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他在三個女孩兒麵前坐了一會兒,就起身說道,“我去看看阿平。”他抬腳就走了,到最後也沒吃一口方柔帶來的白糖糕,雲舒心裏覺得這宋大哥十分不解風情,急忙對有些尷尬的方柔說道,“方姐姐會做點心嗎?巧的很,我……”
“你也會做?”方柔性子溫柔,也不是一個喜歡尖酸刻薄愛生氣的性子,雖然對宋如柏不大理會自己有些失望,可是看見雲舒和翠柳兩個省得美貌俏麗的小妹妹在眼前,也並未在意她們是丫鬟,自己是官家小姐,溫和地問道,“妹妹喜歡做什麽?”她格外親近,似乎還覺得和雲舒有共同語言似的,雲舒一下子就噎住了,半晌,咳嗽了一聲,這才在翠柳偷笑的目光裏尷尬地說道,“我,我會吃……”
她垂了頭好羞愧的樣子。
方柔噗嗤一聲笑了。
她本就是個美貌嫻靜的女孩兒,這一笑,又帶著幾分年少清純的美好。
雲舒本有些不好意思,見她笑了,卻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雖然,雖然我隻會吃,不過倒是有些點心方子,方姐姐如果喜歡,不如實驗實驗。”雲舒嘴裏的點心方子就是十分簡單的,並沒有十分的工序,也並沒有難得得不行,因此也不必敝帚自珍,對方柔笑著說道,“姐姐可會做紅豆酥?”見方柔點了點頭,因此雲舒急忙笑著說道,“若姐姐會做紅豆酥,不如再試試做個蛋黃酥。香甜鹹香,是難得不同的口味呢。”蛋黃酥與紅豆酥差不多,不過是在紅豆沙裏再塞一個鹹蛋黃,可是雲舒卻覺得這就是點睛之筆。
加個鹹蛋黃進去,那整個點心的滋味兒都和普通的紅豆酥不一樣兒了。
她從前吃過許多的點心,因此此刻說起來的時候就頭頭是道。
“不要吝嗇油糖,注意些烤製時的火候,我覺得好吃得很呢。”
紅豆過於甜膩,叫鹹香的蛋黃中和一下,再叫上酥酥的外皮……雲舒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
翠柳也在一旁聽住了。
方柔卻聽著聽著莞爾一笑。
“姐姐笑什麽?”雲舒心虛地問道。
“我瞧出來了,妹妹的確是個嘴饞的。”方柔一雙美麗的眼底泛起了點點的光彩,見雲舒紅著臉跟自己小聲兒說些“好吃怎麽能是饞嘴呢?”等等這樣心虛的話,便笑著點頭說道,“那我回去試試。等下回妹妹有機會出來,咱們左右是鄰居,我做給你吃。”她這樣溫柔可愛,雲舒隻覺得心裏歡喜,與小聲兒歡喜起來的翠柳對視了一眼便拱手道謝說道,“多謝方姐姐。”
“我家裏人口簡單,不過是我與哥哥。因此素日裏也寂寞。妹妹們若是能出來回來住著,倒是與我有個伴兒。”其實這話就是十分謙虛了,畢竟方柔作為官宦之家的小姐,平日裏跟同樣是官宦之家的女眷來往得也不少,可正是這份溫柔,倒是叫雲舒對方柔另眼相看。隻覺得宋如柏如果能娶到這樣可愛又能幹的媳婦兒倒是運氣了。隻是她與宋如柏雖然也算是有幾分交情,可是擅自插手評論人家的婚事,倒顯得有些多事似的。
因此當方柔告辭回了家,宋如柏也沒出來,雲舒欲言又止,卻不知該怎麽說。
“怎麽了?”陳平可算出來了,累得不輕。
“你才幹什麽去了?”翠柳就問他道。
“你們兩個小丫頭簡直跟養尊處優的小姐似的,一個碗都不去洗。”陳平覺得這世道簡直沒有天理,男人在廚房幹活兒,女孩兒們都在外頭嘻嘻哈哈地說笑,聽說還吃上了熱乎乎的點心。他甩了甩自己的手,坐在了前院裏的藤椅裏,歪頭一看,竟然還有白糖糕吃,一邊氣得不輕,一邊把白糖糕往嘴裏塞,含糊地指著雲舒和翠柳說道,“一點兒活兒都不會幹,日後我都替你們愁得慌。”
今天他們吃飯的碗筷都是陳平洗的,陳平發現自己突然就掂量了刷盤子洗碗等等類似技能。
雲獸歪頭看風景就是不接這話茬,翠柳是不怕哥哥的人,抬著下巴問道,“愁什麽?”
