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節
老段臉色悲憤,和著那張青腫的臉,看起來十分猙獰。
“娘,你為什麽要毀我的前途!”他衝著段嬸子怒吼道,“我是你的兒子,你的親兒子!”老段今天在朝廷裏被段嬸子控訴,轉眼不僅成了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還成了一個不孝的人,連皇帝都對他失去了耐心,把他給貶了官。這些年,他一直都在和唐二公子兩個別苗頭,本是勢均力敵,可是卻在今天他反倒成了唐二公子的屬下,這讓他以後怎麽麵對軍營裏的兄弟下屬?
他和唐二公子爭鋒,也沒少得罪唐二公子,如果不是段嬸子今天鬧得厲害,他不可能會被唐二公子壓製住。
“娘,這麽多年,我爬到這個位置上容易嗎?你怎麽能這麽狠毒?我還是不是你的兒子?”老段想到自己在北疆那麽多年曆經千辛萬苦,來到京城又兢兢業業不敢做錯事,好不容易才成就了現在的威武侯,可是卻被段嬸子給坑了,那張大臉充滿悲憤還有控訴。在北疆的風雪裏的辛苦,在回到京城一路上身家性命都賭上去的不顧生死,卻隻因為段嬸子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我沒沒有要毀了你的前途。是你要毀了你兒子的前途。”段嬸子盯著老段唾了一口才說道,“他們也是你的親兒子,你於心何忍,要這麽害了他們。”
這段日子,段家兄弟因為老段的逼迫,在京城過得很難。
總會有人不理解他們離開父親,不認父親的做法,覺得他們這樣做就是不孝。
“我沒有要害他們,我是為了大郎好。”老段看著這裏每個人都不理解他的眼神,更加悲憤地說道,“他是我的長子,難道大郎的婚事我不能做主,隻讓他娶那麽一個窮門小戶的丫頭?那丫頭能當威武侯夫人嗎?她配嗎?我都是為了大郎,都是為了他的以後!娘,和侯家聯姻有什麽不好,侯家還有個寬嬪在宮裏,以後如果生下皇子……”老段突然在眾人驚訝的目光裏停住了口。
他的眼裏露出幾分懊悔,似乎也發現自己一時氣憤脫口而出了不應該說的話。
可正是因為這份懊惱,才更讓人感覺到奇怪。
老段看起來這麽緊張,這句話對他而言似乎格外重要。
第633章 不得寵
“生下皇子又怎麽樣?侯家的皇子很值錢嗎?你這是什麽意思?”段嬸子聽出不對,急忙追問說道。
她盯著老段,老段神色慌張起來,
“我的意思是,寬嬪以後如果生了皇子,還有侯家扶持,那這皇子日後不可限量。陛下膝下皇子隻有太子一個,再有一個侯家血脈的皇子,豈不是和太子兄弟之間感情極好?太子又是一個愛護手足的人,以後侯家還有更好的前途。”老段支支吾吾了一會才這麽說,可是雲舒就是覺得老段似乎這麽說有點勉強,甚至段嬸子也將信將疑,用懷疑的眼神看著老段說道,“你說的是實話嗎?”
“當然。”
“那個什麽寬嬪在宮裏還一點動靜都沒有,你們就知道他會生個皇子了?”段嬸子便看著兒子問道。
“不管怎麽說,寬嬪出身貴重。她才進宮就封了嬪,以後隻怕會更加得寵。”老段對段嬸子說道,“和侯家聯姻是多好的事,為了侯家的小姐,退親又怎麽了?大不了,多給那家一些賠禮,他們要銀子,就給他們銀子。他們要金子,就給他們金子。”
“你這王八犢子,在你的心裏,金銀珠寶就能比得過別人的尊嚴,比得過別人的感情了?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段嬸子見老段沒有悔過之心,更加憤怒,指著老段罵道,“快點給我滾出這個家!以後我不想再看見你。滾!”她怒吼了兩聲,似乎臉色更倦怠了,老段被唾沫星子噴了一臉,卻更加生氣地反問道,“我不孝順娘嗎?為什麽你幫著外人也不幫自己的兒子?現在好了,我被貶官,娘你高興了?”
他也同樣對段嬸子大聲指責。
雲舒站在一旁看著老段這副樣子,知道他應該是被氣得厲害了。
可是老段剛才的話讓她感覺到有天不對勁。
老段就因為寬嬪以後“可能”會得寵生下皇子,就非要和侯家聯姻?
而且,她看老段的樣子,提到太子的時候含糊其辭,似乎還另有原因。
老段到底在想什麽,還一定要和侯家聯姻,還希望寬嬪生下一個皇子?
