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整個大堂內因為顧懷瑾的話而變得鴉雀無聲, 大家看了看顧懷瑾,又看了看一旁的謝寧,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他竟然說這樣一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是殺害長懿長公主的凶手?這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顧染嵩也被顧懷瑾的話給嚇得一懵, 隨即他站起來, 狠狠地啐了一口:“老七,你還要不要臉?為了給自己開脫, 把這種重罪推到這麽一個弱女子身上。”


  他瞧著顧懷瑾, 心頭一陣惱火。這個老七,果然城府極深,為了把自己給摘幹淨,連周顯恩的夫人都敢拖下水。雖然他樂得見顧懷瑾去招惹周顯恩, 兩人決裂。


  可今日是扳倒顧懷瑾的絕好機會,隻要咬定了凶手是他,哪裏還需要什麽周顯恩, 直接就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了。


  顧懷瑾似乎毫不在意顧染嵩的話,隻是盯著不遠處的謝寧,抬了抬手裏的耳墜:“本王這樣說, 自然是有證據的。我手中的耳墜是在點翠林裏找到的, 正是謝氏的。關於這一點我相信今日赴宴的,總會有人留意到。而且點翠林乃是長懿長公主私人的寢殿所在,她出現在那兒本就可疑。”


  他的聲音頓了頓,眼中卻是古井無波,“如果本王沒有記錯,宴會散去是在午時左右, 那麽以此推斷,謝氏遺失耳墜的時間也剛好和長公主遇害的時間一致,如此,還有什麽可辯駁的麽?”


  周圍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望向謝寧的目光變得微妙了起來。但見她確實沒戴耳墜,信王手上所持之物多半就是她的。


  謝寧藏在袖袍下的手都氣得發抖,直勾勾地盯著顧懷瑾,可後者像是沒有看到她一樣,還在抽絲剝繭地分析指向她的證據。


  世人都說他為人正直,今日一見,果真是讓她大開眼界,還真是一位言而無信的“君子”!原來是在這裏為她下了套,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去追查真凶,隻是想找一個替罪羊。


  她閉了閉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的憤懣,沉聲解釋:“是,我承認這耳墜是我的,我也承認,我去過點翠林,但那隻是因為我迷路了而已,這又算得什麽證據?若是按照您的說法,隨便誰進去掉了物件,都要被指認為凶手麽?”


  她的話音剛落,一旁的顧染嵩眼神一亮,拍了拍手,指顧懷瑾大聲道:“聽到沒?你這算個狗屁證據。你還拿著凶器在附近,還好意思用一串耳墜去給別人定罪?”


  顧懷瑾壓根兒就沒有管大吵大鬧的顧染嵩,嘴角微微上揚一個弧度,卻沒有說話,隻是指了指謝寧的裙擺。


  謝寧一愣,眉尖收攏,不知他此有何意。卻還是順著他的手勢往下看去,卻在看清自己裙擺時,她瞬間睜大了眼,藏在袖袍下的手也收緊了些,不一會兒,就緊張地出了一層薄汗。


  是她疏忽了,顧懷瑾果真是有備而來。


  在座的賓客和顧染嵩還沒想明白是發生了什麽,不過是指了指她,怎麽就見她一臉驚異的模樣?而且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顧懷瑾知道謝寧有幾分聰明,不用多說也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不過見周圍人似乎還沒有想明白,他隻得開口解釋:“你們可以看她的裙擺,上麵沾染了一些棉鬆子,這種草極容易黏在人的衣擺上,這就去她在點翠林待過的另一個證據。現在就可以派人去查一查,長公主遇害的地方,是否長了這些棉鬆子。若是我沒有猜錯,應該還會在附近發現她的腳印。”


  聽到這樣說,眾人又把目光放到謝寧的裙擺上,仔細一看,果真是沾染了些細小的棉鬆子。隨意掃過,很容易認成是衣擺上的紋路。若不是顧懷瑾提出來,他們壓根都不會注意到這一點。