“你們什麽都不會幹,日後怎麽給人家當媳婦兒?誰敢娶個啥啥都不會的媳婦兒回來供著?”陳平愁得不行。
“多買幾個下人就是。”宋如柏坐在陳平的身邊平淡地說道。
陳平歎了一口氣。
“宋大哥,你也是個男人,不是應該站在我這頭兒說話?”見宋如柏搖了搖頭不說話,陳平連吃兩塊白糖糕,覺得這滋味兒雖然比不得外頭最出名的糕餅店的,不過也是好吃極了,聽了翠柳剛剛嘰嘰喳喳對自己說了一番方柔的事兒,他便賊兮兮地笑起來,湊到了宋如柏的麵前挑眉問道,“怎麽?宋大哥你還真的不動心啊?我爹都說了,你既然不喜歡下人,不是應該討個貼心的媳婦兒。”
“她心裏中意的不是我。”宋如柏麵容沉穩地說道。
陳平一愣,連雲舒也愣住了一下。
她之前沒看錯啊。
方柔看向宋如柏的目光是十分溫柔鍾情的。
“不中意你還親手給你做點心?”
“白糖糕不是我喜歡吃,是對門趙二哥喜歡的點心。”宋如柏見陳平吃了不少點心,就從一旁給他倒茶,見陳平跟自己道謝,兩個小丫頭都聚精會神地看著自己,他想了想才簡單地說道,“她與趙二哥青梅竹馬。對我用心七八分是因她母親與她多說了些話。她這樣閨中的女孩兒沒有自己的主見,聽她母親念叨了幾次,就覺得心裏是中意了我。我不喜歡甜食,也不喜歡白糖糕與她說過不止一次,可是她卻都沒有放在心上,隻記得趙二哥喜歡白糖糕。”
他皺了皺眉,覺得自己似乎沒有說得很明白,因此就對眼前這三個問道,“你們明白我說的意思了嗎?”
“宋大哥的意思是,方姐姐以為自己喜歡的是你,卻不記得你喜歡什麽,反而把那位趙二哥喜歡的吃食記得牢牢的,對你其實並未用心?”雲舒艱難地問道。
她遲疑了一下就對宋如柏小聲兒問道,“那如果方姐姐隻會做一樣兒點心呢?”
“如果喜歡一個人,是什麽都願意為他用心的。”宋如柏小小年紀就十分沉穩,此刻英俊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見陳平都在一旁聽住了,便緩緩地說道,“如果喜歡一個人,卻連他不喜歡什麽都不在意,隻嘴上說著喜歡,那這真心隻怕也得打個折扣。”方柔的確是個極好極溫柔良善的女孩兒,可是姻緣卻大概不在他的身上,與其日後大家都尷尬,不如如今叫宋如柏先做一個疏遠的惡人。
因此宋如柏對方柔才這樣冷淡。
甚至有些失禮了。
“她既然心裏對你不是十分真心,那她母親攛掇什麽?直接叫她去和對門的趙二哥親近不就完了?”陳平是個男子,就算機靈伶俐,可到底對這些後宅女眷的心思鬧不明白,見他一臉茫然,宋如柏便平淡地說道,“我獨門獨戶住這大宅子,身上背著八皇子跟前侍衛的名頭,家中又有恒產。”他似乎不喜歡說外人的是非,因此說這些話的時候就格外為難,見陳平茫然,低聲說道,“對門趙家雖然也是官宦之家,可不過是五品……家中三個兒子,兩個閨女。”
那麽一大家子,住的宅子卻和單過的宋如柏一般無二,嫁給誰過得舒坦一目了然。
“五品……這官位不低了吧?”
