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被精靈那雙平靜但通透的翠色眼眸所注視，亞瑟指尖擦過漸漸變涼的茶杯，見好就收，試探到此為止。
因為真正的“壞消息”才正要上場。
“——正如我之前所告訴你的，‘鑰匙’被一分為五。切格諾、伯頓、英蘭三帝國各持有一部分，光明神廷持有一部分，最後一塊碎片，就不得而知了。”
“據說鑰匙是由當時最出色的侏儒煉金士進行煉製的，按理他能知道更多情報，但據我所知，侏儒內最德高望重的大煉金士已經在幾年前故去。除此之外，就隻有光明神廷的高層能清楚細節。我是指總部的紅衣級以上的高層。”
“而英蘭持有的那一部分……”
亞瑟聳聳肩，丟下一顆足以引起動蕩的炸.弓單新聞。
“在當年英蘭護送回卡美拉的路上，就被搶走了。護送隊是英蘭最頂尖的魔法大導師和騎士所組成的，死傷大半。為了避免光明神廷和其他二帝國的追責，我的父王瞞下了這件事。”
在英蘭打工了這麽久的塞西特，自然清楚亞瑟這句話背後的分量。
他皺眉：“是誰？‘死傷大半’，那至少會有活著回來匯報的人。難道你們沒有試圖追回碎片嗎？”
亞瑟似笑非笑：“這麽重要的東西，當然是要追回的——前提是，能做到的話。”
指尖在空中虛虛勾勒出形狀，他挑了挑唇角。
“龍。搶走鑰匙碎片的，據當時的領隊所描述，是一頭罕見的雄性銀龍，年輕但力量強橫，能夠使用的魔法元素十分龐雜，而且……他會吃掉敗者，原因不明。根據記載，龍族應該並沒有以人為食的偏好。”
再加上龍島遠在海外，海域危機重重，並不是每個出海的冒險者，都能幸運地被人魚當做伴侶，避開永遠饑餓難耐的海怪的利齒的。
英蘭的取舍十分合理。
亞瑟原本以為會看見一個沮喪的魔族，誰料伊緹的神情漸漸複雜起來，仿佛看見盤子裏的小餅幹忽然生出翅膀，然後開始跟奶油蛋糕對打。
她摸了摸自己的儲物戒指，慢吞吞地問：“你說的那頭龍，是不是紅色的眼睛，很愛打架，還會說大陸通用語？”
亞瑟遲疑著點了點頭。
哦豁，完蛋。
垂死掙紮，伊緹麵無表情地又問：“你說的那個鑰匙，是什麽樣子的？”
亞瑟回憶著殘卷裏的記錄：“雖然叫‘碎片’，不過其實是一塊拳頭大的橙黃色寶石，通透純澈，內裏蘊含著很淡的雲霧樣的流光，像是星空——領隊是這麽描述的。他副業是一位極受歡迎的吟遊詩人。”
伊緹：……？
這個描述有一點點耳熟。
她把精神觸伸進儲物戒指裏，翻箱倒櫃地把那塊從諾雷藏寶庫裏挑的寶石掏出來，精神有點恍惚：“你說的是這個嗎？”
亞瑟詫異到失語片刻。
“而且，鑰匙的製作者沒死。”伊緹自己也暈乎乎的，隻是本能地陳述事實，“我認識，就是奇奇。反正他是這麽說的。”
事實上，奇奇所說的“有一部分的碎片在龍島上”，也完美應驗了。所以他吹牛裝逼的可能性，有一點點小。
伊緹默默把寶石塞回儲物空間裏，冷靜地看向沉默亞瑟。
“所以，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來著？”
*** ***
見過命中注定要打破人類界門陰謀的天選之魔嗎？
現在你見到了（大拇指）。
作者有話要說：新角色馬上要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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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說到有一隻小鳥要展開翅膀, 從籠子裏飛走了。
……
一共有五塊碎片，目前已知四片, 分別在三大帝國和光明教廷的手裏, 剩下一片的線索要從侏儒奇奇的身上扒。
被龍搶走的屬於英蘭的那一部分碎片, 陰差陽錯還是落入了伊緹的儲物戒指, 那攻略順序, 由易到難, 接下來自然是從排名第二的伯頓下手。
拿著亞瑟提供的全套合法身份文書和通行許可, 伊緹、塞西特與伊格納茲三人, 於一個清晨, 沒有人為其送行, 他們悄然無聲地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馬不停蹄, 趕往伯頓邊境。
直到人出了城，塞西特才略微鬆懈下全程保持的警惕，坐在馬車上，有些困惑地回頭看向沐浴在曦光中的卡美拉王宮。
與他曾經設想過的結局不同。
