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溫筠玉見那人誓要將斬殺般拚了命刺來,當即生出一股殺意,他遽地扣住他持劍的手腕,奪劍橫劈,一掌將他擊飛出了數米遠。
嗖,嗖,嗖的幾聲,馬車被箭雨射成了篩子。
他懷中抱著林茹陰,揮鞭自四分五裂的馬車內破空而出,長鞭破空的聲音讓人全身顫栗起來。
溫筠玉手中的長鞭疾風驟雨般狂刺亂劈,以一敵眾竟不落下風,啪的一抽就是一個,頃刻絞.殺了數人,人影翻飛多是青白著臉倒地不起。
到底是誰?
他仇家眾多,不報上名來還辨不出是哪路道上的。
溫筠玉殺氣暴漲,雙目嗜血,聲如寒冰,“你們又是何人?”他周身氣勢逼人,那一刻劍弩拔張,眾人神經都繃到最緊,連連使出殺招。
林茹陰嚇得麵色慘白,緊緊捂嘴不發出尖叫,一雙玉臂緊緊抱在他的脖頸上,小臉深埋進他胸膛。
四周喊殺一片,黑壓壓望去起碼近五十人。
秦禎手持重劍,撕殺不斷,隻見長刃揮動,迸射出奪目的凶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閃,都有血珠噴灑,隨著血珠四濺帶著血花,四下飛濺。
敵人還在源源不斷的撲殺上來,含恨猙獰道“溫筠玉!你結黨營私陷害忠良壞事做絕,今日誓要取你狗命!”他們大多數都是被溫筠玉做下那滔天大罪下的犧牲品,此刻集結在一起,就為了將他繩之以法。
溫筠玉單手抱著林茹陰,抖手揮鞭發人而三丈開外,無距離斃敵於毫寸之厘,抽身換影展淩波微步,浩然橫掃天地間。
刀劍交駁光影瞬息秦禎和秦平護在溫筠玉側旁,抵擋了一次又一次輪番的進攻,然而他們此次出行沒有帶上錦衣隊就三人麵對著如此眾多的敵人,輪番車輪戰下,寡不敵眾下,漸漸有些吃力了。
“主子,是上次兵部侍郎餘下的孽黨。”秦平沉著臉將人認出來。
林茹陰也想起來了,好似是她剛來望京時見著溫筠玉帶著人馬在圍剿餘孽,但是手段血腥的觸目驚心令人不敢正眼瞧。
一陣風吹過,黑衣人陡然抬手。剩下沒倒下的七八個人立時變換了招數,齊齊朝溫筠玉懷中的人兒攻去。
他們看出來了,堅不可摧的溫筠玉弱點就是懷中人。
近十人飛身要去奪溫筠玉手中的人,還有的使出暗器來想重傷林茹陰來分了溫筠玉的心神。
陡然,一人甩了一根上麵綁著鐵爪的繩子朝林茹陰麵部襲來,‘唰’的一下就要貼近她的臉。
“啊”林茹陰淒厲的叫出聲。
看那人的架勢輕則毀容,重則那鐵器的五爪會深深的從臉麵釘入,穿透腦骸骨。
“茹陰!!!”
溫筠玉心下膽寒,瞠目欲裂,心裏如被人扼了碗口般大的窟窿,空蕩蕩的惶恐。他為了不使林茹陰收到丁點傷害,迅疾的側過身,大刺刺的後背就暴露出來。
等的就是這一刻,黑衣人見他心神大亂,趁機猛下殺手
驀地,一個黑影躍空而起,戴著黑麵罩看不清麵孔,餘下一雙飽含殺氣痛恨的眼。
劍芒宛如電光石火,倏忽而至,使人避無所避。
耳畔長風呼嘯,是劍勢破風,刹那逼近。
“主子!”