雲舒覺得五品這官位已經很高了,要知道,能左右一個縣生死的知縣老爺也不過才是七品官,那在尋常百姓的眼中已經叫什麽來著……
青天大老爺。
可見七品知縣就已經是眾人仰望,哼何況是五品。
“五品放到地方上去,還能混個知州當當。可是你得知道,這可是實權的缺兒,自然是了不得的。”這知州就是一方不小的父母官了,說一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也差不多,在地方上跟土皇帝似的,可這樣的五品做著,在外頭風風光光,其實比京城裏的四品沒實缺兒的都要強些。陳平見雲舒一時聽住了,似乎很感興趣,便耐心地對她說道,“隻是並不是什麽地方都有實權的。這京城裏皇家勳貴無數,五品官算個什麽?不說有沒有實權,隻說在這京城裏就少了許多人的孝敬,每日裏隻靠著俸祿銀子過日子,那日子我跟你說,連咱們陳家的二分之一都比不上。”
一個京城裏的五品官,沒有實權就沒有油水,沒有外放就搜刮不著下頭的孝敬,抱著俸祿銀子過日子。
五品的俸祿才多少。
一大家子,這日子過得就緊巴。
“別以為做官就風光了。以為做官風光就可以榮華富貴什麽都不缺,那你們才是想多了。”
陳平說得輕輕鬆鬆的,翠柳一愣,頓時瞪圓了眼睛。
“那方姐姐她娘一心隻喜歡宋大哥做女婿不想要那趙二哥……這不是嫌貧愛富嗎?”
第92章 良田買多了
“嫌貧愛富倒不至於。”雲舒急忙說道,“你自己個兒也想想,如果你是一個心愛女兒的慈愛的母親,是願意閨女過得富足幸福,還是操場一大家子終日裏為了一點子銀錢斤斤計較地打算,發愁呢?若說嫌貧愛富,隻看方姐姐的溫柔體貼,並不輕視你我就知道她家中的家風必然不會如此市儈。隻是……做母親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過得幸福輕鬆,你說呢?”
“這……倒也是。”
誰家母親都希望孩子們能過得好些的。
就比如陳白家的。
這樣折騰,雖然叫翠柳幾個都覺得煩心,可是不也是為了想叫碧柳把日子過得好些嗎?
“如果真的是方家的夫人叫方姐姐對宋大哥和氣些,其實也說明她真的是為方姐姐考慮得不錯了。”
宋如柏跟著八皇子,這是從八皇子少年時就陪伴的情分。
日後就算再不濟,日子過得也應該會很舒坦。
這樣的大宅子住著,宋如柏如今也不十分缺銀子,更何況宋如柏年少,日後總是有發達的那一天。
雲舒覺得不應該對方家的心思覺得有什麽看不起的。
歸根究底,也不過是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罷了。
“那剛才我說的話的確有些不對。”翠柳小聲兒說道。
“你心直口快,想什麽就說什麽而已,倒是也沒什麽。隻是日後不必在方家麵前提起就好了。”日後都是鄰居,雲舒想著方家倒並不是一個十分討厭的人家,見她們已經坐一會兒了,宋如柏就對雲舒問道,“要不要去隔壁瞧瞧?”他這樣一問,雲舒頓時回過神兒來,猶豫了半晌還是小聲兒說道,“我思前想後還是覺得不妥當。隻要我一露麵,人家老大人隻怕就更要急著騰房子,何必呢?”
她本就是個溫和的性子。
就算是買了人家的宅子,也沒有說急匆匆就把人趕走的道理。
因此思前想後,還是覺得不必這樣著急。
又不是從此關在國公府裏再也不出來了。
何必呢?
