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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同去同留

  塗榮的丈夫王建國,是曙光院三部的一個普通科研人員。曙光院有很多像他們這樣的雙職工家庭。


  塗榮很少提起自己的丈夫。朱墨也從來沒有打聽過。


  隻是有一次,朱墨和張智正好站在家裏客廳的窗前,看到塗榮的丈夫從樓前的小路上經過時,張智揚了一下下巴說,喏,那個就是塗榮的老公,倆人現在的關係非常緊張,看見長什麽樣了吧,就這,幾年前就和院裏的一個女職工關係不清不楚的,在院裏傳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


  那個女職工是一個普通工人,丈夫在市裏的一個中學裏當老師。這兩口子在丈夫的學校裏也有住房,可能是為了自己老婆上班方便,他們和兒子就住在研究院的房子裏,當老師的丈夫,就自己每天早出晚歸。


  都在一個家屬院裏住著,塗榮難免跟那個女職工撞到一起,這時,兩個女人就會不幹不淨地發生口角上的摩擦。


  這天,下午五六點鍾,正是家屬區開水房最熱鬧的時候,幾個水龍頭前都排著長長的拎著燒水壺暖水瓶打開水的隊伍。


  塗榮提著兩個暖水瓶走過來,左右看了看幾個隊伍的長短,就挑了一隊排在後麵。誰知,等站穩後仔細一看,排在她前麵的那個男人,正是那個女職工的丈夫。


  這情景,塗榮去另外一隊站著就是了,或者不吭聲打自己的水。可她不,就像逮著了撒氣的機會。


  “真是奇怪了,還好意思在曙光院住著,回家好好管管自己的老婆,別不要臉地天天在外麵勾搭別的男人。”塗榮氣呼呼的大嗓門,把很多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聽見背後是塗榮的聲音,那個男人臉上掛不住了,就轉身回了塗榮一句:“你神經病啊。”


  “你才是神經病呐,你老婆給你戴綠帽子你都不在乎,我看就是你有病。”塗榮的嘴快得不得了。


  “標準的有病。”那男的說完,水也不打了,黑著臉走出了隊伍。


  晚飯後,臉上殘留著餘怒的塗榮又來找朱墨,把在開水房發生的事情,前前後後說給朱墨聽,又把她丈夫和那個女人之間的許多事也告訴了朱墨。


  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朱墨沒敢把塗榮來家裏說了她老公王建國和那個女人之間的事的經過告訴張智,隻是對張智說:“昨天晚上塗榮過來說,王建國現在正在聯係單位準備調走。”


  “都鬧成那樣了,不走,天天在院裏咋混呢。”


  “那你說,這些人出去都能找到接收單位?”


  “你是不知道,現在,是個人都想出去試試。你看,光是一諾他們班的同學,阿豪的爸爸到加拿大了,曹丞的爸爸也在辦理出國手續,宋佳的爸爸博士馬上畢業,聽說不打算回曙光院了,好像已經聯係好了準備去大學裏當老師,就是你大哥那個學校。還有,中心的牛新宏,連招呼都不打就去北京了。就連瞿勇,一個車間裏的普通工人,在深圳混得都挺像樣子的。”


  “這倒是。我們報社前幾年也有人辦了停薪留職,好像到廣州那邊的報社去幹了。唉,都真有魄力。”


  “現在是孔雀東南飛,沿海發達地區吸引走了不少人啊。聽說院裏這段時間正研究政策,準備解決這個問題。”


  幾天後,周末的晚上,張智一家三口正圍著茶幾,邊吃晚飯邊看電視,塗榮敲門進來。


  “嗬,好豐盛啊。你們吃你們的,別管我。”塗榮邊誇獎著茶幾上的飯菜做的好,邊徑自坐在了靠門的那張單人沙發上。


  張智加速吃完了飯。


  “今天周末還去辦公室忙啊?”塗榮問。


  張智不好意思笑笑說:“不去不去。”


  看張智不再打算出門,塗榮說:“院裏要出政策你知道嗎?他們要對雙職工夫妻定政策,說是夫妻一方如果沒有經院裏同意,私自辦理出國、調往外地或者到其他單位,那麽,夫妻必須同去同留,如果不同去同留,一方還留在曙光院工作的話,院裏要收回分配的住房。”


  張智兩眼向上睜了一下,那表情,顯然還不知道這件事。


  塗榮接著說:“這種政策太不講理了。這麽著,同不同留是一樣的,反正最後,房子是沒有了。這樣一來,如果我妹夫曹清明一走,那不管塗玫走不走,他們的房子就得收走。真是的,沒有一點人情了。張智你看,我爸過去都還是院裏的領導呐,還是這結果,真讓人寒心。”


  張智說:“塗姐,你比我消息靈通。”


  塗榮說:“這不明擺著是整人嘛。張智,你們作為院裏的中層領導,應該呼籲呼籲,政策不能這樣定。”


  張智嘿嘿一笑說:“你可真是高看我了。像我這樣的,能不能在院裏說上話,你還不知道?”


  朱墨覺得這件事跟自己家裏沒有什麽關係,不料,塗榮走後,等孩子睡下,張智突然有些興奮地神秘兮兮地對朱墨說:“來來來,給你看樣東西。”說著,從寫字台的抽屜裏拿出一張A3紙遞給朱墨。


  是張表格。


  朱墨看到,表格上,張智根據要求,填寫有自己的工作經曆、主要業績、教育背景、家庭情況等,其中有一欄,要求填寫“薪資要求”,張智在上麵填的是“1萬元”。


  “這是什麽呀?”朱墨問。


  張智從朱墨的手裏把那張紙拿過去指著上麵說:“深圳、珠海那邊,現在發展得太快了。我前一段去深圳出差,和瞿勇約著吃了一次飯,瞿勇介紹了好幾個項目,想讓我幫著利用中心的實驗條件做出來,這我沒敢答應,但他給我講的一些情況我特別感興趣。那次我自己抽空專門跑到了珠海這家企業去看了看,就是表裏填的這個,我想去應聘這家企業。”


  “什麽?你要去這兒?”


  “是啊,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想這件事。你看看我填的有什麽不合適的,改改。”


  朱墨還不清楚張智說的這件事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便就事論事:“先不說改的事。就說我看完這張表的第一印象吧。薪資要求這一欄,你填的是1萬元,這,沒有任何意義。”


  “怎麽沒意義?”


  “你想想看,如果你要求的高了,人家肯定不幹;你要求的低了,你肯定吃虧。”


  “那怎麽填?”


  “不填!咱打個比方說吧,如果是你要招聘人員,你依據什麽來確定應聘者的薪資標準?”


  “肯定是要根據能力確定標準呀,但是他的能力剛開始是沒有辦法確定的,所以,隻能憑他自己報出的薪資標準進行判斷,如果他不填的話,我就認為是他不自信,或者說是他沒有金剛鑽,不敢攬瓷器活。”


  “你看你這人,你怎麽就不反過來想想,這恰恰是應聘者自信的表現。算了,不跟你說啦。”朱墨有點生氣,“這麽大的事,連個招呼都不打,你愛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張智剛才的興奮勁兒,一下子被朱墨的話泄了氣,他嘴裏嘟囔著:“剛才塗榮說那些話的時候我還慶幸呐,想著咱們倆不用擔心夫妻同去同留的問題。”


  “哼,那你就不擔心,你走啦,我和孩子沒地方住啊。”朱墨氣呼呼地到孩子房間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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