  這一下連顧染嵩都說不出話了,顧懷瑾手下的侍衛正要去點翠林。一直沉默的謝寧忽地開口,目光卻是冷靜:“不必麻煩了,我承認我在點翠林見過長公主,可那隻是意外。我不小心碰到了長公主殿下和……”


  她別過眼,喉頭微動,似乎在斟酌該怎麽開口,“我不小心看到長公主在與人爭吵,畢竟這是公主的私事,我一個外人不好插手。出於禮節,我也並未去看她在與何人爭吵。隻是在一旁躲了一會兒,隱約聽到那人叫玉郎。很快我就走了,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了。我一出點翠林就遇到了高駙馬,不久後才聽說長公主遇刺。”


  說出長公主與男子幽會,對她的情況會更有利,也便於追查。可她終究還是不忍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去說出那樣的真相,讓高駙馬難堪。


  大堂眾人麵麵相覷,一時間也拿捏不準她話裏的虛實。一旁的高駙馬身子一怔,卻是突然抬起頭盯著謝寧瞧,眼中的情緒晦暗不明。


  顧懷瑾輕笑了一聲:“按照你的說法,謀殺長公主的人極有可能是那個玉郎的人?可惜你的運氣不好,隨意扯謊都沒有撞對。我查過了山莊裏的名冊,來赴宴的人根本沒有一個叫玉郎的,就連山莊裏的下人和客卿也沒有。便名字裏帶玉字的,都無一人。而你卻捏造一個叫玉郎的人出來,連他的樣貌也不知道。怎麽,現在你要說是你聽錯了?”


  “你……”謝寧皺了皺眉,這人是鐵了心要讓她頂罪了。怪不得他要來算計她,原來是他壓根找不到那個玉郎的人,這才將她拉過來做了擋箭牌。


  她極力地壓著心中的怒氣,也顧不得和他講什麽尊卑了。直視著他,換了個問題:“信王殿下口口聲聲指認我是真凶,那我請問您,我謀害長公主的動機為何?”


  她與長公主是今日才見了一麵,並不熟識,也未曾發生過爭執。若說這殺人的動機,她是半點都沒有的。


  大堂裏的人聽到謝寧的話,有不少人也點了點頭,她說的沒錯,這平白無故殺人確實不合理,總要有個緣由才是。


  顧懷瑾似乎料到了她會這樣問,沒有絲毫慌亂,反而笑了笑:“因為妒忌。”


  聽他這樣說,謝寧一愣,周圍看戲的人也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怎麽又扯上妒忌了?


  “長公主今日邀請周大將軍去品鑒書畫,她一向都對他頗為欣賞。所以你誤以為長公主對周大將軍別有所圖,所以你妒忌,你恨長公主,才想殺了她。這就是你殺人的動機,我想這一點高駙馬應該比誰都清楚。”顧懷瑾雖是對著謝寧說話,目光卻落在了高駙馬身上,衝他笑了笑,“高駙馬,您說呢?”


  高駙馬喉頭微動,始終低著頭,似乎還沉浸在喪妻之痛中。旁邊已經有人在竊竊私語了,顧懷瑾雖然將話說得體麵,可長懿長公主的風評一向不佳,驕奢淫逸,尤其是喜好圈養麵首,府中客卿都是她的“入幕之賓”。


  眾人望向高駙馬的目光也帶了幾分同情,無權無勢的駙馬,名頭響亮又如何,綠帽子早就不知道戴了多少了。


  片刻後,高駙馬還低著身子,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似乎是承認顧懷瑾的說法了。隻是放在袖袍下的手微微收緊,脊背壓成了一個難堪的弧度。


  謝寧麵上湧出幾分血色,卻是目光無懼地看著顧懷瑾:“信王殿下果真好手段,臣婦今日見識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是我沒有做過的事情,任他人如何栽贓陷害,也自有公理。真相如何,你我爭論也無意義,不如等大理寺前來判斷。”


