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她的話叫琥珀冰冷的臉動容。
“磋磨?誰磋磨你了?主子們對你好不夠好?連我都聽說,如今三爺不理你,還是郡主撥了兩個大丫鬟過去服侍你,把你當正經的姨娘,不許有人跟紅頂白作踐你。怎麽到了你這兒就成了磋磨?你也不睜開眼睛看看!不說別處,隻說國公府裏,那些不得寵的姨娘有哪個過得和你一樣自在,和你一樣舒舒服服的?”琥珀垂眸看著流淚不已的珍珠,見冬天的冷風把珍珠的淚臉吹得慘白,垂頭輕聲說道,“還是你缺男人了?就因為三爺不理你,你就覺得自己被磋磨,覺得耐不住了?因此,你連李家都不放過,又惦念起李家大郎了?”
這話就太刻薄了,珍珠霍然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琥珀。
她想不到琥珀竟然能說出這樣誅心的話。
“我沒有!”她的聲音淒厲起來。
“你沒有?如果你沒有惦記男人,你今日過來在李家大郎家的媳婦跟前說那些是是而非的話做什麽?可別跟我說,你是不小心走到老太太的側間去。”琥珀看著連連搖頭,一臉驚慌的珍珠輕聲說道,“因為覺得屋子裏不暖和了,三爺不上你的床了,你年紀輕輕,覺得守不住了?”她的言辭越發刻薄,珍珠隻覺得自己的呼吸在冷天裏都變得窒息,她看著眼前的琥珀,隻覺得自己的聲音都被風雪堵住了。
“我,我明明就是三爺的女人,難道我不該求三爺的寵愛嗎?”她流淚,許久才哭著問道。
“你如果隻求三爺的寵愛,你就去求三爺。你來李家做什麽禍害!”
如果珍珠隻是想要唐三爺的恩寵,那也不必來李家大郎的媳婦跟前說那些掉價的話。
琥珀簡直失望透頂。
“如果你真的離不得男人,我幫幫你。”她看著抱著自己的腿的珍珠,看見她依舊年輕清雅的麵容如今因為寵愛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深深地吸了一口冷風,輕聲說道,“這府裏頭也不是沒有被放出去的姨娘。如果你真的隻想求個男人,嫌棄咱們三爺冷落了你,那我替你去求老太太,放你一馬,叫你能離開三爺,出府再嫁旁人。”她的聲音冰冷,珍珠的眼睛慢慢瞪大,突然尖聲抓著她的裙擺叫道,“我不出去!我死也不會出去!”
“那你就老實呆著!”琥珀厲聲說道。
看見她對自己這樣無情,珍珠的眼底不由淚光點點。
“琥珀,我也是沒有法子。三爺與郡主琴瑟和鳴,他早就忘了我。這是在刺我的心啊!”她把自己的臉埋進琥珀的裙擺放聲痛哭,哭著說道,“不過一年,情分就全都斷了!我在這府裏苦苦地熬著,三爺連點希望都不給我。難道三爺都忘了嗎?”曾經三爺用那樣溫柔的目光看著她,甚至寧願冒著老太太的震怒和對李家的愧疚也想要和她在一起,可是那樣的快活還不到一年,一轉眼,唐三爺和合鄉郡主之間夫妻和睦,眼瞅著旁人都成了擺設。
那她呢?
她算什麽?
“琥珀,你在老太太的跟前最有體麵,老太太什麽都聽你的。求你請老太太對三爺說說,我不求三爺對我專寵,不敢與郡主爭寵,隻求,隻求三爺每個月裏能來看我一眼,不要叫我覺得這日子冷得跟冰窟窿似的。”她不是想要跟合鄉郡主爭寵,隻是想叫唐三爺能來她的屋兒裏陪陪她,和她如同當初他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那樣甜蜜,這也不過是叫合鄉郡主分一點點男人來給她罷了。
“我發誓,琥珀,我願意對郡主發誓,我一定對郡主忠心耿耿!三爺還年輕,就算沒有我也會有別人!與其是外頭的狐狸精,還不如是我,對不對?”看見琥珀用慢慢變得傷感的目光看著自己,珍珠一雙纖細的手抓緊她的裙擺哽咽地說道,“琥珀,我們從小一同長大,十幾年的情分。當初我有一口吃的,一定分你一半兒。你得了老太太的一點賞賜,也一定與我分享。我們彼此扶持著爬到老太太身邊的位置,外頭的人隻見了我們的風光,可是誰知道我們從前當小丫鬟的時候是多麽艱難?”
