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模擬手術
現在的網絡環境就是這樣，當大多數人都在說某一樣東西好時，就算不好那也得好。
哪怕有一兩個不同的聲音，也會被反對大軍一人一口唾沫淹下去。
張越越後悔了，接小廣告也好，鬼使神差來到這裏也罷，
都後悔了。
稍微用腦子想想，如果人家真有這麽神乎其神，哪還用得著到處去發小卡片。
連著經曆三關，張越越甚至還想打個盹，真的有些疲憊了。
前方長廊處似乎正是傳言中的“時空長廊”，走廊門口處，一人一桌一椅一棍是也，工作人員似乎特意打扮成那樣，蒸汽朋克風s打扮，特地引起她的注意力。
“我是聆聽者，在你死前專門負責記錄你的一言一行。”
溫醫生像個史官，一本正經的解釋自己的工作。
“聆聽者？聆聽我死前的遺言嗎？”張越越嘴角瘋狂上揚，不覺有些好笑。
“你是個護士，每天按時都在醫院工作，每天也都在見證各種悲劇，這當然不可避免，連這點都沒想明白，你憑什麽入行。”
溫醫生端坐在椅子上，一字一句像針紮一樣刺痛著這個小護士的心。
“你不懂。”張越越瞪了他一眼，“你不過隻會講兩句漂亮話，踩一句捧一句，又哪裏有親自見識過當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你麵前的感受。
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懂。”
張越越隻覺得有點可笑，她不知道這是在費什麽話呢。
有句話不是說得好嗎？
哪有什麽真正的感同身受，別人的壓力跟痛苦你又哪裏能真正體會。
“當然。”溫醫生很豁達的攤手，“我同意你說的。”
“看吧，你不也承認了。”張越越像個得勝者。
“但就醫學來說，不存在不死人這件事，以前也好，未來也罷，都是要用無數人去填補那個窟窿，隻有填夠了，才有解決的法子。
而我們的責任是什麽，堵住那個洞嗎？
當然不，誰都做不到，我們唯一能做的僅僅隻是讓那個填人的洞盡量小一點、挖得淺一點，能盡量少裝幾個人罷了。”
溫醫生以一種過來人的身份講述著經驗，年輕的時候總是會幻想著自己就是救世主，佛可渡眾生。
再過些年，見多了，認識到自己的平凡，就成了佛渡有緣人。
“不得不承認，你說得很有道理。”張越越眼前一亮，她喜歡那句話。
聽他說完話，瞬間就有了不少感悟，若非環境不允許，指定分分鍾發朋友圈。
“你的陰影在於第一次在急救室的失誤，在你的認知中，如果當時你的表現能再好一點，遞鉗子毛巾的時間再快一點，他就能活過來是嗎？”
溫醫生說話時身上好像發著光，一下就說中了張越越的心裏。
盡管她知道那場手術的失敗跟她關係其實不大，但就是會不時的想著，如果表現再好一些，換一個手腳更麻利的人，情況是否會好很多。
溫醫生突然道：“你想重新試一次嗎？”
“當然。”
張越越現在就連做夢都在想這件事。
不由分說，溫醫生甩頭指了個方向，“跟我來。”
就一句話，引得張越越屁顛屁顛的跟了過去，在那張座椅後麵，正是時空長廊，一片黯淡。
“啪。”溫醫生打了個響指，隨之，頂上的幾盞燈亮起，為一片漆黑的通道提供了光源。
“滴度滴度滴度……”
光線亮起，似乎是音響開始在模擬著救護車的叫聲，即可就讓張越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知從何時起，她開始害怕這個聲音，那一天正是如此，日後的每一天皆是如此。
“噠噠噠。”
黑暗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好像有許多人正在過來，他們正推著車，趕了過來。
“這？”張越越不敢置信的望著長廊，變了，都已經變了，她又回到了醫院，這裏就是她平時工作的那家醫院。
連走廊上的植被位置都一模一樣，她已經記不清什麽時候回來的了。
“愣著幹什麽，快過來搭把手。”一道女聲打亂了她的思路，張越越下意識的感覺點頭，犯了職業病一般趕緊搭把手放在推車上。
一點點推向急救室裏的病床。
還是熟悉的一切，她好像又回來了，回到了那一天，可以改變進程的一天。
哪怕推著車，張越越也不禁在心裏狂喜：“Yes，太棒了。”
