,撞得頭破血流,才找到出路。
在那之前,所有記錄都極為流暢,可就在胡鬧衝出來後,視頻明顯卡頓、花屏,再之後,那一大片區域的監控全部陷入黑屏。
這是異常生命出現的正常現象。
現實的工具不能保留下它們的任何特征,方別親測過。
哪怕隻是不小心拍攝,機器也會隨之死機,哪怕重啟設備,那部分的影像資料仍會莫名丟失。
不然就憑溫醫生過往開的那些屍體party,早就被人察覺異常。
“啊!!!”
隨後某間房間裏傳來慘叫,待方別回過神,聲音的主人已經不叫了。
他明顯察覺整座體驗館都陷入死寂。
“希望人沒事。”方老板手掌合閉,為那個倒黴嘴賤的家夥祈福。
……
冷。
深入骨髓的冷。
皮膚傳進身體的冰涼讓胡鬧不斷打著冷顫,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在被拖拽進一個莫名地方後,從天而降的水流侵濕了他的全身。
再然後,他的意識變得模糊,隱約嗅到了洗衣粉、洗潔精,甚至是巴氏消毒液的味道,大量的涼水衝泡全身,連牙床都涼得顫抖。
好消息是,那名拖拽他的鬼差卻是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胡鬧幹淨搖搖頭:“離開這裏,不能被他發現我在這。”
他迅速起身,憑著剛剛混亂的方向感,打算返回原處,幹脆從鏡子的入口退走。
這家店到處都泛著一股詭異,好像裏麵藏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胡鬧再也沒膽子敢打這家店的主意。
開什麽玩笑,這是家鬧鬼的店鋪。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回去待著,相比起來,局子裏簡直就是家,那裏的人和藹友善,真是太喜歡那了。
抖擻身子水珠,胡鬧顫顫巍巍的試探前行,仍是看不清一點光線。
從遺言室的光源消失,他對外界的感知便弱了不少,不管那之後如何大吼大叫,外界都聽不見一星半點的聲音。
而且,這家店裏,至少還藏著不知凡幾的鬼怪。
在這片死寂的黑暗世界中,他不知道何時會再碰到它們。
這可不是在開玩笑,或許就在某個角落,它們隱蔽其中,隻待自己走過,隨時會受到襲擊,像野獸般撲來,或是出現在身後,
天哪,這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咦。”剛走沒幾步,胡鬧發出輕歎。
在隔著幾扇門後麵,有光源。
沒錯,還泛著金光。
這一刻,他表現得像個溺水者。
即便隻是飄過一根蘆葦,也會拚盡全力去抓住,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上麵。
胡鬧大驚,臉上綻放出笑容:“太好了太好了,那邊一定是出口。”
於是他大步向前,想也不想的向著希望之地撲去。
監控室內,幾處屏幕又是“滋滋滋”了好一陣。
監控重新恢複,胡鬧的身影又現了出來,他像個磕了藥般興奮,上竄下跳的蹦向一條無比長的長廊。
那是時空長廊。
離“活人棺”較近的位置,極大概率已經被接管。
看樣子,這位元老級別的異常物也開始發力。
方別起身別做好準備,朝著已經快要結束的最後關卡走去,他還得提前過去迎送這位特殊的客人才是。
“噠噠噠。”
胡鬧滿懷著興奮、希望,推開了那一扇門。
下一秒,他出現在了一座金碧輝煌如宮殿般的地方,
這裏閃耀的金光並非房屋所致,而是桌上的籌碼,每一張桌子上的籌碼堆積如山,正是這些東西才照得這兒閃耀金光。
“這是什麽?”胡鬧試圖伸手去抓了一把,卻兩手空空。
他對這再熟悉不過了,正是沾染上一些不該碰的東西,才落得如今的下場。
人來人往的賭桌上,他看見了自己的身影,那個年輕、富有活力、前途無限的自己。
“哼哼。”
胡鬧情緒低落,想發聲,卻一個字也都說不出來。
已經很多年過去了,浸泡慣了社會這座大染缸,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什麽樣的牛沒吹過。
胡鬧卻從來不敢提一件事。
他是交大的高材生,
不管哪個年代都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
趁著電商剛興起不久,靠著敏銳的商業嗅覺,他掙了一筆數額不小的錢,本以為能作為原始資金越滾越大。
卻陰差陽錯走上了另一條人生的岔道。
賭。
世間三大惡之首。
從一不小心接觸到了網賭開始,幾百塊,一千塊、兩千塊,一筆筆數額不大的錢開始,再到賠光了所有的資本,管家裏要錢,直到負載累累。
不過才多久的時間,資產就被敗得一幹二淨。
那恍如隔世的經曆開始在胡鬧麵前重演。
他就這樣看著自己的變化,那個原本的翩翩有度的君子開始在第一次輸錢後失態,從那以後他滿腦子都是翻盤、翻盤、翻盤。
隻有一把大的全部翻盤才能將之前輸掉的都拿回來。
站在第三方的視角,胡鬧嘴角流露出古怪的笑。
因為,
他的確翻盤了。
一把就拿回了所有輸掉的東西。
這跟那些電影電視的案例可都不一樣,那些案例都是假的,他可以贏,還能贏得更多。
這還真是諷刺,不是嗎?
但更諷刺的是,好景不長,那些拿回來的錢根本就留不住,因為又開始了。
這錢來得太容易了,
一分鍾就能贏到以前一個月才能辛苦賺到的錢。
已經嚐到了甜頭的他又開始了,好景不長,那一堆龐大籌碼就像時光,匆匆的從指縫間溜走,悄悄的,不帶走一絲雲彩。
“知道嗎?賭這個東西,最可怕的地方不在於你會輸錢,輸個精光。
恰恰相反,因為能贏,才是最可怕的。”
胡鬧想把這些年的經曆都告訴那個年輕的他。
可已經晚了,大筆大筆的賭債終於瞞不住了,家裏麵變賣家產還他的債務,他們總不能不管自己吧。
還有學校,也按照校規開除了他,臨走前,輔導員還跟他語重心長的談過一次話,隻要能改掉這個惡習,憑他的天資不愁走不出來。
很可惜,已經晚了,在不知道已經多少輪交鋒後,他的價值觀,已經徹底崩塌。
幾分鍾就能賺來幾個月甚至一整年的錢,怎麽可能再安安心心的工作。
一個已經輸紅了眼的賭徒,除非輸得精光或者自殺才會恍然醒悟,不然哪怕存有一點資本,都會存有再翻盤的心。
再然後,他真的輸光了,家裏幾代人的積蓄,在那一晚上被揮霍精光。
看著父母失望透頂的眼神,他也的確想過尋死一了百了這件事。
隻是站在樓頂,吸著冷氣,頭腦便是一陣眩暈,終是下不了這個狠心。
家裏的頂梁柱?
985的天子驕子?
前途無限的未來花朵?
這跟他已經沒關係了,在未來的日子裏也不再提這些東西,因為他媽的丟人啊!
俗話說,落水的鳳凰不如雞,他早已經連雞都不如。
現在的他,已經淪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那封塵已經的記憶,瘋狂的被逐一揭開,當又一次見到那個年輕的自己重複一遍曾經的歲月後,
胡鬧下意識擦了擦臉,
眼淚,早就染濕了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