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你找到我家教主,用人來換。”
之後整整一天,阮寶玉腦子裏來來回回隻有這一句,在大理寺野貓似地亂竄,不停哀嚎:“教主教主,你倒是告訴我你是哪派哪教,是哪路神仙嘛。”
一旁李延也是熬了整晚,阮寶玉口述,他執筆,畫帛錦背上那個曾經顯現的圖騰,這會子終於大體畫了出來,於是歎氣:“我覺得你最好把你的手處理一下,雖然你這是狗爪,但指甲這麽翻著,你難道就不疼?”
阮寶玉甩著手,“疼當然是疼,但現在我兒子和侯爺x_i,ng命更重要,反正我這手也沒侯爺的好看,沒關係。”說完就勾頭去看紙上的那幅圖騰。
那是朵花,和蓮花形似,花瓣繁複,每個花瓣上都有血管樣的細紋,似乎汩汩流著鮮血。
阮寶玉盯著它看了一會,也不知怎的,漸漸入了神,滿眼血色,緊接著腦子裏一片炸響,瘋了般疼痛起來。
“怎麽了?”李延看他臉色不對,扶桌子站起身。
“這圖有問題,不能久看……”
“沒有啊。”李延側頭,把那圖顛來倒去看了個夠:“不就是朵稀奇古怪的花,沒什麽。”
阮寶玉的頭還是疼得打鑽,思索不能,隻好死頂著太陽x,ue:“那你把這圖多畫幾張,找些江湖線人看看,我……”說完就直挺挺暈了過去。
阮寶玉昏倒並不稀奇,但這次暈得比較久,過了三四個時辰也沒有醒轉的意思。
可憐的李少卿苦命,隻好叫人把他扛回家,找大夫替他包紮好十根手指,替他換下血淋淋的官服,然後又撅屁股畫那張圖騰,一張張畫過去,還不時回頭,看他醒了沒。
“賤,賤就一個字啊。”一邊畫畫的時候他還感慨,也不是沒有自知之明。
好容易畫好,叫人送出去,他趴桌邊睡了不到兩個時辰,阮寶玉就醒了。
照例,這位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不停追問為什麽自己要和一個不好看的人同處一室。
李延強打j-i,ng神和他糾纏,眼皮子打架,都快哭了,外頭小廝回話,說是大理寺有消息帶到。
是壞消息,寺裏的人說,畫給江湖上的幾個線人看過,沒有人認識。
李延就更想哭了,趴在桌上,不理阮寶玉呱噪,抱住兩隻耳朵,對著剩下的一張畫吹氣。
天色這時已經向晚,寄住在李家的蘇銀練功完畢,剛巧經過他門口,於是踏進門來,一眼就看見了那朵紙上蓮花。
“西番蓮纏枝,你畫這個幹嗎?”蘇銀脫口而出。
“你說什麽?”李延呆愣愣。
“我說你沒事畫這個幹嗎,西番蓮纏枝,是訶利帝母教的圖騰,這可是個邪教。”
銀子銀子,果然是樣好東西。
李延的兩眼放出光來,湊上前去:“訶利帝母教,這是個什麽教?你也知道麽?”
“訶利帝母教,信奉鬼子母,教裏掌權的都是女人,但是新人入教有一個規矩……”話說到這裏蘇銀頓了下。
“什麽規矩?”
“必須殺死自己的孩子……,自己親生的骨r_ou_。”蘇銀垂首。
李延語塞,還沒開口,卻聽見一旁阮寶玉跳將起來,“嘭”地一聲拍了下桌子。
“金大蓋。”拍完桌子之後他又說了這三字。
李延抱住頭:“拜托,你這又是發什麽瘋。”
“帶上這幅畫,我要見金大蓋的老婆。”阮寶玉斬釘截鐵,眸裏淩光一閃,顯然已經恢複記憶和神智。
不多時,兩位少卿又回到了大理寺,李延在一旁哼哼:“如果你不拍桌子,我也能想起這兩件事的關聯,沒啥。”
阮寶玉鼻孔朝天,表示對他的鄙夷,“那你記不記得,那個紅衣女人叫阮儂什麽?”
