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回合
張智在教師節的那天晚上坐上了回西城的火車。
那天上午,他帶著禮物到教工宿舍看望了導師田東晟,並順便向導師請假,稱自己要參加協會組織的一個產業發展考察活動。
張智的請假理由正正當當,因為這樣的考察活動,本身也是博士學習階段的一個環節。
張智第二天上午回到西城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事先已經約好了和許律師見麵。
張智現在非常需要一個聽眾,需要一個聽眾傾聽他這些年來家庭生活中的不如意。許律師已經是張智委托的代理人,現在,他就要擔當這個聽眾的角色,坐下來耐心地聽張智說,並要為張智出謀劃策。
兩人約在離曙光院很遠的一家茶社見麵。
他們在茶社坐定的時候,已經到了午飯的時間。張智就在茶社點了兩份簡餐,餐後,他們邊喝茶邊聊。張智把這些年來自己和朱墨的情況,挑挑揀揀地講給許律師聽。
畢竟年長幾歲,又代理過一些離婚案件,許律師當然知道張智在談到具體的情況時,對他是有所保留的,但這是當事人的選擇,他也不便追問。
本來嘛,離婚這種案件,訴訟技巧相對簡單,多數當事人不過是把代理人當做訴訟過程中陪伴自己的一個伴兒罷了。
盡管已經是委托和代理關係,但許律師和張智除了那次在長途汽車上因相鄰而坐得以相識,到今天為止,他們才算第一次正式見麵。
許律師對他和張智第一次見麵的談話感覺很不舒服。
因為他看得出來,張智屢次有意識地將已經了解的一些法律條文,裝作不懂的樣子向他請教,就在一問一答的過程中,張智傳遞給他的意思卻是,他這個代理人必須明白,做代理人,不能隨隨便便糊弄委托人,代理人是要花功夫認真對待所代理案件的。
兩人一直談到下午五點,再次確定了計劃實施的每個步驟。
許律師稱自己晚上還有事,就告辭先走一步。張智則一直磨蹭到了天黑才開始回家。進家屬院的大門後,他的步子很快,他不想讓同事看到他人現在在西城。
朱墨剛簡單弄了點東西吃完從廚房裏出來,忽然聽到門外熟悉的鑰匙開門的聲音,她正想開門去看,張智推開了家門。
“咦,你怎麽回來了?”朱墨有點意外。
“回來有點事。”張智表情平淡地說。
“吃飯了沒有?我給你下點掛麵吧。”朱墨又問。
“我不餓,你別管了。”張智換鞋的時候,手提包一直拿在手裏。
朱墨伸手想去接過張智手裏的包,卻被張智有意識地一扭身,把她的手擋了過去。朱墨覺得自己好沒趣,又不甘心,就又問道:“這不是剛開學嗎,你回來有啥事?”
張智沒有理會她,徑直走到臥室,把手提包放在寫字台下麵,騰出手來脫掉上衣和長褲,然後穿著短褲背心,進到衛生間趴在水龍頭前嘩嘩地洗了起來。
昨天下午快六點的時候,朱墨把回家過周末的一諾送回學校。前幾天,父親也暫時結束了在社區醫院的治療療程。朱墨的心裏難得安靜下來,想好好休息兩天。沒想到,張智今天突然回來了,朱墨的心裏就生出一種別樣的情感。
她倚著衛生間的房門,看著張智用毛巾渾身上下地擦洗。
張智被朱墨看得有點不自在,伸手要關衛生間的門,朱墨用身子擋著門不讓他動。
“我幫你擦擦背吧。”朱墨有點討好的樣子。
張智依舊沉默不語,把毛巾擰幹擦完了身子,然後把衛生間的燈一關,在朱墨一動不動盯著他的眼神中,側著身子走出衛生間的房門。
張智進家門之前,已經把所有的細節都考慮好了,他需要製造一個能夠讓他開口跟朱墨談那件事的機會和氛圍。這個氛圍可不是輕輕鬆鬆、和和睦睦,而應該是那種劍拔弩張,火藥味濃烈,一點就著。
張智正在醞釀這種氛圍。
他重新回到臥室,準備往床上坐的時候才看出來,靠寫字台這一邊平時他睡的地方,這時擺放的枕頭卻是朱墨的。
他站在床邊想了想,然後彎下腰從寫字台下拿起他剛才放下的手提包,轉身準備去往孩子的房間。
剛才進臥室的時候,朱墨就一直跟在張智的身後。這會兒,他返身從朱墨身邊經過的時候,朱墨氣得狠狠推了他一把,他被推得身子一個趔趄,但依舊一聲不吭。
“你想幹啥你,一回來就吊著個臉給誰看呢!”
張智的沉默,成功激怒了朱墨,她一邊不滿地說著,一邊跟著張智來到孩子的房間,先張智一步躺在了孩子的床上。
“你想幹啥,讓不讓人睡覺。”張智開口了。
“我讓你睡覺!”
朱墨氣呼呼地猛地從床上起來,然後動作麻利地把孩子床上的褥子床單連同枕頭一起,從床的一頭呼啦啦地卷到另一頭,再一把抱起來走到客廳放在沙發上說,“別汙染我孩子的東西。”
張智站在孩子的床頭櫃前,眼睛看著站在沙發旁的朱墨說:“你這是逼我不願意回這個家是吧。”
“還用我逼你嗎,你現在不是已經不想回這個家了嗎?在外麵別人還以為我是你老婆,可人家知道你在家裏是什麽德性嗎?”朱墨的火被徹底點了起來。
“你照照鏡子看看你的樣子,哪個男人願意回這個家。”
張智開始火上澆油。
“那你還回來幹什麽,你直接住外邊不就得了。”
“這是我的房子我為什麽不回。”
“你的房子?你不結婚你們單位給你房子嗎?”
“那你就試試,看單位給不給我。”
“你這話什麽意思?”
“你想的什麽意思,它就是什麽意思。”
“好啊,我想的是離婚,是這個意思嗎?”
朱墨已經完全在按照張智設計好的結果,說出了張智想要她先說出來的話。
“怎麽,想離婚啦。”張智陰陽怪氣地說。
朱墨已經是怒不可遏:“是的,就是想離婚了,已經想了不是一天兩天了,你這種男人,還算個男人嗎,也就是我朱墨能夠忍受得了你,換哪個女人能跟你這種自私陰險的男人過下去。”
“那好吧,那你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張智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無能為力的樣子,好像特別無辜特別受氣,又提著自己的手提包從孩子的臥室裏出來,一屁股坐在客廳裏的那張長沙發上,然後說道,“我睡這兒總可以吧。”
朱墨氣得不知道說什麽好,站在沙發旁用眼睛狠狠地盯著張智,看著張智擺出的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好像眼裏根本沒有她這個人,朱墨真想將他一把揪起來推到門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