她們也是從小丫鬟的地位走過來。
那時候她們可沒有雲舒那樣的幸運,沒有人提拔,幹著累活兒,有一口點心都稀罕得不得了。
那就是那樣,她也忍著不去吃,等著琥珀幹完活分她一半兒。
那樣的情分……
珍珠痛哭起來。
琥珀在她的哭聲裏沒有再說話,很久之後,輕聲說道,“今日的事我當做沒有發生。你走吧。”
“琥珀!”
“我已經救你一命!不然,如果三爺知道你今日還敢來李家跟前丟臉,他會饒了你不成?”
如果叫唐三爺知道珍珠竟然還嫉妒起從前未婚夫君,遠遠不如自己的李家大郎那新娶的媳婦,唐三爺被這樣打臉,絕不會饒了珍珠。
第198章 舊情
真的失去唐三爺的維護,珍珠何止是失寵,隻怕真的是要被丟到腦後再也不會理睬她了。
沒有哪個男人會寬容自己的女人心裏還惦記別的男人。
唐三爺就算再和善溫煦,也不會在這種事上大方。
如果叫唐三爺知道,珍珠別說複寵了,那以後還不一定是怎樣。
“我,我……”珍珠剛剛不過是一時意氣,斷然想不到因為想要看看李家大郎的妻子會有這麽多麻煩,一張滿是眼淚的臉都僵硬了。她怔怔地趴在地上看著琥珀,許久之後才艱難地問道,“你願意為我保密?”隻要今日的事不要叫唐三爺知道,她就不會有事。因此想到這個,她越發央求地看著琥珀,半晌,琥珀冷冷地說道,“看在從前的情分。這是最後一次。”
她卻答應饒了她這一次。
見琥珀一口答應,珍珠清秀溫婉的臉上不由露出笑容。
“謝謝你。”她看著琥珀輕聲說道。
隻是見琥珀對自己置之不理,她又露出幾分黯然。
“琥珀,你一定很瞧不起我吧。”她含著眼淚說了一句,見琥珀依舊沒有回應,隻能捂著臉轉身踉踉蹌蹌地走了。看見她走了,雲舒才從剛剛躲避的地方出來,看著琥珀輕聲說道,“姐姐放心,我也不會說的。”她本就不願意做一個搬弄是非的人,更何況也不願意對老太太偷偷說這種事叫老太太跟著惱火費神,隻是抿了抿嘴角,她猶豫著對琥珀說道,“不過是不是得跟珊瑚姐姐說一聲?免得日後真的李家嫂子在李家露出什麽,珊瑚姐姐也不會措手不及。”
她突然垂下頭不敢去看琥珀的臉。
總是沉穩嚴肅,仿佛什麽都不能把她打倒,在雲舒心裏仿佛跟老太太跟前的主心骨兒似的的琥珀,此刻竟然無聲地落下眼淚。
“李家嫂子問你什麽了?”琥珀平靜地擦掉臉上的眼淚,仿佛剛剛的眼淚從未落下,對雲舒問道。
雲舒等了一會兒,才抬頭把剛剛自己對李家新媳婦的那些話重新說了一遍。
“你說得很好。也瞞著,也勸了她。”琥珀聽了雲舒跟自己說的話,皺眉說道,“我隻是沒有想到李家大郎竟然還惦記她。”或許是真的不能釋懷吧,畢竟珍珠無論品貌都是國公府裏頭拔尖兒的,別說李家那新媳婦兒,就算是國公府那麽多的養尊處優的丫鬟裏頭也找不出幾個珍珠這樣的,不然唐三爺又不是瞎了眼,怎麽會當初看中了她?想到這裏,琥珀對雲舒低聲說道,“你偷偷把這件事跟珊瑚說說。至於老太太那裏,有我撐著,你不必擔心。”
“我明白了。”雲舒急忙點頭。
見她答應了,琥珀才微微頷首,帶著她一同回了老太太的上房。
此刻老太太已經醒了,正想著找琥珀,見琥珀回來便叫琥珀跟自己說說最近的各個莊子裏送來的年貨情況。雲舒趁著老太太跟琥珀忙著說話,就去了珊瑚的屋子,就見珊瑚的臉上帶著甜蜜的笑容,正整理李家二郎給她帶來的許多的東西。這屋子不小,而且珊瑚是一等大丫鬟,隻和琥珀一個屋兒,自然屋子是十分寬敞的。可是看著那堆得滿滿的各種箱子,雲舒又覺得這屋子都裝不下李家二郎給珊瑚的心意了。