秦平劍眉一凝,抽身上前抵擋,卻又給那幾個訓練有素的黑衣人拖住了腳步。
秦禎焦急的呼喚聲傳來,溫筠玉單手攬緊著林茹陰嬌軀,一張臉因為驚怒而泛白,那用力扣著她腰間的指骨緊繃,修長優雅的手暴起青筋。
溫筠玉極力躲避,後背還是避不可免的受了一劍,隻是那淩冽的劍勢被他由刺化為劃,一條腥長的口子自背後裂開。
一行殷紅的血涓涓流下。
“溫筠玉!”
林茹陰才恍然回過神,一整張臉滿是淚水驚懼的大呼出聲,全身顫顫發抖,她感覺身上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溫筠玉朝她微微一笑,眼裏似慶幸,大掌撫上她發白垂淚的麵容,輕聲道“無事,別怕。”
林茹陰坐在地上被他緊緊的攬在懷中一刻都不放鬆,那結實滾燙的手臂結在她纖腰上,似澆鑄了鐵水再也分不開。
秦禎迅速的解決完剩下的七八個人,口中發出一聲清脆的鶴唳,似召喚來人馬。
“主子。”秦平十分迅速的又拉來一輛馬車,低低的喚了一聲。
溫筠玉頷首,他抱著林茹陰踏進馬車,背後血水如注卻宛然未覺,平靜的臉似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痛意。
“血,血快流幹了。”林茹陰泫淚欲滴的扯著他的衣袖抽泣。
“你幫我。”溫筠玉從懷中掏出了瓷瓶和紗布塞進她懷中,笑的淡然,眉眼間的淡漠似染上了霜雪,眼中卻有了丁點溫度,才稍微融化了一點他身上陰冷之感。
“恩。”林茹陰抽噎著含淚點頭,忍不住抬起袖子先擦了擦眼淚,就手足無措的替他包紮著起來。
那一片光潔的背上有幾絲細小的疤痕,看樣子很悠久了,淡的不湊近細看能忽略去,凝神細看下才發現每道都幾乎橫穿了整個背。
她顧不得臉紅,加快了手下的速度。
溫筠玉側身對著她,任她動作,不時還輕佻的逗她“本座的身子如何?”
林茹陰不答,臉上一點笑模樣也沒有,大顆大顆的淚水流下止都止不住,晶瑩剔透的水珠滴滴垂落在溫筠玉的背上,滲入了傷口中和血水融為一體,激起輕微的疼痛。
她的內心還在劇烈不安的跳動,有一時刻心髒驟停,她到現在都沒緩過來,身子不停的發顫,手上捏著瓷瓶倒藥的手不停發抖,幾乎都要拿不穩這般輕巧的東西,這是第三次麵臨這般凶險的時刻了,每次都驚險萬分,既然再多來幾次,她都是嚇破膽哭的不能自持。
“別哭。”溫筠玉自胸腔中擠出一口氣,忍無可忍的又轉回身,粗糲的指腹撫上她的眼角,指尖跟著沾染了濕潤,他耐心的一一拭去。
第43章 發現古怪
林筎陰被溫筠玉送回沈府後, 他就帶著秦平一起離開了。
此後好幾天再沒遇見過他,偶爾還能從他人的嘴裏聽到他的傳聞, 都是一臉驚恐語氣唏噓的悄聲話語,說著“可知那閹宦在京中又濫殺了好幾批人,手段厲害殘忍著呢。”
“可不是,據說被打入孽黨的人都被一網打盡雞犬不留,連半大的孩子都忍心痛下殺手。”語氣痛惜, 說時又四下瞧看, 恐被人聽去。
這些可是全望京近日都在談論的話題。
林筎陰心中百感交集,真正見識過了溫筠玉的陰私,才知深淵地獄是何等樣子,她離他那般近猶如伴在酣睡的凶獸身側,隨時都有被吞吃的威脅, 又是僥幸他的離開不能再煩著她,又是記掛著那張將兩人綁在一起的婚書。
她捫心自問,真的懼怕他含怒的樣子, 連待在他身邊都忍不住輕顫, 那日書院爭鋒相對之後,她對他乖戾暴虐詭譎的性子都有了更深刻的感知,心中的畏懼更深了,隻是她學會了深埋在心中不表露出來,必要時表現出迎合來, 每每獨身一人時就猛地鬆一口氣, 滿腔苦楚無處訴說。
她除了一副乖巧的模樣順著他的意, 還能如何呢?