場景還是那個熟悉的場景，更重要的是人也仍舊是那個熟悉的人，一模一樣，一樣的一臉的血肉模糊，一樣的不時的發出一兩聲哼唧，這種熟悉的感覺實在太棒了。
“不用擔心，馬上就到了，你會好起來的。”
雙手推著車，她還不忘在那個患者的耳邊竊竊私語，鼓勵他堅強活下去。
“咳咳……咳……”
在一眾人的辛苦下，總算在他還留著口氣前，總算將其給推進了急救室。
剛剛那名還在跟張越越講話的s，此刻已經準備好了手術工具，一一擺放在盤前，毛巾、鑷子、手術刀，還是那熟悉的一切，她簡直愛死了這種感覺。
這一次，她一定會做得更好。
將患者抬上手術床，認真的準備起這則手術。
旁邊蒙著臉的護士也鬥誌昂揚的在為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祈福。就像那一天一樣，所有人都奮戰在一線，全心全意在做一件事。
隨著那個怪異醫生率先動手，心電圖被啟動，氧氣管一齊配上，各種安全措施已然就緒。手術開始。
已經分不出真假的張越越也不在意其他，她隻想做好一件事，在這個職位上應盡的責任，如此即可。
“那麽……”
張越越剛剛就緒，抬頭一看，就見到心電圖的上下波峰在這一刻直接變成了一條杠。
“滴。”手術失敗。
不到一秒，就結束了？張越越瞪大眼睛，試圖要一個合理的答案，隻見那個鳥嘴醫生並不在意，依舊在對傷口做著處理，隨著，已經化成直線的心電圖又一次產生波動。
來了來了。還有希望。
她剛有動作，旁邊的白衣小姐姐先一步將剪子遞了過去，鳥嘴醫生看都不看下意識接過，她的動作又慢了一步。
不滿的看了旁邊的同事一眼，張越越這會心裏不知道有多想罵人，卻依舊忍著耐心繼續工作，隻要沒有結束就一定還有希望。
“咳咳……”病人臨時一聲咳嗽，鮮血不止從管道裏噴出來，更是沿著傷口四處流散，看樣子傷勢極其嚴重。
“給。”
張越越眼疾手快，迅速的遞過止血紗布，鳥嘴醫生動作一緩，卻也沒接住她遞過的紗布。
大出血的同時，病人的心電圖再次發出警告，滴滴連響幾次後，又是一馬平川的圖像。
“啊。”張越越忍不住輕呼，遞過紗布的手完全僵在半空。
鳥嘴醫生仍舊沒有放棄，開始按壓著病人胸口處，使勁的往下按去，一次次的做起了心髒複蘇。這時張越越的臉已經變得相當難看，這才多久的功夫，就大起大落了兩次，她的心髒實在有點承受不住這種壓力，時間的緊迫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就跟這段日子許多時候一樣，深深的無力感都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廢物，什麽都幹不好。
強忍著情緒，張越越想哭，又偷看了一旁的同事，那位的目光卻是從始至終的平靜，連起碼的一絲情緒波動都沒有，
以至於張越越甚至萌生出撥開她口罩看看她是何等的一副表情。
“繼續。”鳥嘴醫生的發話同時，心電圖又一次出現起伏，
這次的波峰低了許多，但人起碼還活著，這就夠了。差不多快哭出聲的張越越一下收回難過表情，繼續平靜的做著崗位上的職責，專門負責處理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往往都是醫生沒來得及照顧到的。
可是，很快她就發現，在醫生那邊她幫不上什麽忙，涉及專業的東西的確弄不了。
可就連遞送東西、繃帶處理這些最基本的工作，她竟然一樣都搶不上，旁邊那位快得簡直不像人，每次不僅能做對，還順勢預判了下一波的走向，這一套下來愣是沒給張越越半點插手的機會，差點給她急死了。
明明看著有機會，卻每次都抓不住。
這種心累的無力感就是張越越現在最好的寫照，她看起來完全沒了之前那股怨氣衝天的神態，隻剩疲憊與遺憾。
至於那個病人卻更是可憐，隔三岔五的心髒跳動就會漸停，完全失去生命氣息。
但那個鳥嘴醫生卻每次都能把人給救醒，再無力看著病人陷入昏迷，然後再叫醒，再讓人昏迷。
這種操作一兩次還會讓張越越心驚肉跳，但是現在，不瞞他們說，竟然一點波動都沒了，一絲一毫都沒有的那種。
當然，這也不能怪她。
換作任何人的心態恐怕都跟她一樣了，活又活不好，死也死不成，實在叫人難以形容懷著何等的心境去看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