“你來得正好。”見雲舒在門口探頭探腦的,珊瑚急忙對她招手笑著說道,“快進來。”
她臉上的笑容十分歡喜,心情愉悅幸福,雲舒一時之間都猶豫了一下。
她接下來跟珊瑚說的話怕是一盆冷水。
“瞧你,拘束什麽。”見雲舒臉上擠出笑容進來,珊瑚頓時嗔怪了一聲把她拉到自己的眼前,纖細雪白的手指點了點雲舒的頭,撈過來眼前的一個小盒子來給她說道,“拿去玩兒吧。”她一向大方,雲舒心裏好奇,打開了這個不過是尋常木料的盒子,看見裏頭是四顆尖尖的獸齒,不由抬頭看著珊瑚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麽?”她十分好奇的樣子,珊瑚頓時眉飛色舞,把自己雪白的手腕在雲舒的眼前晃了晃,雲舒就看見她是手腕上戴著一個掛著獸齒的銀鐲子。
“這是狼牙。”珊瑚笑眯眯地對雲舒說道。
“狼牙?”雲舒不由拿了眼前的盒子裏的狼牙看了看,覺得有些有趣。
狼牙雖然不是那貴重的寶石,不過狼是山裏很凶惡的猛獸,能得到狼牙也是很稀罕的。
“剛下雪那會兒你……你姐夫進了山裏,巧得很正巧打了一隻狼。”珊瑚紅著臉,見雲舒又揶揄地看著自己笑了,哼了一聲翻看自己手上雖然做工粗糙,可是卻很用心的銀鐲子含笑說道,“他們說是遇到了狼群,十幾個獵戶一同打殺了不少的狼。狼皮狼牙收獲了不少,可是隻有這隻狼是他親手打的,是有他的心意在裏頭,因此做了個鐲子給我。你也知道,都說狼牙辟邪。”
珊瑚臉上露出的是即將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的美好的紅潤。
雲舒聽了都覺得不可思議。
狼群據說非常可怕,她也從前聽說過,有的狼群狡猾又凶殘,會將一些單薄的村子整體毀滅,是非常可怕的野獸。
“怎麽會進山打狼呢?”雲舒好奇地問道。
“還不是下了這樣的大雪。不僅咱們京城裏有雪災,那大雪封山,山裏的野獸自然也不好過,餓極了就會從山上下來侵擾農戶村子。”珊瑚歎了一口氣對雲舒說道,“你姐夫又是個看不得有人受災的性子。見著這狼群都成了災禍,短短時間就連續侵擾山下的各處村子,還吃了人,就招呼了莊子上與村子裏的獵戶還有壯年男子一同進了山裏,把那些狼都給殺了,免得日後再鬧出禍患來。”
雲舒不由在心裏有些敬佩李家二郎。
之前秋天的時候過來了一次,還聽從珊瑚的話給雲舒家裏送了許多的山貨吃食,雲舒記得李家二郎是個很厚道的青年,又很聽珊瑚的話。
如今聽了這件事,她就覺得珊瑚未來的夫君不僅厚道,而且還很有擔當,也很勇敢。
珊瑚能嫁給李家二郎,她心裏也為珊瑚高興。
正因為如此,她才不能看著珊瑚的婚事有半點波折。
因此她愛惜地摸了摸匣子裏的那幾顆狼牙,露出幾分猶豫。
“這四顆不是你姐夫打的那隻,所以我沒有舍不得。”珊瑚以為雲舒猶豫是因為覺得這是李家二郎對珊瑚的心意,不願橫刀奪愛,急忙解釋說道。
“我知道。未來姐夫的心意不都戴在姐姐的手上了嘛。”雲舒露出一個笑容,見珊瑚唾了自己一口,也不客氣,把這匣子抱在懷裏,之後有些勉強地說道,“我來見姐姐其實還有一件事兒。”她有些為難,把珊瑚屋裏的茶水一飲而盡,這才慢慢地把珊瑚不在的時候,珍珠闖到側間裏的事兒給珊瑚說了。珊瑚本正笑著擺弄自己的狼牙鐲子,聽到這裏,頓時臉色一僵,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放下,看著雲舒問道,“你說她去找了李家嫂子?”
