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選擇
羅四老爺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甄妙和阿虎一眼。
阿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臉茫然。
甄妙就盈盈笑道:「四叔,你和大朗先聊著,我去胡……胡太太那看看,有什麼可幫忙的。」
像胡府這樣,算是小縣城的財主,有產業田地,還有幾個下人伺候著,但許多事女主人都要親力親為的。
比如招待客人的晚宴,要是國公府,吩咐一聲下去也就罷了,但在胡府,胡氏就要親自去看看,到底準備的如何。
甄妙這樣說,只是找了個合適的借口迴避罷了。
羅四老爺有話不方便讓她聽見,她是一點不覺得不舒服的,那些秘辛,她知道了沒有什麼能力解決,而如果有什麼需要她了解或幫忙的,羅天珵一定會對她說的。
對超出自己能力的事不糾結,是她向來的心態。
現在,她只是異常想念國公府的胭脂鵝脯、香酥鵪鶉、奶油松瓤卷酥那些美食,還有她那隻越來越肥的八哥了。
「阿虎,走啦。」甄妙拉著阿虎出去了。
羅四老爺有些尷尬:「大朗,侄媳婦可能會怪我,回來你替我陪個罪,只是有些話,實在不好說。」 那女人心寬著呢,讓她對這個上心,咳咳,完全是強人所難。
「那一年。你祖父墜馬,無論是你祖母,還是我。都懷疑這不是單純的意外,就一直沒放棄追查。」羅四老爺開了口。
羅天珵凝神聽著。
「專門照顧你祖父戰馬的馬夫,在出事後就自殺身亡了,偏偏他在府里並無妻兒家人,線索一時斷了。我暗中查探了很久,查到他在北河有一個遠房親戚,就離了京。」
「你找到他的遠房親戚了?」羅天珵知道。四叔的失憶定是和這個有關了。
羅四老爺滿臉鬍鬚,看不出表情。只是眼神幽深起來:「找到了,找到了月夷族餘孽!」
「什麼?」羅天珵大為意外。
這月夷族,就是當初昭雲長公主嫁去的外族,只是因為昭雲長公主驚世的舉動。引發了戰爭,後來被滅族了。
「這麼說,月夷族還有族人在,甚至混入了我們府中?我記得祖母提過,當年那場戰爭,今上親征,而我父親則是主將。」 「他們是報復父親,報復我們國公府?」
羅四老爺點點頭:「顯而易見,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也是順著這個思路查下去,可後來卻發覺事情越發離奇了。月夷族餘孽,竟然還有援手,而那援手又和前廢太子有關!」
「前廢太子?」
「是啊,失蹤的前廢太子。可惜當我查到這裡時,就被他們察覺了。帶來的人都死在了那次廝殺中,只有我一個人拚死逃亡。逼到絕路時跳下了懸崖,再後來醒來,就是在這裡了。」
「是那胡氏救了您?」羅天珵暗嘆一聲機緣巧合,遲疑道,「那您是入贅了么?」
羅四老爺一愣,隨後搖頭:「不,我沒有入贅。當時我受了重傷,在胡府足足養了半年才好,然後就趕上胡氏的父親過世。胡氏母親早就亡故了,又沒了父親,那時就只剩下她帶著一個幾歲的幼弟,還要經營著茶莊。內有族人虎視眈眈,外有同行覬覦,於是我們就在熱孝期間成了婚。我雖住在胡府,打理著胡家的產業,但並沒有入贅,只是在族人公正下籤了協議,待胡氏弟弟成人後,就把這些交給他。」…
說到這裡羅四老爺自嘲笑笑:「誰知造化弄人,竟有想起前塵往事的這一日。」
羅天珵沉默了。
羅四老爺拍拍羅天珵:「好了,四叔會把自己的事安排妥當的,只是你是不是該說說,是怎麼找到這裡的了。」
羅天珵就把這些日子的事化繁就簡的說了一下。
羅四老爺聽的心驚肉跳,隨後又朗聲笑起來:「看來我們不愧是叔侄,來到這寶陵縣,都是因為被追殺。你這次遇到的事,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先回了京再好好查查。」
「嗯。」羅天珵點頭,目光落在羅四老爺的絡腮鬍子上,「四叔怎麼續了鬍鬚?」
羅四老爺摸了摸臉頰,道:「有一次我去青陽城,無意間發現有人跟蹤,雖然把跟蹤的人悄悄解決了,但回來后就琢磨著不大對勁。你四叔只是沒了記憶,不是沒了腦子,打那后就把鬍子留起來了。」
「這麼說,青陽城很可能還有月夷族餘孽?」
「也或許還有前廢太子的人,誰知道呢。」羅四老爺笑了笑。
羅天珵挑了挑眉:「那麼四叔怎麼還要用茶磚搭上青陽金家的路子?」
羅四老爺揉揉滿臉的鬍子:「大概是那事一直讓我心中不安吧。越不知道自己是誰,惹上的是什麼人,就越不安。青陽金家有皇家茶商的路子,我是想著與其終日不安等那一無所知的敵人早晚找到我,還不如讓自己變得更強。呵呵,要是知道是這樣的大麻煩,恐怕早就夾起尾巴做人了。」
