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沈二小姐終於明白雲舒的意思了。


  顯侯府害了沈三小姐,可是沈家就算明知道是這樣,可難道能叫顯侯府給沈三小姐償命不成?


  如果鬧起來,正好兒顯侯府還可以義正言辭地表示沈三小姐絕對不是他們還的,或許皇帝還會滿意顯侯府的識相,對顯侯骨多加寬慰辯解。


  那樣,就算是沈三小姐死了,日後礙於顯侯府已經解釋過,也不會有人再提。


  可是如果沈家不鬧,吃了這個虧忍了,顯侯府該解釋的沒有解釋出來,這就是恃強淩弱,就是落井下石。


  到時候京城之中如果傳出沈三小姐乃是顯侯府害死這樣的閑話,就算是傳得沸沸揚揚,可是這種流言蜚語也不過都是別人嘴上說說。


  顯侯府能為了這種流言蜚語就在京城裏大聲辯白“我沒害了沈三小姐!”這種話嗎?


  這不是做賊心虛嗎?


  雲舒這個主意太惡心人了,簡直都能把顯侯府給惡心死。


  而且,沈三小姐這樣亡故,顯侯府已經被扣上無恥的帽子,日後是肯定不會脫下去了。


  “你的主意……很好。”沈二小姐看著雲舒艱難地說道,“隻是我三妹妹卻要委屈了。”冤屈不能得雪,她是要辜負她的妹妹了。


  雲舒頓了頓,頭也不抬地輕聲說道,“二小姐先顧好您自己個兒吧。”沈三小姐難道還能死而複生不成?既然如今沈家風雨飄搖,聽說明日皇帝還要召集群臣給沈家叮囑,那就別隻顧著已經死去的人,先顧好了自己,顧好了沈公子還有世子夫人吧。對於雲舒來說,活著的人是最要緊的,是比任何人都要緊的。見沈二小姐含著眼淚點了點頭,雲舒便抿了抿嘴角對沈二小姐說道,“保全了您自己個兒,日後總有希望為三小姐討回公道。”


  沈二小姐啞口無言。


  她覺得雲舒說得都對。


  可是心裏卻難受得厲害。


  “我明白了。我不會生事。我隻是去看看三妹妹最後一麵。”


  雲舒見唐二爺已經匆匆趕來,正挑著簾子進來,忙對沈二小姐說道,“您千萬別和顯侯府吵吵。不然,顯侯府隻怕也要記恨您了。”她其實更怕唐國公被顯侯記恨,畢竟沈家這件事裏,唐國公府大刺刺地護住了沈公子姐弟,這皇帝的心裏未必痛快。再有個識時務,做事幹脆的顯侯做對比,皇帝沒準兒還會覺得顯侯是個大大的忠臣什麽的,以後對顯侯必定刮目相看。


  她唯恐顯侯府跟唐國公鬧起來。


  沈二小姐點頭說道,“你放心。我絕不是一個隻知道魯莽的人。”


  她對進門了的唐三爺認真地行了一禮,這才轉身匆匆地走了。


  唐三爺看著沈二小姐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就走到了雲舒的身邊,見雲舒的身上全都是血,頓時眼角一跳,叫雲舒把沈公子放在了床上平躺著,自己一隻手搭在沈公子的脈搏上一會兒,微微皺眉問道,“是急怒攻心。他知道沈家三丫頭的事了?”沈家這孩子的脈象紊亂急促,這是急怒攻心,大怒悲切的症狀,隻是沈公子之前回來的時候,在宮中經曆了那麽多還能保持平和,可這一下子就變得受不住了,唐三爺心裏頭就多了幾分揣測。


  “是。”雲舒小心地問道,“三爺,沈公子沒事吧?”