難道他還想奪嫡不成?
雲舒想想都笑了,可是笑著笑著,看著老段那憤怒的樣子,還有他這一次親自逼著段大郎要他娶侯家的小姐,都讓她心裏更加不安。
反而是段大郎捏著拳頭扶著段嬸子,看到老段竟敢和段嬸子如此大聲嚷嚷,有點按捺不住。
老段還十分誠懇地看著自己的長子說道,“大郎,你是我的長子,是侯爵府的繼承人,爹怎麽會害你。侯家小姐出身名門,賢良淑德,美麗端莊,你娶了她,是你的福氣。”
“和你的威武侯夫人一樣出身名門,隻知道搶別人丈夫的賢良淑德的小姐?”段大郎冷笑著說道,“真是笑死人了。”
“那也是因為她真心想要嫁給你,才什麽都顧不得。”老段見兒子還是不肯和自己緩和,想到侯家對自己的那些許諾,還有期盼,忙對他苦口婆心地說道,“更何況現在你和侯家小姐的婚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如果你不娶她,她就不能嫁給別人,你忍心害了一個姑娘家的後半生嗎?”見段大郎不為所動,老段咬了咬牙根對他說道,“不然,你就兩個都娶了,爹不讓你為難,不讓你背負背信棄義的名聲。”
“兩個都娶?”段大郎可笑地問道。
“沒錯。侯家小姐身份貴重,是寬嬪的堂妹,給你做正室。那家的小姐和你有約定,你舍不得她,不如給你做個二房姨娘,這不就兩全其美了嘛。”
看著老段這麽無恥的嘴臉,段嬸子破口大罵。
“滾你娘的兩全其美!不是老畜生,想不出來這麽無恥的狗蛋!滾!什麽侯家的小姐,我的孫子是不會娶她的。愛死哪死哪,滾!”她脫了鞋子一鞋底丟到老段的頭上,老段被打得抱頭,見沒有一個人理解自己,都在看著自己,便叫道,“你們既然這麽不識抬舉,那以後不要後悔!”他不敢和段嬸子發生衝突,不然恐怕就不是被貶官這麽簡單,轉身在段嬸子破口大罵裏走了。
雲舒看見他狼狽逃竄,覺得心裏才好受了一點。
“祖母,你別生氣。”段大郎安慰段嬸子說道。
“我沒生氣。”段嬸子反而對十分不安的孫子說道,“你們放心,看到他這麽下作,我也得好好保養,千萬不能死在他前麵,不然他還不知道怎麽禍害你們兄弟倆。”她含著這麽一股氣,更加認真地保養自己,吃吃睡睡,竟然身體慢慢地更好了。隻是因為長孫媳婦即將進門,段嬸子就離開了高家,住到了段家兄弟買的那個大宅去,每天張羅著婚事,精神也更好了。
倒是因為她告了兒子一狀,讓京城沸沸揚揚,沒有幾家願意邀請她去做客了。
隻有國公府老太太才時不時地當做什麽事都沒有過,邀請段嬸子過去問問婚事的事。
雲舒見老太太對段嬸子還一如既往,也輕鬆了許多,時常帶著孩子過去請安。
這場風波仿佛在段大郎歡天喜地地娶了妻子進門以後就慢慢平息。
新婚過後,段大郎帶著含羞的妻子來各家北疆長輩的家裏請安,雲舒見這位小姐溫柔賢惠,和段大郎感情很好,而且也不是強勢的性格,又聽說她和馮含秋妯娌之間十分和睦友善,便為段家兄弟高興。
她贈了段大郎的妻子一份很厚的表禮,作為自己的心意。
等她再去老太太的麵前陪著說話,老太太好奇地問道,“段家的長孫媳婦真的那麽好?段家老姐姐都要把她誇出花來了。”
雲舒莞爾。
“自然是好的,溫柔賢惠,而且也不是大手大腳,喜歡奢侈享樂的,現在在府裏每天侍奉嬸子,和她弟妹一起管家,家裏也是很和氣的。想來段家嬸子羨慕老太太您有這麽多孝順的兒媳孫媳好久了,現在有了好的孫媳,就迫不及待地來跟您炫耀。”她讚了段家的孫媳,又讚了唐家的女眷,一旁唐國公夫人微微露出笑容,喝了一口茶,看向雲舒的目光十分欣慰。
雲舒越發會說話了。
“可不是。她必定是羨慕我久了。那我就暫且忍著聽她吹噓吧。”老太太也笑著說道。
她一邊摸著玉姐兒的臉,一邊見保哥兒早就不知道瘋到哪去了,便對雲舒笑著說道,“小二倒是和保哥兒投緣。保哥兒一來,他就高興得很。”唐二公子喜歡保哥兒虎頭虎腦,健康活潑的樣子,保哥兒也喜歡總是教導自己一些拳腳的唐二公子,兩個人很投緣,雲舒也忍不住笑著說道,“也不知道二公子教了他什麽,天天睡覺的時候還揮著小胳膊喊口號呢。”她十分無奈,老太太卻笑著說道,“這是好事。你們家是武將之家,孩子皮實點才好。”
雲舒也點頭。
“對了,那侯家可又去找段家的麻煩了嗎?”老太太也聽說了侯家和老段聯姻的事,皺眉問道。
侯家和段家的婚事被鬧得這麽凶,京城轟動,侯家的小姐因此受累,侯家難道不要段大郎負責了嗎?