然而那日的刺殺,溫筠玉以身相護時陰沉的麵容,一樣的恣睢睥睨,在麵對她時卻多了柔軟,叫人逮住軟肋直戳心窩子。她才知他護她之心是那般的真切,讓她恨得咬牙切齒卻又多了別的酸楚滋味。
她到現在也說不清道不明是何感覺,心亂如麻雜亂無章,偶爾清明時又恨上心頭,往日裏溫筠玉對她強取豪奪肆意霸占的所作所為還曆曆在目猶不敢忘,她已經辨不清了,無愛尚且餘恨。
林筎陰悶著胸口,緩緩吐出一口氣,還是不得解焦躁鬱悶之感,她一身素白寢衣雙手抱膝坐在茶幾軟墊上,推開一小角窗戶往外看,沉靜的小臉在月華和夜色的交相輝映下襯的更加瓷白溫婉,那雙水潤的眼靜靜的仰頭而望。
她胸口墜著的玉扳指在黑夜中隱約透著瑩潤的白光,晶瑩剔透,玉澤淡雅,千年磨礪,溫潤有方
是夜,半輪皎月隱懸在天上,夜空似藍青煙雲紗衣般,其上點綴著閃閃的繁星,讓人不由深深地沉醉。
院外那棵樹枝葉繁茂,灑下的月華照耀其上,染上了輕微的霜色,在黑夜中獨自冷清。
這幾日她老是驚夢,反反複複的夢到她和傅青奕成婚時候的場景,有一次夢中驚鴻一瞥,她好似看到了大紅婚柬上寫著陰曆八月初九,那燙金的幾個字死死映入她的眼簾宛若刻在心口,每每驚夢坐起,她都能清楚的記起那請柬細膩的紋理來。
這日子難不成是有什麽玄妙不成,她百思不得其解卻縈繞心頭,卻罷不得。
這夢裏的一切似警醒,無時不刻不影響著她的心緒,似乎要主導著她的判斷,讓她對溫筠玉多了驚疑不定,明明她已經與他有一紙婚書了,為何夢裏嫁作他人,這夢何解?也對傅青奕多了好奇,現在她還不知道有何牽連卻頻頻夢到,還是婚嫁這般的大事。
林筎陰終於對她反複做的夢起來疑心,甚至一度以為有人作祟,差了琴兒仔仔細細將吃穿用度都檢查了一番沒哪點不對勁才作罷。
林茹陰意識飄忽著,不知看到什麽的凝神一看,一道黑影迅速從她院前閃過。
這大半夜的,是何人何事如此匆忙。
看樣子腳步穩健迅捷,身穿丫鬟襦裙,她從來不知道沈府裏還有這等身手的女婢,看那一閃而逝的背影也陌生的很。
林筎陰下意識抓過上次溫筠玉抱她回來留下的披風,邊走邊係上,在手拉著門把的一刹那猶豫著一頓,又想起溫筠玉他們的功夫才是真正的踏雪無痕幻影無蹤,這婢女既然還能露出馬腳來,說明力氣與反應異於常人,卻不一定能發現她。
畢竟比起秘密來,性命比較重要。
這一琢磨,心中大定,人跟著推開門尾隨上去。
等她出去,那婢女已經轉身過了回廊隻餘下一縷衣角輕飄而過,繼而消失了蹤跡,林筎陰先是加快腳步追了一段路程上去,而後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一路小心謹慎的躲藏。
等那婢女疑心的轉過身瞧了一眼,卻空蕩蕩的沒看到人。
早有預感一直保持機警的林筎陰早已躲在假山後,撫著胸口屏息,一雙杏眼冷靜而洞察,她的膽子經曆了幾次的磨難後早已不同於尋常,隻要不是那等大凶大惡之人她尚能小心應對。