  “其實吐了血,發了病也好。”唐三爺沉吟片刻對雲舒說道,“不然如果他不能吐出這口血,心中就永遠梗著抑鬱之氣,之間久了,也是傷身。”見雲舒欲言又止,顯然十分擔心沈公子會撐不住,唐三爺目光溫和了幾分,對雲舒說道,“你好好照顧他就是。最近我會給他開幾分補藥的方子給他吃著。隻是他現在風邪入體,又極怒傷身,隻怕這病得要十分沉重。你顧得過來嗎?”他溫和地問道。


  見唐三爺俊美優雅的麵容此刻還泛著幾分冷意,顯然是在前頭跟顯侯府話不投機半句多,情緒還沒調整過來,雲舒急忙點頭說道,“三爺放心。我不會怠慢了沈公子。”


  “那就好。”唐三爺鬆了一口氣,想起剛剛在前院和唐國公一同見了的顯侯父子就覺得惡心得要死,此刻見雲舒的身上全都是血,便坐在沈公子的床邊對雲舒說道,“你去換個衣裳。一會兒我把藥給你送來,你給瑾瑜別忘了熬藥。”他的聲音溫和,雲舒便幹脆地答應了一聲,因為唐三爺在因此格外放心地去隔壁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回來了就看見唐三爺已經從今日府中送過來的藥裏頭抓好了幾樣藥材給她。


  “熬藥去吧。”唐三爺說道,“我在這裏看著。”


  “您……不去前頭了?”


  雲舒不由頓了頓對唐三爺問道。


  “我在前頭幹什麽?看著顯侯父子唱作俱佳,痛哭流涕?看他們哭著嚎哭他們沒想到沈家三丫頭自己沒想開死了,他們很舍不得她這個還兒媳婦兒?”唐三爺哼笑了一聲,見雲舒目瞪口線,不由溫和地問道,“你也沒見過這麽無恥的人吧?”


  雲舒搖了搖頭。


  她不算見多識廣。


  可是她是真沒見過這麽無恥的。


  隻是顯侯府這麽無恥,隻怕是要有報應的。


  沒有人做了虧心事還能一直風風光光的。


  “背信棄義罷了。”她低聲說道,“如果世人都知道他們的偽善與背信棄義,那就算表麵是風光紅火,可是也沒有人看得起他們。”


  “這話我愛聽。”唐三爺微微點頭說道。


  第222章 尷尬

  雲舒也覺得顯侯府日後沒什麽好下場。


  就算討了皇帝的喜歡又能怎麽樣呢?


  人品不行。


  這種標簽如果被人惦記上,那還做不做人了?

  除了功名利祿,這名聲全都不要了?


  雲舒見唐三爺笑了笑,顯然是不願意再去搭理顯侯府的,就知道 唐三爺這種態度應該能代表了許多人的意思。


  她急忙去熬藥,也不知道前頭唐國公跟顯侯父子是怎麽說的,反正到了最後,顯侯父子是把沈三小姐的棺材給丟在了國公府自己跑了,等雲舒給雙目緊閉臉色潮紅,頭上全都是汗水始終昏迷不醒的沈公子把藥灌下去,這外頭的天早就黑了。沈二小姐過來看了一眼就去忙著給沈三小姐安葬的事,畢竟沈三小姐這到底人沒了,如果停靈在國公府裏,大正月的也晦氣。


  她這樣一提,唐國公就叫她把棺槨拉出去,拉去了沈大將軍夫妻合葬的地方,等著一同下葬。


  “怎麽樣了?”見沈家小輩都忙起來了,唐國公去和老太太說了一聲就來了沈公子的房裏。


  見沈公子臉色潮紅,此刻昏迷不醒,他皺了皺眉。


  他上前摸了摸沈公子的額頭,臉色就陰沉下來。


  “怎麽這麽燙?”


  “已經給他喝了藥,隻是這病得太過倉促,來勢洶洶,就算是喝了藥也不能即刻就能痊愈。”唐三爺今日熬了一整天,在府裏也跑了好幾趟,此刻臉色也有些疲倦,見唐國公臉色沉沉的,一雙眼睛沉穩之中卻帶著幾分肅殺,急忙起身叫唐國公坐在沈公子的身邊,對唐國公問道,“顯侯是怎麽說的?”他十分關切唐國公是不是跟顯侯打起來了,隻是唐國公並不是莽撞的人,沉默片刻才冷冷地說道,“我叫他們滾出去。”


  “會不會得罪陛下?”