雲舒便疑惑地說道,“並沒有。想來是因為大郎已經明媒正娶了妻子吧。侯家的小姐再鬧又怎麽樣?就算進了段家的門,也隻能做妾。想來她是不肯的吧。”她這麽說,老太太也想了想方才感慨地說道,“侯家跟咱們唐家這些年也不怎麽親近,當初我還覺得大概是侯家膽小,看著咱們唐家這烈火油烹的,驚心動魄的,不願意靠上來,是一個老實又本分的人家。誰知道現在看來,這哪是老實,分明是自己有點想法,才不願和唐家親密,免得被唐家壓得翻不過身,成了唐家附庸。”
雲舒倒是覺得老太太這話在理。
侯家雖然也是京城大戶,可是跟唐家比就比不上了。
如果和唐家好,最多也就是當年顯侯那樣,要依附唐家,處處以唐家為先。
他們不願意,更有野心,想要成為跟唐家一樣的大家族,所以才會和唐家沒什麽走動。
“如果不是有野心,就不會要聯姻北疆武將,還把寬嬪送到宮裏承寵去了,”合鄉郡主今天也在,因為出身皇家王府,時常進宮,所以知道許多皇家密辛,因都是自家人,所以也沒有遮掩,直接不屑一顧地說道,“打著好大的主意把寬嬪送到宮裏,誰知道正趕上陛下對宮裏嬪妃沒興趣,這段日子陛下就沒在後宮歇過,她還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宮裏斜倚熏籠坐到明。”
一個不得寵,沒承寵的嬪妃,合鄉郡主當然不會把她如何高看一眼。
雲舒並不驚訝寬嬪不得寵。
侯家和老段為了聯姻鬧得這麽難看,皇帝怕是又警惕又厭煩,寬嬪是不可能得寵了。
讓她驚訝的不是寬嬪,反倒是合鄉郡主此刻透露出來的這麽一句話。
皇帝這段時間竟然一直都沒有在後宮歇過。
第634章 血脈
“怎麽了?”唐二奶奶笑著推了推雲舒。
雲舒忙搖頭笑著說道,“沒什麽。隻是想著侯家這次的希望要落空了。”
“之前高家退親那件事,侯家其實很丟臉。一個北疆武將都不願意和他們家聯姻,還是主動退親,聘禮都退回去,能好看嘛。”唐二奶奶一邊扶持著長輩們喝茶,一邊對雲舒笑著說道,“我聽說寬嬪在宮中震怒,氣壞了。”她是唐國公府的女眷,自然不會把寬嬪當一回事,雲舒便好奇地問道,“有沒有說到我?”她當初在高家出現,當天高家退親,自認也在這裏麵出了裏,覺得侯家一定會覺得這裏麵有她幹的好事。
當然,雲舒並不後悔。
與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打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卻一聲不吭,冒充賢良淑德,她寧願被侯家記恨。
至於說她喜歡插手別人家的事,那隨便說去。
她現在也不是當年的無依無靠的小丫鬟。
身為伯爵夫人,雲舒也有底氣麵對所有人的流言蜚語。
“這個我倒是沒怎麽聽說。”唐二奶奶便笑著說道,“你也太多心了些,就算是你在高家家裏說了什麽,還有高家擋在前麵,侯家怎麽敢來惹你。”
“寬嬪當初還威脅我呢。我可沒看出她是有眼色的人。”雲舒笑著說道。
“你說的沒錯。她的確不像是有眼色的人。可惜了她的花容月貌,我聽說侯家就是因為她長得出色,才把她送到宮裏。”唐二奶奶說了一些侯家的事,雲舒也慢慢地都記下來了,又見保哥兒還有唐家的幾個小孩子一起打鬧著進來,她笑著叫保哥兒到自己的麵前給他擦了擦汗,一眨眼,保哥兒的身邊就簇擁著好幾個小家夥,都仰著頭讓雲舒幫忙。雲舒也耐心地給這一個個不知道在外麵玩了什麽,都是小花臉的孩子們給擦幹淨了臉,又看著丫鬟們捧著盆進來給孩子們洗手,孩子們手拉手一起跑到一旁吃東西去了。