“這個,當時情況這麽緊急……”
“少主。”阮寶玉沉下了嗓子:“她叫阮儂少主。”
“莫非阮儂是那邪教的下任教主?”
“你沒聽見蘇銀說,教裏掌權的從來都是女人?”
“阮儂不是女人,這個我知道,我還彈過他的小j-ij-i。”
“所以就隻有一個可能。”阮寶玉又鄙夷地看他一眼:“阮儂是她們教主的孩子,而這個教主她們既然要找,肯定是已經失蹤了。”
看來比智慧結果已定,李延吃了大癟,所以隻好轉移話題:“金大蓋家的怎麽還沒傳到?”
正好差役這時進了門,金大蓋家的緊隨其後,跪在地下,道:“民婦吳婉見過大人。”
看著挺溫婉的一個女子,沒有太明顯的異常,也就眼神稍微渙散。
“這幅畫,你可認得?”阮寶玉也不廢話,將那幅西番蓮纏枝拿過來,遞到她眼前。
吳婉抬頭,看了那畫,慢慢定住,似乎被紋樣吸引,呼吸急促起來。
“你到底認不認得!”堂上李延大喝。
吳婉仍不作聲,隻是看著那畫,眼裏漸漸露出凶光。
阮寶玉靈光一現,回身去找李延,捉住他手,對著他食指就是一口狠咬。
李延“嗷唔”一聲跳將起來,可這該死的阮寶玉卻還不肯罷休,捉住他受傷的食指猛擠,將血擠上畫紙,一邊叫罵:“喊什麽喊,你這手指又不好看,有啥好心疼的!”
這一會功夫鮮血已經漫上紙張,阮寶玉吹了口氣,那株西番蓮便染了血色,立時變得妖異,和那日帛錦背上的圖騰有三分相像。
血色的西番蓮,這一張畫被遞到吳婉眼前,吳婉立刻通身直顫,伸出兩隻手來捧住了心,嘶聲道:“聖明的母神,我一定會獻出自己的子嗣來供養您的孩子,請您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說完就開始直身,眸裏凶光大露,一雙眼四處在找尋,大約是在找尋自己的兒子金大標。
阮寶玉深吸了口氣,攔到她跟前,沉聲:“殺死自己的孩子供養聖母,這是你們教主的意思嗎?”
“教主……”吳婉胸口起伏,似乎猶疑不定,但片刻已經恢複:“護法說了,教主不日即可歸位,為聖母獻上自己的子嗣,到時候我教必可昌複!!”話說到最後聲音淒厲非常,而且氣貫雲霄,完全不像一個弱女子能夠發出。
阮寶玉不語,跟在她身後,抄起桌上的紙鎮,一記就敲上了她後腦。
“阮儂就是少主,教主失蹤,而且她們也在找她。那就隻剩下一個可能,這個教主不肯殺死自己的孩子,帶著阮儂叛教出逃了。”
這一次連李延都能夠推測出來。
阮寶玉抱住頭,不作聲。
“既然阮儂在你這,她們就料定你知道阮儂的娘在哪,所以問你要人。”李延繼續:“那你記不記得,是誰把阮儂交給你的。”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腦仁被強盜敲過,把前後兩年的事都忘了!”
“仔細想想……”
“想不出來。”阮寶玉放棄努力,趴到桌上打滾:“怎麽辦,侯爺和兒子等我去救,我頂頂好看的侯爺……”
這麽無賴了一會,他停住了,還是趴在桌子,看向李延,“如果你是這個教主,帶著兒子逃出那個勞什子教,你會把他送人麽?”
“會。這樣就算自己被抓住,孩子也安全了。”
“送人之後呢?想不想看他?”
李延抓頭:“我又不是娘們,沒生過孩子,按理是應該想看的吧。”
“那會不會她躲在某個不遠不近的地方,喬裝打扮,如果實在想了,就可以過來看一下?”
李延頓住,似乎也觸摸到了些什麽。
“你說,有沒有哪個七歲的孩子,會真的喜歡看死屍,看死人被拉開肚子露出一堆白油?”