  “陛下也沒叫他直接殺了人。”唐國公冷聲說道,“膽小如鼠,又薄情寡義之徒,這麽多年我見得多了。”他的眉目冷峻,雲舒也不知道唐國公在前頭有沒有吃飯,不過唐三爺沒吃飯是肯定的了,她看了看沈公子的樣子,見他燒得臉都漲紅了,不由抿了抿嘴角對側頭看來的唐國公低聲說道,“國公爺,沈公子燒得太厲害了。不如我去廚房要些酒來。”雖然沒有酒精那樣能消毒還有散熱,可是普通的白酒應該就行了。


  沈公子這身子弱,又是中了風寒,雲舒不敢用什麽開窗戶或者拿冰水給他降溫。


  不然隻怕是病得又要厲害了。


  把白酒抹在身上,應該能散熱的。


  起碼也比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沈公子燒得糊裏糊塗的強些。


  “你去吧。”唐國公微微點頭說道。


  雲舒這才轉身出了屋子,走到了這院子裏隻覺得寒風入骨,她仰頭看了看已經黑了下來的天,不由有些憂慮如今不知是死是活的宋如柏。畢竟如果宋如柏依舊守著八皇子的話,那這樣的寒冬臘月,也夠八皇子和宋如柏受的了。她心裏歎息了一番這一次的浩劫,隻是除了歎氣也沒有別的法子,直接去了廚房,請廚房裏的婆子給自己尋了酒來,又提了一個食盒回了沈公子的房間。


  她一邊把食盒裏的飯菜拿出來,一邊對似乎說了什麽,彼此相對無言臉色凝重的唐國公兄弟小聲說道,“國公爺,三爺,要不先吃點東西墊墊吧。”廚房裏也都預備著呢,不過雲舒想著如果晚上唐國公和唐三爺走了,那唐國公夫人和合鄉郡主莫非還能餓著這兩位大爺?因此她也不過是提了一些簡單的點心給這兩位墊吧墊吧。倒是她自己……因服侍沈公子這也算是重活兒了,因此雲舒問廚房裏的婆子要了一份羊肉包子,外加一碗燉雞翅。


  她留了個心眼兒,把羊肉包子和燉雞翅放在食盒裏沒有拿出來。


  隻是唐三爺眼尖,一邊拿了一塊點心,一邊就看見食盒裏熱騰騰的包子了。


  “怎麽還有包子?”他好奇地問道。


  雲舒垂頭,沒有說話,又被抓包了的緊張。


  “你倒是不委屈了你自己。”唐國公見雲舒心虛得不行,哼了一聲對把點心遞給自己的唐三爺說道,“不吃了。氣都氣飽了。”他今日見了顯侯簡直惡心死了,哪兒還有心吃什麽點心。見雲舒那副緊張得不得了的樣子,他皺眉問道,“你還有話要說?”他的聲音冷冷的,顯然已經不悅,雲舒心裏有些畏懼,然而卻鼓起勇氣對唐國公與唐三爺說道,“沒有拿國公爺與三爺的飯食,是我想著今晚國公爺和三爺還是別守著沈公子了。明日國公爺與三爺不是還要上朝嗎?沈公子在國公府的事京城皆知。如果……”她緊張地說道,“如果國公爺與三爺瞧著疲憊,那落在有心人的眼裏隻怕又是不好的事了。”


  如今朝中誰好誰壞這誰知道呢?

  如果唐國公和唐三爺陪著沈公子一晚上,那必然會有疲憊的樣子。


  落在別人的眼裏,會不會在皇帝的麵前上眼藥啊?