羅天珵笑了。
四叔雖然失了憶,果然性格是沒有變化的,還是從來不服輸,喜歡自己掌握主動。
「那現在金家公子已經來了,四叔是打算避開嗎?」
「不,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我們去京城!」羅四老爺笑了,「既然現在多方人在找你,是敵是友分不清,那乾脆就把他們都繞開。我們以商隊的身份去京城。反正金家認可了新式茶磚,本來就是進京的。」
叔侄二人又談了半天,有丫鬟進來請示開飯了。
商戶人家不講究。席面就設在了一間花廳里,只是男女分開,有一排屏風擋著。
甄妙聽到屏風那邊傳來的談笑聲,約定了明日要帶少年去茶莊看看。
胡氏心事重重,大部分時間都是沉默。
倒是璋哥兒對甄妙有幾分親近,童言童語的和她說了些話。
散了席,各自回房歇息。
「這麼說。胡氏對四叔還有救命之恩了。」甄妙撐著身子,看著羅天珵。
「那——四叔打算怎麼辦?」
「四叔?這不是四叔打算怎麼辦的事。」
「什麼意思?」甄妙乾脆坐直了身子。
羅天珵懶洋洋地道:「這個和四叔心意無關。不管他是鍾情胡氏也好,和胡氏成親也罷,四嬸明媒正娶是進了族譜拜過祠堂的,胡氏么。只能做妾了。四叔要是有別的想法,恐怕祖母要拿拐杖打殘他。」
甄妙都被羅天珵理所當然的說法弄愣了。
她想的狗血呢?百般糾結呢?原來弄了半天,四叔怎麼想的不重要,規矩才是王道!
可能對胡氏的安置,只有隨著進京做妾,或是留在這裡兩種區別而已。
羅天珵伸手,捏捏甄妙臉蛋,似笑非笑地問:「怎麼,阿四。你同情胡氏嗎?」
沒有猶豫,甄妙就搖頭:「不,只是覺得造化弄人。但同情談不上。」…
「怎麼?」羅天珵來了興趣。
甄妙白他一眼,才道:「照你說的,四叔那時被胡家救了,又在人家府上養傷大半年,胡家遇到那種危機,胡氏開口。四叔定是無法拒絕的吧。可是四叔那時已有二十五六歲的年紀了,這個年紀的男子哪有沒娶妻的道理?胡氏既然有了這個選擇。就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不是么?要真的說同情,我還是同情四嬸,她才是完全沒有選擇的機會,就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了。」
「阿四。」
「噯?」
「你這麼有頭腦,真讓我不習慣。」羅天珵低笑出聲,心中卻是得意的。
有的女人小處聰明,大處卻是個拎不清的,還好他的皎皎不是。
甄妙伸手在羅天珵腰上掐了一把,惡狠狠道:「你一直嘴賤,我一直不習慣!」
「呵呵。」羅天珵抓住甄妙的手,「阿四,如果是你呢,你要是遇到胡氏的情況,會怎麼辦?」
甄妙想了想:「如果是我的話,還是會尋一個身家清白的男子火速把自己嫁了吧。胡家在當地是不錯的人家,女兒又不醜,想來求娶的人是不少的。雖然匆忙之間嫁的人不敢保證就是頂好的,可這個風險對我來說是可以接受的,而將來某一日由妻變妾的風險,卻是我絕對不能接受的。」
羅四老爺那裡,亦是有一番交談。
「所以老爺府里,還有妻兒嗎?」胡氏手死死抓著被子。
羅四老爺嘆息點頭。
「那,那老爺打算怎麼安置我們母子?」
羅四老爺輕輕拉住胡氏的手,道:「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子……」
胡氏甩開手,聲音尖銳:「老爺,您的意思,是要我做妾,然後璋哥兒變成庶子嗎?」
多麼荒謬,多麼可笑,就在白日,她在那個上門的女子面前還有著隱秘的優越感,揣測她是妾還是外室的身份,可眨眼間,她就由一個正妻變成了妾!
羅四老爺沉默。
這是默認了,胡氏只覺如墜冰窟,渾身都是冷的,咬牙道:「既如此,老爺就自回去吧,我帶著璋哥兒在這裡過。」
她不信,數年的夫妻之情,可愛的稚子,蒸蒸日上的產業,就留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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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明一下,古達兒女守孝是三年,實際是二十七個月,不過胡氏熱孝期間成親了,屬於出嫁女,那麼守孝時間就是三個月了。查了些資料,出嫁女守孝多久說法不一樣,但肯定是短許多的,我就設定的這個,省得大家對璋哥兒出生的時間有疑慮,覺得是孝期懷孕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