  現在她隻能等了,等她能不能尋到真正的凶手。若是能在大理寺來人之前,找到真凶,也許她還有挽救的機會。


  顧懷瑾對她的話不置可否,隻是抬了抬手:“把此女扣起來,嚴加看管。”


  一左一右的侍衛正要來拿人,謝寧沉了沉眉,微仰下巴:“我乃鎮國大將軍夫人,還有誥命加身。在沒有定罪之前,誰都不能將我當做犯人一樣羈押。”


  一旁的侍衛聞言果真停了下來,麵露難色。她既然是朝廷命婦,擅自對她動手確實是逾矩了。若是她事後追究起來,這可是能治他們不敬之罪的。


  她瞧著顧懷瑾,因為被他擺了一道,氣得已經顧不得許多了,也便直言不諱:“殿下剛剛所言不過都是您的臆測,匕首在您的手裏,若是論起嫌疑,第一個要羈押的也不該是我。不如您好好說說,末時的時候,您在哪兒?我這裏,自有高駙馬可為我作證,我與他都無作案的時間。殿下有在這裏冤枉我的時間,不如想想怎麽給自己洗脫嫌疑。”


  她確實有嫌疑,信王的嫌疑才是最重的。既然非要拖著她下水,那就大家一起好了。


  顧懷瑾挑了挑眉,倒是有些小看她了。不過能不能羈押謝寧也無所謂,左右大理寺也快來人了,這桃花山莊也被圍得水泄不通。她一個小女子在此,也翻不出什麽風浪。


  “本王沒做過的事情,也不會成真,這點就不必你擔心了。時候不早了,就把大將軍夫人好好請回去,稍作歇息,等大理寺來了人,看你還說不說實話。”顧懷瑾眼神微動,一旁的侍衛收回了刀,對著謝寧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她也不想再待在這兒了,隻是深深地瞧了一眼顧懷瑾,便轉身走了。


  屋內的人交頭接耳,還在討論到底誰才是凶手,有押謝寧的,也有押顧懷瑾的,可更多的人卻是將矛頭指向了謝寧。


  畢竟顧懷瑾這一番指認,有理有據,雖還有些漏洞,可總體已經能後描繪出一個大概的真相了。


  顧染嵩陰沉著臉,也要出門,路過顧懷瑾身時,衝他冷哼了一聲:“別以為你今日胡言亂語一通,就能把你自己摘的一幹二淨。你手持凶器,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地。父皇那兒,我一定會如實稟報的,看你到時候還怎麽巧舌如簧。”


  說罷,他就拂袖而去了。


  顧懷瑾似乎毫不在意他這樣的態度,反而將手中的耳墜收好,還理了理袖袍上的褶皺。餘光掃過跟在雍王後離去的高駙馬,眼中閃過一絲戲謔。


  好戲,才剛剛開始。


  他將袖袍上的褶皺撫平,也負手出去了。整個大堂就隻剩下還沒洗脫嫌疑的賓客,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


  出了點翠林,謝寧還是氣得心頭都在發堵。今日若不是她有誥命在身,恐怕隻能任人宰割了。這些強權者,想要顛倒黑白,欺壓他人又有何難?


  她沒指望過顧懷瑾對她有好臉色,或者幫她開脫。至少也不該如此理所當然地就將她出賣了。若是沒有他這樣鬧一通,她現在就隻需要等山莊撤了侍衛,就能順利地出去了。


  可他偏偏要將她也拖下水給他頂罪,現在好了,他們兩個都逃不脫了。他自己的匕首都解釋不清,把她拖出來,除了給他墊背,還能有什麽用?又不能讓他擺脫嫌疑,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也隻有他這樣的小人能做出來了。


  謝寧越想越覺得氣悶,皺眉長舒了一口氣。直到目光落在一旁的桃花樹上,她停了一會兒,眼中忽地湧動出些許酸澀之感。


  不知道將軍在做什麽,他走的時候麵色很不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她一樣也遇到了麻煩。還是希望他那兒能一切順利。