“你啊,總是這樣小心。”翠柳就對陳平和宋如柏說道,“在府裏老太太麵前就是如此,小心得不得了,隻怕自己給人找不自在。”雖然雲舒這樣的脾氣是和氣,可是叫翠柳說這也太累了,總是想著兩全其美,又總是平和溫柔,這樣的性子自然就是自己總是在心裏揣著想著多謝。因她說到這個,陳平不免嗤笑了一聲問道,“都跟你似的?你倒是咋咋呼呼的了,可是光咋呼,你也沒得著什麽好處。”
“你!”翠柳跟陳平是見了麵就恨不能掐在一塊兒的。
“不要吵架。”雲舒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哥哥多壞,小雲,你幫我罵他。”
“罵什麽?陳平哥是你的親哥哥,你該對他溫溫柔柔的才是。”雲舒低聲勸道。
“瞧瞧小雲,多麽溫柔,一看就知道對哥哥好的姑娘。”陳平頓時得意洋洋地說道。
雲舒也不理睬他對翠柳耀武揚威,對氣鼓鼓的翠柳繼續小聲兒說道,“你的田契還在他的手上,他若是惱羞成怒了,不給咱們了多麽不劃算。你想罵陳平哥,先等他把田契給了咱們,到時候多麽高聲都無妨啊。”她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笑了起來,翠柳本氣成個河豚,聽到這裏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倒是陳平聽著不對勁兒,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突然怪叫了一聲對雲舒問道,“原來還是想要罵我啊?!”
“陳平哥是男子,自然得讓著我們。”雲舒理所當然地說道。
陳平一張俊俏的臉都氣歪了。
“怪不得都說世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倒是叫雲舒提醒了,因宋如柏與他們都關係不錯,因此也不在意宋如柏在身邊,把隨身帶著的田契都掏出來,雲舒與翠柳一人給了一張,雲舒笑嘻嘻地和翠柳對了一掌,這才歡歡喜喜地打開田契,隻是這一打開,雲舒一愣,下意識地看了陳平一眼,將田契推給他小聲問道,“陳平哥,這田契裏良田的數目是不是不對啊?”
“怎麽了?”陳平哼了一聲,抱著胳膊問道。
宋如柏也探身看了看。
“多了。”雲舒誠實地說道。
這田契上一共是二十五畝的良田,可如陳平所言,如果一畝良田是五兩銀子,這也該是一百二十五兩。
可她打從買了地,之後算上合鄉郡主賞的,自己又摸索出來的一些零零散散的首飾,攏共也隻有一百兩多些。
這平白怎麽多出來了?
“我的怎麽是二十畝?”翠柳也發現了急忙拿了自己的田契問陳平道,“我也沒有給你一百兩啊。”她們兩個小姐妹雖然是一頭鑽進銀子堆兒裏,恨不能在外頭把自己喜歡的良田都買下來,可是卻沒有占便宜叫別人吃虧的道理,更何況雲舒很懷疑這是陳平花了他自己的銀子給自己和翠柳添置了產業,因此是決不能接受的,看著陳平,雲舒認真地說道,“陳平哥,你的好意我和翠柳知道。可如果是……”
“你以為我花錢給你們買地啊?”陳平翹著二郎腿問道。
“難道不是嗎?”雲舒茫然地問道。
“別往臉上貼金了。你們陳平哥窮成都要跟宋大哥混飯吃,哪兒有錢給你們買地。”陳平看著雲舒和翠柳笑嘻嘻地說道,“二公子不是也買了地嘛,他買得多些,一共買了一萬兩銀子的地,置換出兩個千畝的大莊子來。戶部一看,哎喲,大客戶啊這是!就把這邊邊角角,也不怎麽叫人看在眼裏的地當添頭給二公子當個人情。二公子那性子哪裏看得上這種零碎的良田,攏共才多少?因此我跟著去了,正好兒,我就說,二公子您看不上,那不如給了我。我家裏還有倆妹子這不是一塊兒買地,就都算在你們頭上,也是個便宜。”
他見雲舒和翠柳都看著自己不說話,就對雲舒笑著說道,“你比翠柳大,因此我就給了你五畝,剩下的都歸了翠柳。她白得的地多些。反正一共就這仨瓜倆棗兒的,權當給你們玩兒吧。”
翠柳給他的銀子不多,可是這一回直接拿了二十畝,自然是陳平多添補給她。
可是雲舒怎麽可能還因為這種事就嫉妒或者怨憤、
她如今都覺得感激極了。
“陳平哥哪裏的話,這話說得都叫我羞愧了。”陳平白給了她良田,這就已經是很把她放在心上,隻怕也是當與翠柳一般無二的親妹子看的,她心裏趕緊,又覺得有些感慨。
說起來,陳家的男子,無論是陳白還是陳平都是極大方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