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周顯恩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想同她說什麽,他還沒給人講過故事。也就十二歲以前喜歡跑去聽書,他聽的估計也不是這種小姑娘感興趣地。軍營裏講的大多都是些葷段子,就更不行了。
謝寧也沒有催他,隻是輕輕動了動,雙手還環著他的腰,小臉就貼在他胸膛上。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周顯恩挑了挑眉,放低了聲音:“不如,我跟你說說我在戰場上的事?”
謝寧點了點頭,安安靜靜地等著他開口。
周顯恩撚著她的發絲,這種時候,還是說些拿得出手的:“我記得,我們第一次打勝仗的時候,是在蒼雲山,北戎那個將軍見熊回的,被我一劍斬了頭。”他似乎是在極認真地回想,“我記得他當時死的時候還看著我,血糊糊地……”
“還有在夜哭林,我們殺了對方三萬人馬……”
他又深入地了講了講細節,直到感覺埋在他懷裏的人身子僵硬著,把他抱得更緊了,他才回過神來,低頭問道:“怎麽了?”
謝寧抬眼瞧著他,咽了咽喉頭,還是勉強笑了笑:“沒什麽,您……您繼續說吧,我聽著的。”
看她這個樣子,明顯是嚇得更睡不著了。周顯恩才突然想起來,好像他剛剛講的有點血腥了。他們男人之間愛聽這些東西,越詳細越好,還會比較誰殺的敵人更多。
不過,他好像忘了,謝寧隻是個小姑娘。
周顯恩輕咳一聲,似乎想到了些什麽不好開口的。可見謝寧實在害怕,他頗有些不自然地道:“這些事,我快忘了跟你說些別的吧。”
謝寧點了點頭,還抬眼瞧著他。
周顯恩瞧了她一眼,隨即將目光別來:“我記得我第一次去軍營,聚眾賭錢……”
“聚眾賭錢”那幾個字被他說得很低,謝寧像是有些驚訝,抬眼看著他:“將軍,您在軍營賭錢?”
周顯恩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這些事確實有些丟人。可看謝寧似乎來了興趣,眼巴巴地瞧著他,他也就繼續道:“當時是我第一次去軍營,年紀也小,膽子大,就拉著他們一起玩骰子,那幾個也是新去。我一提,就都答應了,當時還贏了不少銀子,結果……”
“然後呢?”謝寧從他懷裏探出頭來,似乎是很想聽接下來的事。
周顯恩的眼神飄忽了一瞬,頗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隨後壓低了聲音道:“然後就被我爹給發現了,把我吊在樹上,打了三天三夜。”
謝寧睜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周顯恩見她盯著自己愣住了,神色頗有些不自然。這小姑娘肯定要笑話他,不過本來也是說這些丟臉的事,讓她放鬆些的。
卻見謝寧本來還聽得饒有興致,卻突然攏了攏眉尖,看著他:“您當時一定很疼吧。”
周顯恩忽地愣了愣,觸及她眼裏的擔憂,他隨即笑了笑,伸手將她摟得更緊了:“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早就忘了,而且被打也是我活該。若是換了現在的我,準得把他掛在牆頭上去。”
謝寧也動了動身子,安安靜靜地貼在他懷裏。沒想到,他以前也會這樣貪玩。而且還願意為了哄她睡覺,把這些事都告訴她。
將軍,真的對她很好。
見她溫順地貼在自己懷裏的樣子,周顯恩的目光忽然變得深邃了一些,心下莫名有些悸動。他忽地俯身,將唇貼在她的耳畔輕聲道:“光聽故事怎麽行?不如我換個方法,讓你不那麽害怕。”
謝寧不疑有他,還是點了點頭。卻見周顯恩遲遲沒有開口,正想問他是要說些什麽,卻見他的手指輕輕勾了一下她的下巴。
有些冰涼的觸感讓她身子一僵,直愣愣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周顯恩。卻見他的眼神比平日裏更加幽深,漾著一些讓她有些異樣的情緒。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見他俯下身子,溫涼的觸感印在了她的唇上。
她睜大了眼,喉頭微動,在一瞬間差點窒息。卻隱隱感覺壓過來的唇微微勾起,似乎上揚了一個愉悅的弧度。
他的手還將她環抱著,細密綿長地淺嚐著她的唇瓣。他低下頭,雙眼半合,卻是不想漏過她任何一個神色的變化,見她沒有推開自己,他的目光在一瞬間更加幽深。
墨色長發鋪在鴛鴦套枕上,有力的手臂將她牢牢地圈住,一手輕輕捧著她的麵頰。仿若珍寶一般,憐惜地親吻著。
謝寧整個人還處在發懵的狀態,腦中一片空白。隻有鋪天蓋地的雪鬆味,還有他侵略進來的氣息。
不知為何,她忽地想起了在點翠林看到的場景,長懿長公主和那個玉郎的人。她雖極力堵著耳朵,也沒有親眼看到,可那些勾的人心裏發顫的聲音,還是讓她隱約明白了些什麽。
女子出嫁,本該由母親或者教養嬤嬤引著,學習閨房之事。可她生母早逝,郭氏逼她出嫁,她根本不想見到她。府裏的人都忙著勸她嫁進來,哪裏還管得了教她這麽多。而且多半也是想到周顯恩身有殘疾,應該無心這些事。