  她低了低眉眼,摒去了心中的酸澀。良久,她才抬起頭,眼中的霧氣已經褪去。便也挪動步子走了。


  隻是在她身後的牆角處,一片白色的衣角一晃而過,腰間的玉佩隨之輕晃。


  天色漸漸晚了,送她回去的侍衛不知為何,突然都走了。


  她也沒多想,便一個人繼續回房了,現在凶手還沒有找到,別的地方都不安全,先回房待著,好好把這件事給捋清楚。


  她正往回走,卻忽地頭皮一陣發麻。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有人跟著她。桃花山莊四處都種著桃樹,四麵被遮蓋得嚴嚴實實的。她越往前走,身後有人的感覺就愈發強烈,她不敢回頭,隻敢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加快步子繼續走。


  直到地上清晰地印出一個影子,她分不清是樹影還是人影,也顧不得其他,提起裙擺就埋頭跑了,在行至轉彎的時候,差點撞到了迎麵而來的人。她本就有些害怕,這會兒更是直接驚呼出聲,差點摔在了地上。


  耳畔隻有她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良久,她才顫抖地抬起頭,卻是見得一臉溫和的高駙馬站在她麵前。


  她鬆了一口氣,額頭的冷汗已經將她的鬢發打濕,此刻隻覺得全身無力,快要癱軟在地上。高駙馬見她如臨大敵,似乎有些擔心:“夫人,您這是怎麽了,怎跑這麽急,還是應當小心些才是。”


  謝寧抬起頭:“駙馬,您可有看見有什麽人在我身後麽?”


  高駙馬疑惑地皺了皺眉,隨即搖了搖頭:“我剛剛就看到您一個人遠遠的跑過來,我還以為您是遇到蛇了,這山莊雖時常有人打點,也難免有些疏漏。”


  見他如此說,謝紅似乎也鎮定了下來,這才想起高駙馬也是嫌疑人,她急忙轉口道:“夜色漸深了,這路上確實有些嚇人,我剛剛應該是看錯了,請您不要見笑。”


  高駙馬似乎也了然,她這樣一個小女子在這山莊孤身一人,難免害怕,今日還被顧懷瑾一個大男人那樣威逼。他瞧著她,溫聲道:“天色已晚,大理寺的人不知何時才能來,不如先我送您回房休息吧。”


  謝寧一個人確實也害怕,她點了點頭也便應了。高駙馬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讓她先行。謝寧轉過身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高駙馬深深地望了一眼她剛剛跑過來的方向,不知在看著什麽,麵色有些凝重。


  轉過頭麵對謝寧時,卻是溫和的笑了笑。謝寧已經冷靜下來了,她低了低眉眼,輕聲道:“今日信王殿下所言,駙馬以為如何?”


  冷靜下來之後,謝寧覺得有些奇怪,今日顧懷瑾直言她是凶手。高駙馬又總會如此自然的與她同行,難道他不會去懷疑她也是凶手麽?他敢如此篤定,莫不是不是他知道真正的凶手,或者……他才是凶手。


  高駙馬似乎也知道她在說什麽,隻是笑了笑:“我知道您說的是信王殿下今日所言,他說的卻有疑點,但我相信您應該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謝寧低垂眼瞼,遮住了眸光,隻是故作平淡地問道:“您為何如何肯定?”


  高駙馬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怎麽說。隨後他隻是偏過頭瞧著謝寧:“一個人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您的眼神很幹淨、透徹,相比於您是凶手,我更願意懷疑是別人。”


  他看向了一旁的桃樹,目光一瞬間有些悠遠,像是想起了什麽美好的回憶。很多年以前,那個跋扈的長公主也曾站在那桃樹下,對著他笑。眼神幹淨透徹,像一捧清水。


  他忽地低下頭,沒有再說話了,眼中閃過一絲掙紮,終究還是捏緊了手。


  他停下腳步,一直沉默著的謝寧也停了下來,有些奇怪看著他:“駙馬,怎麽了?”