大概是玩鬧得暢快,孩子們吃得香甜,也很能吃。
看見他們幾個小兄弟都精神勁兒十足,老太太自然是十分喜歡看到孫兒們這樣健康,充滿活力。
對保哥兒,她也同樣喜歡。
“翠柳最近怎麽不進府裏了?”老太太便關心地問道。
“她最近正忙著照顧家裏,陳家嬸子病了。”雲舒昨日才回了陳家去看望陳白家的,因為陳白家的病了,雖然並不嚴重,不過翠柳和春華卻都留在陳家照顧她。雲舒當然也知道陳白家的為什麽生了病,還都是因為這麽多年過去了,因為碧柳死了多年,陳白家的去給碧柳掃墓,見碧柳的墳前雜草橫生,顯然很久都沒有人打理過,頓時又想起了長女的可憐。她可憐長女年紀輕輕就過世,而且還沒留下一兒半女,整個人就懨懨的,回了家裏心思多了,憋在心裏就憋出了心病。
雲舒知道陳白家的為什麽生病,隻是卻不能對老太太說陳家的事,便對老太太說道,“隻不過是偶感風寒而已。”
“這事我知道。”唐國公夫人便說道,“她因病了,還請人跟我告了病,最近都沒進來。”陳白家的在國公府領著差事,既然病了,當然要通知國公府一聲,老太太因想到雲舒和陳家一向極為親密,與陳白情同父女,而且陳白又是唐國公身邊的體麵人,便點頭,對唐國公夫人叮囑說道,“她一向在府裏做事勤懇,又從沒有什麽錯,這病了倒是讓人掛念,回頭你讓人收拾些吃用帶出去給她。”
唐國公夫人忙應了。
“怪不得這樣。”老太太因為想到了翠柳,頓時便想到了琥珀,忙又對唐國公夫人說道,“再給琥珀也預備一份。她正有孕在身,應該多吃點滋補的。”她最心疼的就是服侍自己多年的大丫鬟琥珀,因為琥珀已經嫁給了段嬸子的外甥王偏將,老太太對琥珀的終身就放心了。可是這些做長輩的對晚輩的關心永遠沒有盡頭,關心完了琥珀的婚事,就關心琥珀什麽時候能給夫家生兒育女。琥珀已經生下王偏將的長子,多年沒有身孕,老太太又擔心王偏將會覺得琥珀隻給自己生了一個,讓王家人丁單薄。
琥珀現在時隔多年又有了身孕,身體也不如年輕的時候那麽健康,老太太更加懸心。
她是真的把琥珀當成自己的孩子,唐國公夫人也笑著答應了,又對老太太說道,“您放心,琥珀那丫頭一向都很明白,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她就是太明白了,處處為了別人,哪能想到自己。”老太太便對雲舒說道,“你也知道她的性子的。如果沒有我掛念她,還有誰心疼她。”老太太提到琥珀當然有說不完的話,雲舒含笑聽著,一邊對老太太說道,“您放心就是。不僅府裏有大夫人照看琥珀姐姐,外頭還有段家老嬸子,還有我們在。不會讓琥珀姐姐任性的。”她這麽說老太太放心了,對雲舒笑著點頭說道,“那就好。”
隻是她片刻之後又擔心地問道,“你說她生產的時候會不會有危險?”
“已經和京城裏有名的醫館說好了,隻要一發動,他們就過來照看琥珀姐姐。”
老太太這才露出放心的樣子。
她抹著懷裏玉姐兒的小臉,對雲舒說道,“不管這一胎是男是女,都是好的。至少孩子們能有個伴兒。”雲舒早就習慣了老太太對琥珀這樣關心,笑著聽著,又和老太太說了一些話,讓老太太高興了起來,見天色沉了下去,宋如柏快從宮裏回來了,這才起身告辭,帶著孩子們一起回家。才走到一半路,雲舒便聽見身後合鄉郡主在身後叫自己,因為自己從小就和合鄉郡主關係不錯,合鄉郡主對雲舒一直都很看重,雲舒忙回頭。
合鄉郡主扶著兩個小丫鬟風姿搖擺地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