所以她到現在都不知夫妻圓房該做些什麽,她還以為他們夜夜抱著,躺在一張榻上,便是圓房了。
可不知為何,她現下有些慌亂,好像這件事,和她想的不一樣。
第72章 繾綣
屋外忽地起了風, 吹得雕花木窗吱呀作響,似乎送了些許桃花的清香過來。謝寧愣愣地看著俯身淺嚐著她的周顯恩,雙手被他壓住, 搭在他的腰上。
素白的幔帳揚起, 撩過她單薄的脊背。她的身子微微戰栗著,卻不是因為害怕。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吻過她, 可這一次, 她卻覺得好像有哪裏不一樣。
這個吻比以前任何一次都綿長深遠,直到奪走了她口中所有的氣息,滿滿的隻剩下雪鬆的清冽。
壓在她唇上的涼意往後退了一些,卻還是輕晗著她唇珠, 似乎稍稍動一下,就會輕易貼在一起。
謝寧不敢動,連自己身處何處都快忘了。有些紅腫的唇瓣微張, 搭在他腰上的手,下意識地收緊,手指攥著他的寢衣。
周顯恩微微抬起頭, 鴉色長睫遮掩著漆黑如點墨的眼, 峻挺的鼻梁輕輕蹭了蹭她的鼻尖,唇瓣掃過,帶了微微的濕意。
幽深的眼毫不遺漏地捕捉著她的情緒,觸及她麵上的緋色,他忽地彎了彎嘴角,滿意地笑了笑。
他將手從她脖頸下抽出, 側臥著,單手撐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現在,還害怕麽?”
他說話的時候,身子往下壓了壓,墨色長發垂到她的衣襟內。而他戲謔的目光,像傾瀉而下的月色,將她所有的神態都一覽無遺。
謝寧的手還勾在他的寢衣上,不知是被他吻得太久,還是別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夜色迷離,她眼中波光粼粼,匯成一彎春水,濕漉漉地看著他。一呼一吸,都帶著他的氣息。許是被他這樣直勾勾地盯著,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地就用粉色的舌尖卷了卷唇。
周顯恩身子一僵,眸光動了動。卻是有些不自然地別過眼,平穩的呼吸也慌亂一瞬。像是要掩飾什麽一般,抬手就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嗓音低啞了幾分,像浮動在水麵的遊草:“別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他咽了咽喉頭,眼尾泛紅。
否則,他會忍不住的。
謝寧不知他為何要遮住她的眼睛,聽到他的話,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麽。聽話地點了點頭,纖長的眼睫掃過他的掌心,像一尾小鉤子撩過。
感覺到捂在她眼前的手似乎更僵硬了,謝寧怕是周顯恩生氣了,趕忙輕輕“嗯”了一聲。可她久未開口,聲音透了幾分不同於平時的嬌媚,更像是嚶嚀。
屋內安靜了一瞬,窗台上的桃花開得正豔,風一吹,花瓣搖曳。
謝寧隻聽到了一聲無奈的歎氣聲,似乎還混了點點笑意:“真是拿你沒辦法。”
還沒等她開口問他怎麽了,就感覺有什麽壓迫了過來,她慌亂地眨了眨眼,卻不知道這樣,會讓他心頭的悸動更甚。
微張的唇瓣不由分說地被封住,將她所有的話都盡數咽了下去。這一次不同於之前。反而帶了幾分急促,溫熱的觸感在她唇齒間遊動,肆無忌憚地掠奪。
謝寧的眼睛還被蒙著,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明明夜風透過木窗漏進來了一些,可她卻隻覺得灼熱。
密密麻麻的觸感移到脖頸上,鎖骨落下一陣涼意,隨即被溫熱的濕潤代替。
寬厚的手掌遊走在她的脊背,骨節分明的手指似有意或無意地劃過,隔著薄薄的衣料,帶了幾分灼熱。
她放在他腰側的手被他握住,壓在了榻上,骨節分明的手指順著指縫滑進去,十指交握。掌心摩挲間,卻讓她心頭湧動出一些異樣。
謝寧不自覺地輕哼出聲,那聲音卻讓她自己都覺得有些無地自容。可躺在她身側的周顯恩輕笑了一聲,放過了她早已紅腫的唇,輕輕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個吻。
謝寧隻覺得脖頸間冒出一陣熱氣,熏得她整個人都暈暈乎乎地。手指緊緊攥住了絲衾,輕咬下唇,將讓她無地自容的聲音都咽了下去,卻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從唇縫間逸出一些。
瞧著她小臉都憋得通紅了,周顯恩的眼神更加幽深,嘴角勾起滿意的弧度。
帶著涼意的手指捏了捏她的下巴,周顯恩俯在她的耳畔,聲音帶了幾分笑意:“乖,想出聲就出聲,我喜歡聽。”
謝寧睜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觸及他近在咫尺的臉,眸光快要碎在他露骨的話裏了。
她抬手攥緊了他的寢衣,拚命地想要低下頭,麵上已經羞紅一片。
心頭一個念頭不由自主地冒起來。
他……他這是要與她圓房麽?