“姐姐……”雲舒急忙捂住她的手。
珊瑚此刻已經氣得手都抖了。
“她,她到底想幹什麽?感到一定要拖著我一起死嗎?”珊瑚明豔俏麗,最是一個見不得鬼祟的性子,此刻顫抖著說著話,見雲舒不吭聲,擔憂地看著她,滿心的驚怒化作心酸與委屈,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來,對雲舒聲音沙啞地問道,“難道我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她為什麽不肯放過我?!自己過不下去了,就要拖著我嗎?”她受珍珠的連累還少了不成?
都是老太太跟前服侍的,叫老太太說給李家的兄弟倆,珍珠鬧出醜事,她都擔心李家對她也有厭棄。
好不容易李家對她沒有心結,也沒有把她跟珍珠捆在一塊兒,可是珍珠又鬧出這件事。
如果李家那新媳婦回來家裏,透露出一星半點,李家如果因此鬧出不合,會不會遷怒她?
她還沒嫁入李家,珍珠就已經再三鬧出叫李家會遷怒甚至會懷疑她的事。
她以後還能有什麽好日子過?
她和公婆,和妯娌,和夫君怎麽相處?
“這事兒我沒說,我冷眼瞧著李家嫂子也不是一個心事重的人。”雲舒也沒有法子,見珊瑚撐著額頭落淚,急忙對她說道,“我跟姐姐說這個不是大年下的給姐姐添堵的。隻是想叫姐姐有個心理準備。如果從前的往事大家都不再提,李家自然和睦,姐姐也不必擔心。萬一叫李家嫂子知道了什麽,姐姐也不至於當頭一棒亂了方寸。姐姐,做錯事的又不是你,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她覺得李家是個講理的人家。
不管對珍珠是什麽心情。
不過李家應該不會遷怒珊瑚。
不然怎麽可能接二連三地叫李家二郎給珊瑚帶這帶那的。
“你的話,我都明白。多謝你今日來告訴了我一聲。不然如果真的鬧出來,我連怎麽叫人給坑了都不知道。”
珊瑚握了握雲舒的手感激地說道。
第199章 還禮
雲舒笑了笑。
說起來這事兒本就是珊瑚被牽連。
因此她給珊瑚提個醒兒也不算什麽。
“姐姐,還有件事兒……”
“你是想叫我瞞著老太太吧?”珊瑚打斷了雲舒的話,看見雲舒有些不好意思,哼笑了一聲說道,“我明白。珍珠這事兒惡心人,也惡心了我。我就更不能叫老太太知道了。就算我跟老太太告狀,叫老太太責罰了她,可是老太太豈不是也跟著生氣一場?為了一個她,叫老太太大年下的不痛快,心裏憋著事兒,她以為她是誰啊。”在老太太跟前告狀倒是簡單,老太太一定也會收拾珍珠。
可是卻壞了老太太的好心情。
珊瑚對老太太一向忠心耿耿,怎麽可能做這樣的事。
“她這樣糊塗,日後隻怕還會做出別的作死的事兒。我也不 急在一時。”隻是雲舒的話提醒了珊瑚,叫她心裏也惦記著回頭怎麽在李家女眷的麵前遮掩,見雲舒起身要走,忙拉著她說道,“前些時候你不是說上回李家給你拿的蘑菇幹做菜好吃?這回我叫你姐夫又給你裝了半車,直接送去你的宅子了。你慢慢兒吃。”她上回給了雲舒不少山貨,雲舒最愛吃裏頭的蘑菇,無論是熬湯還是做菜都十分美味,因此還特意謝過珊瑚一回。
雲舒一愣,急忙說道,“怎麽叫姐姐這樣破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