“怎麽了, 塞西特？”
注意到人類小弟不太尋常的發呆, 伊緹爬了過來，半個腦袋伸出幕簾，自覺回家有望之後，那雙靛青色的眼睛就愈發透亮，滿是希望的曙光。
塞西特坦誠回答了自己的疑問：“亞瑟·潘多拉貢。我以為，他不會這麽輕易地放手……他, 很喜歡你。”
他頓了頓，才遲疑地將那種他捉摸不透的情緒和掌控欲，定義為“喜歡”。
“他當然很喜歡我呀。但是，他太重了！”
順著塞西特的視線，將目光投向了遙遠的城池，能看破所有偽裝的魔族毫不猶豫地開口，用這樣一種天真而冷酷的口吻，為這個國家、這片土地未來的王，下了定論。
“——太重的人，是飛不起來的。”
………………
…………
……
亞瑟並未為三人送行。
當伊緹等人步履輕快地往相反方向前行時，天還未亮透，他獨自一人趁著蒙蒙的天光，來到開滿星辰花的花園。
王宮位於整個卡美拉城的最高處，足以縱覽這座城池的一切。
埋頭忙碌於公務的年輕的王子，一夜未睡，隻身著最簡單的襯衫，外麵隨意披了件披風，席地坐在絢爛的靛青色花海當中，唯獨無人時，麵上才能難得窺見幾分倦意。
閉上略微酸澀的眼睛，他捏了捏眉心，卻忽然感覺到有什麽冰冷的東西在靠近，伴隨著微涼的吐息，便含了笑意地抬起頭。
“你來了。”
單翼的亞龍低下了長長的頸，渾身如流動火焰的鱗片在混沌中也散發著淡淡的光。本該是沒有溫度的龍吻貼在皮膚上，莫名生出幾分熱意。
或許混血中那一點點殘存的比翼的血脈在滾燙。
亞瑟抬起手，指尖在能夠輕易撕裂人類肌理的利齒間拂過，並不是對待寵物那種高高在上的輕慢，而是友人不需驗明的默契。
空氣中彌漫著星辰花的甜香。
他往後靠在亞龍最柔軟的腹部，像曾經為它將書中奇妙的冒險一一念來時的姿勢，俯瞰逐漸蘇醒的卡美拉城。
以及那個混雜在其中，已不可見，卻漸漸離開的身影。
喜歡嗎？
當然是喜歡的。
“……真可惜，還不夠喜歡呢。”
他低聲自語。
將寶物據為己有的辦法是有的，可是當寶物背後站著能夠殺出神廷與切格諾皇室重圍的騎士、隱居避世已久的精靈一族、虎視眈眈的銀龍與最頂尖的侏儒大師時，是否能夠出手，就成了一種取舍。
而任何人，包括亞瑟自己在內，與“英蘭的未來”相比，都不值一提。
當“年輕的王子將帶領英蘭走向輝煌”的預言被相信時，不管這個預言究竟是是真是假，亞瑟·潘多拉貢都已經肩負起這樣的責任。
他於鮮花與期望中誕生，也必須在掌聲與目光中一步一步登上王座。
哪怕腳底下踩的刀鋒骸骨或淋漓鮮血。
這是他既定的命運。
亞瑟·潘多拉貢是永遠正確的——因為不正確的那個亞瑟，早已消失在時光深處，與被抹去的犧牲共同埋葬。
或許他才是被束縛住的那一個。
被祝福、期望、責任、命運、犧牲……之類的？
“就是因為沒有，所以才想擁有啊。”
身處華美恢宏的宮殿，年輕的王子微笑著望向更廣闊的的天際，向它伸出手，仿佛要將天下攏進掌心。
卻在最終還是鬆開了手。
“那就再飛高一點、飛遠一點的，去看我無法抵達的那個世界吧。”
“別再被我抓到了。”
“……伊緹。”
*** ***
【為王者注定孤獨。】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亞龍其實對亞瑟的角色詮釋是個蠻重要的部分，所以強烈重溫一下042-043，亞瑟差不多就這樣了。
此處本來應該有一個小作文，但是感覺亞瑟這個角色挺複雜的，寫少了說不清，寫多了太囉嗦，算了就這樣吧。
要是有亞瑟真愛粉給他寫小作文，我就回頭給他搞個if小番外吧。
雖然我覺得他人氣好低，他可能還不如煉金手受歡迎（？）
亞瑟好慘x
第096章
而張開翅膀的小鳥, 已經飛到了那雙手觸及不到的地方了。
有精靈保駕護航橫穿叢林，又有求生技能豐富的塞西特做飯, 在一路還算悠閑的旅途過後, 伊緹一行人來到了伯頓的中心。
與商業發達、子民熱情的英蘭不同, 也跟窮奢極欲、把享受擺在明麵上的切格諾不同, 伯頓一直都沒有自己特別值得稱道的領域, 什麽都會, 但也什麽都趨於平庸。它一直都是切格諾的簇擁, 相應老大的一切號召。
隻是一年前, 伯頓的皇室出了什麽動蕩, 種種秘聞外人也不可得知, 隻是最後的結局是：原定的那位繼承人意外身亡, 老皇帝病危, 孱弱年幼的公主在倉促間被推上了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