林筎陰又等了半響,算著那婢女應該繼續往前走時,才瞧瞧探頭看了一番繼而跟上。
她邊走邊凝目尋思著,那婢女往沈赫榮院落的方向走去,如果沒猜錯此人應該是自汐兒走後被選到沈赫榮身邊的新丫鬟,似乎是喚作珊兒,平日裏甚少露麵看著也沉悶無趣。
果不其然,珊兒走到了沈赫榮的房門口,竟然不待敲門就直接推門進去了,麵色沉穩自然,似乎並不怕沈赫榮的樣子。
她一手托著一個木托上放置一個小瓷碗,另一手輕聲將門闔上。
林筎陰可以肯定道,此人有古怪,這大半夜的來到主子房間,悄無聲息不說也十分隨意。
再看沈赫榮一直亮著的燈盞,似乎就是在等她,
林筎陰蹲在沈赫榮的院外被茂密的樹叢遮擋掉了身影,她一直等待著,那珊兒好半響才出來,手上更輕巧的托著木托,似乎那瓷碗裏的東西已經被吃幹淨了。
到底是吃什麽東西,這般神秘?
林筎陰不解的輕蹙眉,自從沈赫榮在寺廟中經曆了汐兒一事人就安分多了,幾乎是關起院門度日,偶爾見著自己也是淡淡的,再也不似之前的爭鋒相對,她以為沈赫榮歇了心思,現在看來似乎並不簡單。
那珊兒從沈赫榮的房間出來,就朝女婢歇息的地方走去,她的身上比尋常婢女多了一股傲然,讓她看著更別致些。
林筎陰蹲的身子發麻,才遮遮掩掩腳步匆忙的回了自己的屋裏。
她脫下披風後,將它收進櫃子裏的動作一頓,思緒似恍惚了一下,又利落的放好東西闔上櫃門。
長夜漫漫,黑夜讓孤寂變得深邃,似落寞似徘徊似想起遠方的父母,林筎陰緩緩闔上清明的眼眸,一切回歸寂靜。
也許前路未明,卻始終向前。
第二天一早,林筎陰就差人往夫子那請假了,沈府裏的奴仆忙前忙後一刻不消停,卻不敢有一絲抱怨具是一臉喜氣逢人就笑,過幾天就是是沈府沈老侯爺的壽日了,那日會大擺宴客,現在便要早早準備起來。
府裏幾個夫人難得齊心,這事勞費心神的很,具都用心將事情安排妥帖。
沈府的事情還用不上她,林筎陰無事可做又在夫子那請了幾日的假,自然是慵懶的處在閨房裏不肯動彈,倒是沈赫憐和沈赫芙兩人往她的院子跑的勤快。
“我說,你也忒懶怠了點。”沈赫憐瞧著她的樣子就禁不住說嘴,“我還想拉你去外邊玩幾日呢,瞧瞧我讓你請了假,你卻用在吃睡上!”
沈赫憐嘟囔的抱怨道,她是準備叫林筎陰一起找點樂子的,哪知她人這般懶,叫也叫不動,人就和粘在貴妃榻上似的,懶怠的連抬起手腕吃糕點都嫌無力。
“咱們難得湊一起說些體己話也是好的。”沈赫芙捂嘴笑,溫聲幫林筎陰解圍道。
哪知沈赫憐幹癟著嘴又朝沈赫芙看來,“你再瞧瞧自己,平日裏就待閨房裏,帶你看點佳人才子的話本都不肯,說什麽有違禮教,和刻板的小老頭一樣。”
沈赫芙也被說了一嘴,和林筎陰相視一眼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