  高駙馬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眼中有幾分痛苦,可還是衝她笑了笑:“沒什麽,隻是希望您的眼神一直能如此清澈,哪怕……”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完,隻是有些悲傷地看著謝寧。


  謝寧還沒有弄懂他話裏的意思,卻聞到了一陣熟悉的香味。不多時她就覺得身上很難受,這香味太熟悉了。


  她忽地睜大了眼,愣愣的看著高駙馬腰上的香囊,袋口被打開了一些,香味就是從裏麵竄出來的。而這味道像極了長公主遇害時,她聞到的那陣異香。


  謝寧覺得難受得緊,身上又無力,卻是癱坐在了地上,抬手捂著胸口,這香味隻是讓她覺得有些不舒服,全身癱軟。


  “駙馬,果真是您?”她有些艱難地抬起眼,看著還一臉笑意的高駙馬,“所以您是要殺我滅口麽?”


  高駙馬還是衝她溫和地笑著:“您不用擔心,這藥不會有什麽痛苦,慢慢地,您就會睡過去,然後永遠的睡著,就像我夫人一樣。”


  謝寧有些不解的看著他,故意問道:“那個香囊,是長公主送您的吧?十多年了,你一直帶著,您既如此愛她,又為何要置她於死地?”


  這兒僻靜,為今之計隻有拖延時間了,等巡邏的侍衛過來,再想辦法脫身。


  不知為何聽到他的話,高駙馬沉默了一會兒,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良久,他才將目光放在一旁的桃樹上:“今日你在點翠林看到了什麽,不必遮掩,我比你更清楚。這已經不止一次了,一開始的時候會哭著求我原諒,然後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起初我恨不得殺了自己,後來我甚至可以在一旁看著她和那些男子翻雲覆雨。”


  他低頭笑了笑,卻是有些癲狂,“你有過深愛的人麽,你知道愛一個人愛到極致是什麽樣子麽,哪裏容得下背叛?一丁點都不行。她應該幹幹淨淨地,就像當年我們初逢的時候,那雙眼睛清澈見底。既然回不去,那永遠把那雙眼睛閉上,這樣在我看來,就永遠留有期待了,期待她睜開眼睛,就會像以前一樣幹淨。”


  他長舒了一口氣,自顧地道:“所以我把毒藥裝到她送我的香囊上,一開始我不敢放太多的分量,慢慢地,一點一點的加重。她每和別人歡好一次我就多放一些,我給過她機會,可她從不曾回頭。”


  他忽地看著謝寧,眼中帶著她看不懂的情緒,低低地說了一句:“如果我說我沒想過要置她於死地,你會相信麽?”


  謝寧愣愣的瞧著他,手指扣在地上,不知為何,她的眼中忽地露出幾分酸澀之感,卻沒有回應他。


  長公主確實有錯,不該將他一個男人的尊嚴踩在地上。可因此而殺了她,卻也不該,她不知道這兩人到底是誰對誰錯。


  她一麵想著,一麵還是在地上握了一把土。現在站在她麵前的,是要殺了她的人。


  高駙馬突然蹲下身子,與她平視,眼中始終漾著溫和的波光。就好像那個在林子外為她好心指路的長輩。


  他笑了笑,卻是向謝寧伸出了手,手中還握著一把匕首,那匕首正對著她的心口。他輕聲道:“這場鬧劇,也該到此為止了……”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很輕,輕得隻有謝寧和他才能聽到,還帶著不易察覺的悲傷。


  錚然一聲,利器刺破胸骨。


  鮮血潑灑在謝寧的衣襟上,還有一些濺到了她的臉上。她睜大了眼,死死地瞪著麵前的高駙馬。而他的胸口插著一柄長劍,鮮血順著尖端,滴到她的臉上。


  再往上顧懷瑾冷冰冰的眼神,還有他手中刺穿了高駙馬的長劍。


  謝寧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卻隻見高駙馬的嘴角抖了抖,慢慢伸出大量的鮮血,他看著謝寧,眼中沒有痛苦,反而帶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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