  雲舒就小小地提了這麽一句。


  唐國公微微一愣,看了雲舒一眼。


  “我說呢。你一向細心,怎麽還沒有給我與大哥預備晚飯?原來這是攆我們。”唐三爺把點心吃了,拍了拍手慢條斯理地拿帕子擦了擦,對唐國公說道,“小雲說得也有道理。大哥,你今日已經和顯侯翻了臉,他記恨咱們國公府是肯定的。朝中有這等小人,咱們還是別給人留下畫餅,令陛下不悅。”他的聲音溫和,見唐國公沉吟不語,便繼續說道,“大哥在陛下心中如果站得穩,那就是咱們都站得穩。大哥,您說呢?”


  “我並沒有說要守著這孩子。”唐國公頓了頓,也站起身來看了雲舒一眼問道,“你行嗎?”


  “行。”這種時候,不行也得行了。


  雲舒硬著頭皮說道。


  “如果突然有些問題,你就去郡主那裏找我就是。”唐三爺笑了笑,見雲舒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便轉頭對唐國公笑著說道,“這還是個忠心的丫頭。大哥,瞧她擔心咱們擔心成什麽樣兒了。”他顯然是覺得雲舒對國公府十分忠心,無論什麽都在為唐國公府的未來考慮,此刻見雲舒不好意思,便溫和地說道,“那我們就把瑾瑜交給你。隻是你也量力而行。如果一個人撐不住,就來稟告我與大哥。”


  他對沈大將軍府的感情遠遠不及唐國公深重。


  因此,此刻把沈家給救到這裏,在唐三爺看已經足夠了。


  保全沈家,給沈家留了血脈,唐三爺自問已經仁至義盡。


  他自然希望唐國公日後不要再和皇帝發生什麽不愉快。


  唐國公太在意沈家幾個孩子,這能有什麽好兒不成?

  “三爺放心。”雲舒福了福說道,“國公爺也放心。”她一貫在老太太身邊都是穩重的樣子,因此唐國公遲疑了一下,卻沒有再說什麽,帶著唐三爺走了。見他們走了,雲舒就把房門給緊緊地關起來免得進了風雪,又轉頭去摸了摸沈公子的額頭,見依舊燙手得不行,她就去一旁拿了一些柔軟的棉布,倒了酒液在上頭,給沈公子擦了臉還有手腳。隻是這功夫她就摸了摸沈公子的衣裳,不由皺了皺眉。


  沈公子高燒發熱,此刻身上的衣裳都是潮濕的,顯然都已經被汗水大透了。


  這肯定是不舒坦的。


  雲舒有些發愁地看著沈公子。


  哪怕沈公子單薄消瘦,可到底是少年人,這身量不輕了。


  她雖然是做丫鬟的,可是在老太太的身邊養尊處優,連重些的物件兒都沒有拿過,此刻看著沈公子怎麽可能不發愁。


  可是唐國公兄弟才走,她如果就出去再請人家給自己找個幫手,又未免叫唐國公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雲舒咬了咬牙,去解了沈公子身上的衣裳,也幸虧沈公子此刻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裏衣,因此也沒有什麽不便。


  給他解了衣裳,見這清秀的少年露出雪白的皮膚,雲舒倒是不覺得羞澀。


  如果是個古代的小丫鬟,大概此刻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可是雲舒在現代什麽沒見過,就算沒吃過豬肉總是見過豬跑的,此刻露出皮膚的少年對自己來說也就是尷尬了一下,就該幹什麽幹什麽了。


  把已經潮濕的衣裳丟到了一旁,雲舒想了想,沒有給沈公子繼續穿新的幹燥的衣裳,直接拿了一旁的酒液又給他的上身全都擦了一遍。


  見沈公子的身上果然降溫了一些,雲舒鬆了一口氣,抹去了頭上的汗又試探著摸了摸沈公子的額頭,心裏想著回頭再給他擦一遍酒液,之後再拿溫水給都擦幹淨,再給沈公子換衣裳。正想著這一係列自己該幹什麽,她心裏有譜兒了,正想下床去吃點東西保證後半夜繼續有力氣幹活兒,卻突然聽見自己眼前的少年低低地呻吟了一聲,目光迷茫地張開了眼睛,看向了雲舒。


  雲舒突然僵住了。


  這……醒來發現自己被小丫鬟扒光了,沈公子心裏得怎麽想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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