到最後阮寶玉道,慢慢坐直,眼半眯露出了一個笑。
被叫來的時候,藍庭依舊彎腰,還是那個低眉順眼的姿態。
“你是個女人。”阮寶玉開門見山:“雖然你偽裝得很好,但是有些時候習慣還是難改,我不止一次看見你含胸。”
“大人好眼力好記x_i,ng。”藍庭依舊波瀾不驚。
“我想知道你的本名,阮儂我替你撫養了兩年,也算盡心,應該有資格聽你一句真話。”
“我本名阿那然,今年二十六歲整。”藍庭抬起了頭,“很感謝大人這兩年多庇護我家阿寶,大恩不言謝。”
“阿寶?阮儂他便沒有名字嗎?”
藍庭沉默一會,“是,他沒有名字,一個生下來就為了獻祭的孩子,不需要名字。所以我還要感謝大人賜給了他名姓。”
這一來她已經默認自己便是訶利帝母教的教主,絲毫沒有要推諉狡辯的意思。
李延就有些不解,“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們為什麽懷疑你嗎?”
“女扮男裝,懂蠱辯毒,而且待阮儂親厚,我留下的破綻已經太多。”藍庭苦笑。
“那你可願意去換侯爺和阮儂回來?”
“如無萬全把握,我不會去。她們抓阮儂回去是為了逼我獻祭,隻要我一天不出現,阮儂便安全。”
“借兵去將她們團團圍住,一百個滅她一個,這樣就該萬全了吧!”李少卿豪氣幹雲。
“你見過她們給侯爺下的蠱麽?”藍庭歎氣:“那蠱叫做血飼,種在飼主血管深處,可以完全控製飼主神智。侯爺武藝這麽高強的人都未能幸免,你送些小兵小卒去,不是白白地送飼主上門,供她差遣?”
“會下血飼的人有幾個?”阮寶玉這時突然發話。
“左右護法,一共兩人。”
阮寶玉向前,“那如果有人箭法如神,百步之外能輕鬆取她們x_i,ng命呢?”
藍庭沉默。
李延咧開了嘴,第二次感慨:銀子銀子,果然是樣極好的東西。
“這未嚐不可。”藍庭頓了頓,過後看向阮寶玉:“但是大人,侯爺血管裏的那隻蠱蟲,是要喝左護法的血才能活,左護法死則蠱蟲必死,蠱蟲若死,便會化成劇毒流遍侯爺全身。大人,你要思量清楚。”
“一,二,三……,七。”李延數數,衝阮寶玉瞪眼:“連你我一共七個人,就準備去赴約了?”
“不連你,所以一共六個。”阮寶玉回瞪。
“你不怕你家頂頂好看的侯爺死了麽?昨天你和藍庭到底嘀咕了啥,還特意支開我,說是讓我去找蘇銀,別當我傻,我是有智慧有節c,ao的!”
阮寶玉扭頭,當他空氣,隻問蘇銀:“蘇將軍,你要取的是右護法的x_i,ng命,樣貌藍仵作已經向你詳細描述過,你有沒有把握一箭斃命?”
“有。”蘇銀昂頭,有一弓在手,便立刻生出無所畏懼的豪氣。
“那左護法呢?”李延實在忍不住c-h-a話。
“左護法侯爺自會解決。”提到侯爺這兩字,阮寶玉立刻眼放寶光。
“你腦子壞掉啦?你家侯爺被人控製,前天還一巴掌劈得你吐了半盆血!”
“我們準備出發。”阮寶玉繼續當他是空氣。
有節c,ao有智慧的李少卿堅定不移跟在他們中間。
藍庭看著不忍,終於說話:“其實阮大人不讓李大人去,也是不想你涉險。還有,侯爺的那個蠱雖然是控製他神智,但也不是完全無解,一旦有極大的痛苦作為刺激,他有很大機會能夠暫時清醒。”
“極大的痛苦?他?阮花癡?他會舍得讓他家侯爺吃多大的痛苦?”