這個想法像是燙人一般,燙得她連抬一抬眼睫都覺得熏熱。月色朦朧,勾勒出了眼前人的輪廓。
眉峰微挑,薄唇噙笑,蒼白的臉上也隱隱多了幾分血色,墨發垂落,讓他的臉色忽明忽暗。他無疑是一個俊美無儔的男子,有著讓任何女子都無法拒絕的容顏。身上的每一處都像是完美地雕刻出來的,尤其是此刻,眼尾帶笑,更是撩撥人心。
她不敢再看他了,急忙閉上眼,身子縮在絲衾裏,蜷曲的眼睫輕顫著,連脖頸間都帶著緋色。
她努力平複著呼吸,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他們是夫妻,她是嫁給了他的。不管他做什麽,她都應該……
她不敢再往下想,一想到那兒,就羞得她連腳趾都蜷曲了起來。
周顯恩隻是低頭瞧著她,將她所有的嬌羞都盡收眼底。他低下頭,聲音帶著幾分誘哄:“把眼睛睜開,看著我,聽話,別怕。”
他的聲音有些粗重,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麽。謝寧搖了搖頭,羞得不敢睜眼。
周顯恩吻了吻她的鼻尖,手從她的青絲中抽出手,將她平放在榻上,雙手撐在她的脖頸旁。
感覺床榻被壓下了幾分,謝寧雙目微闔,將雙手擋在身前,緊張地縮著身子。
周顯恩抬手就掀開了蓋在身上的絲衾,垂落在床榻旁,露出的一角繡著鴛鴦戲水。
謝寧不敢動,也不敢說話,卻感覺帶了些涼意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緩緩往上拉去,直到碰到柔軟的衣料。
她嚇得一驚,急忙睜開眼,就見得周顯恩坐直了些,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腰側的係帶上。
“將軍……”她的身子都快癱軟下來了,眼中波光瀲灩。
周顯恩的呼吸加重了些,喑啞著嗓音開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幫我解開。”
謝寧的呼吸軟綿了些,隻覺得身子都快化了,哪裏還使得上勁兒。她求饒似的看著他,眉尖微蹙,眼中漾著粼粼的波光。
周顯恩輕笑了一聲,將她的手握住,牽引著她替自己解開了係帶。輕微的衣料摩挲聲響起,讓謝寧身子一顫。
寬大的寢衣滑落,順著他的腰線垂到榻上,露出白皙健碩的胸膛。肩膀上的肌肉分明,微微鼓起。每一分線條,都如同鬼斧神工。若是細看,卻能看出蒙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緋色。
他俯下身,獨屬於男子身上的氣息就鋪天蓋地籠在她周圍,讓她避無可避。
他麵上雖然鎮定,可胸膛也在微微起伏,墨發掩映的耳根更是紅透了。這是他第一次,做這樣的事。
謝寧隻覺得整個人都僵住了,目光無處可躲,直到落在他的腰側和心口,原本緊張的身子在一瞬間鬆下。她攏了攏眉尖,眼中透出幾分酸澀之感。
本該如白玉無瑕的身上,卻縱橫著或深或淺的傷疤。有的已經經年累月變成了淡粉色,還有的至今猙獰在他的身上。尤其是心口那一道,幾乎可以想象當時的傷勢有多麽凶險。
有的傷,再差一點,恐怕就會要了他的性命。
她隻知道他在戰場待了十年,戰無不勝,從沒想過,他的身上竟然會落下這麽多的舊傷。
周顯恩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倒是滿不在意地開口:“別看了,太醜了,都是傷。”
觸及她眼中的水光時,他臉上的笑卻愣了愣。
謝寧搖了搖頭,似乎一眨眼,水珠就會順著她的麵頰滑落。
她抬眼瞧著她,有些哽咽,聲音卻沒有半點遲疑:“才不醜,將軍是最好看的,是最了不起的大英雄。”
周顯恩啞然了一瞬,眼中湧動出幾分震驚。在她朦朧的淚眼中,卻是漸漸將眉眼彎出一個溫柔的弧度,隨即鬆了所有的力氣,趴在她的頸窩。
輕嗅著她身上的清香,他頗有些無奈地輕笑了一聲,聲音喑啞:“你這樣,我真的會忍不住吃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