“我自有分寸。”阮寶玉回身,難得正經:“你回大理寺,兩個時辰後,我自會帶侯爺和阮儂回轉。”
李延停住了腳步。
什麽時候的阮寶玉是可以調戲,又什麽時候的阮寶玉是可以信任,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阮寶玉於是動身。
極大的痛苦,他自然是舍不得給。可是帛錦已經幾天沒吸素燃,而毒癮在月正中天的時候發作,那痛苦會有多大,他卻是再清楚不過。
“就這一隻……小東西,便能找到她們?”走到半路,阮寶玉還是忍不住問。
藍庭仍是淡淡:“大人放心,她們走時一路其實留下信號,是我教特有的西番蓮香料,這隻蠱蟲嗜香,自然是能夠尋到路。”
“哦。”
下來一路就無話了,因為要在月中前趕到,一行人走得很急,出了城門,朝的是西南方向。
大約一個時辰過去,蠱蟲停止扇動翅膀,飛回來,歇在藍庭手指。
阮寶玉抬頭,看見眼前寺廟破落,門匾上字跡卻是俊逸,寫著“慕聖寺”三個字。
帶來的四個人之中有輕功卓絕的,立刻躍上屋頂偵查,按照藍庭交代,看見人影即刻回轉,不能靠近紅衣女子一丈之內。
不多時那人回轉,道:“她們在後院,裏麵一共兩間房,一間有燈,另間也有人,總共絕對不會超過十個。可以將她們引到後院,大殿屋頂是個很好的埋伏點。”
“那好,你帶蘇將軍去大殿屋頂,蘇將軍腳腱受過傷,你帶好他,不能發出響動。”阮寶玉說話,“蘇將軍想必也記得,我大喊一聲侯爺,你就可以動手。”
蘇銀點頭,很快掩入月色,寺前於是隻剩下了四個人。
藍庭抿了抿唇,伸出手,將頭發放下,挺起胸,女人姿態便出來了,身姿是極好的,但臉上人皮麵具仍在,五官平淡,仍是那個木訥溫順仵作的模樣。
“這麽久沒見的故人,該怎麽打招呼呢?”她歎了口氣,麵容雖然平靜,但到底心緒難平。
“開門!”那廂阮寶玉卻早已撩起袍子,一腳踹上廟門:“我帶人來了,快點開門!”
有人前來應門,阮寶玉一頭撞過去,腳不沾地奔到後院,站住喘氣:“我家侯爺和阮儂呢,你要敢動了我家侯爺一根汗毛……”
院後房門大開,那紅衣女子靠門,後麵跟著赤裸上身的帛錦,聽見他這話微微一笑,伸出兩根指頭,立時便拔下了帛錦一根頭發,“撲”地一聲吹到他眼前。
阮寶玉眨眨眼,“那啥汗毛動了也就算了,你要是敢動別的……”
這一次紅衣女子卻沒理他,相反卻是站直身子,屏住了呼吸。
在阮寶玉身後,大殿的後門,藍庭踏著月色,已經緩步走了過來。
院裏另間房門也大開,有個黑衣女子懷抱阮儂,定身站在門口。
“教主……是你嗎?”兩個女子彎腰,訶利帝母教一左一右兩位護法,聲線一樣緊繃,似乎既期待又害怕。
藍庭緩步過來,撕下臉上麵具,真容漸現,額心一朵黑色蓮花,似乎深深洇進了骨血去。
“這是我們之間的恩怨,與他人無關,你將侯爺放了吧,替他解了血飼。”她一步一句。
兩個女子不語,那黑衣的似乎比較軟弱,雙眼漸漸濡s-hi。
“不行!”阮寶玉這時大聲,退後伸手,一把攔住藍庭:“你放侯爺過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紅衣女子牽起嘴角,朝帛錦挑挑手指,“你,走過去。”
帛錦埋首,似乎無有魂靈,便順著她那根手指,一步步走了過去。
“侯爺……”阮寶玉低聲,做心碎狀,眯著眼,努力想看清帛錦雙眸。
帛錦越走越近,月正中天,銀輝透過薄雲,照著他眼,雙眸果然是一片湛紫。
夜風撩動他發,他看向阮寶玉,極緩極緩狹了下眼。
老天果真有眼,素燃之毒發作,侯爺果然清明!
阮寶玉腳底立刻生風,花癡無畏狀撲了上去,一隻手伸進袖管,握住那把薄刀,等撲到帛錦跟前,立刻撕心裂肺喊了一聲:“侯爺!!!!!!”
大殿屋頂一枝黑羽箭應聲破風,s,he破夜色,攜萬鈞之力而來。
藍庭急退,而阮寶玉那把薄刀已經遞到帛錦掌心,人伏在他肩膀,急聲:“傷紅衣女,奪阮儂,退回大殿!”
帛錦回身,薄刀脫手,直中紅衣女右肩,傷人後仍然去勢不減,勁風帶她後退,一直將她釘上身後白牆。
而那枝黑羽箭這時也找到目標,釘穿黑衣女子右眼窩,箭尖扯出血霧,穿後腦而出。
蘇氏弓滿,無有空回。這句果然不是虛言。
黑衣女子殞命,甚至連一聲驚呼也沒來得及發出,手裏阮儂落空墜地。
帛錦身形這時已到,抄手便帶起了他,急速退往大殿,途中看阮寶玉奔命不暇,還順手帶了他一把。
後院這時還剩三人,那紅衣女子雖然受創,但到底武功了得,第一個搶身過來,頃刻已追到大殿後門。
“撒網!”大殿裏,阮寶玉的聲音再清楚不過。
立在後門兩側的兩人得命,立刻便拋出了軟索。
這兩人是阮寶玉從刑部借來,別的本事沒有,手裏這一張軟索網卻是了得,不知曾經捉過多少江洋大盜。
紅衣女子落套,這兩人將經線一收,立刻便將她密密捆成了一個粽子,別說掙紮,就連動根手指都難。
後院餘下的兩個女子仍想前衝,不需阮寶玉知會,蘇銀拉弓滿弦,一人一箭,都分毫不差s,he進了她們膝蓋。
大功告成,帛錦阮儂全身而退,活捉紅衣女,所有目標都圓滿達成。
阮寶玉咧嘴,這一笑就別提多春風得意寶光璀璨。
“教主!”過了片刻,大殿裏響起那紅衣女子淒厲的聲音:“訶梨帝母在上,你抬頭看,難道就不覺得於心有愧嗎?!”
殿內光線昏暗,但裏麵供奉的銅像點塵不染,是個手抱孩童的婦人,腳踩纏枝西番蓮,麵目慈和,無限悲憫地看著腳底眾生。
藍庭抱著阮儂,抬頭與神像對視,道:“孩子是我的骨血,他的命便是我的命,若聖母真的慈悲,就應該懂得。而如果她不懂,定要怪罪,便是劈下十萬雷霆責我罰我,我也不怕。”語聲清平緩和,但卻有一股無法撼動的力量。
“聖母!你聽見沒有,這便是你選中的傳人,伍凝慚愧,願厲魂化作十萬雷霆,替你責罰這個叛徒!!”
紅衣女子厲聲,雖然手腳被縛,但卻從深處裏迸發出濃烈的怨忖和絕望。
阮寶玉聽著驚悚,連忙上去捏開她嘴,道:“你別想咬舌頭或者服毒,我家侯爺的命很貴,你賠不起!”
紅衣女子斜眼看他,卻也有些睥睨的氣度,緩緩笑了:“你當服毒就隻有咬牙齒裏的毒丸麽,井底之蛙!很好,我這兩天根本就沒喂你家侯爺的蠱蟲,這下一死,你家很貴的侯爺也必死,y-in曹地府,我等著你來找我賠命。”
這一句話還沒說完,她額頭便炸開一條黑線,瘋了般往下蔓延,不過片刻,便已經蛛網般四散,從頭到腳無一幸免。
“她在血裏散毒,你退後!”藍庭高聲。
阮寶玉癡怔,還呆呆站著,一旁帛錦運掌,將他立刻劈出一丈有餘,自己也跟著急退。
紅衣女子血管這時爆裂,毒血便似黑霧,“嘭”一聲散了開來。
帛錦退避不及,血管裏蠱蟲饑渴,遇到主人的血,居然掙出他頸項,貪婪地吸了幾口,然後又快速團回帛錦身體。
血是毒血,毒是劇毒,帛錦身形落地,後背又開始綻出細點,但這一次是墨黑。
心頭似有獄火焚燒,他單膝著地,脫口便吐出一股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