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72章 完美的作品

  所有在五年前那些場圍殺中活下來的黑甲軍,都曾做過這樣一個夢魘。 

  月圓之夜,皎皎夜空。 

  一個嫵媚妖艷,姿容傾城的女子,一襲如曼珠沙華般絢麗的嫁衣,左眼角下一個明艷動人的美人痣,傾城的臉上含著笑,無端晃人心神。然而,下一刻,卻由墮入凡塵的仙子頓時變成地獄深處兇殘狠厲的猛鬼,笑著用最優雅的動作,將自己殘忍殺害。 

  夢境真實的,彷彿下一刻就會發生。 

  要知道,「禍國妖姬」之名,並不是無知文人刻意的誇大,但凡真正見過她的人就會知曉,妖姬之名,不過形容她傾城之姿的十之一二。 

  素有凶名,而求取者眾。 

  無論是正式還是野史,多得是如是描寫。 

  當時他們之所以能從可怕的夢魘中走出來,不過是因為確定她已經死了。 

  碧落峰下往生谷,入者十死無生。這並不是妄言。 

  然而,怎知那時夢魘居然成真! 

  暗夜,如血嫁衣,姍姍而來的女子,以及她手中閃著寒芒的漆黑短劍,構成了一副觸目驚心地血腥畫卷! 

  葉揚也是參加過最後一層圍剿的,只是那時年少,他不過是在最外層,廝殺過程中瞧過她一眼。 

  如霜月光下,他分明看到那是和本該在五年前就死的那人一模一樣的面龐! 

  一時間,心神欲裂。 

  以至於他不勝恐懼地喊出聲,眼睛中滿是驚悚恐懼,心頭只有一個念頭「她來複仇了,她來複仇了啊!」。 

  他急促地呼吸,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窒息的厲害。驚惶地看著她慢慢走近,整個身體像秋風中晃動的枯枝,腦中唯一清醒的認知告訴自己應該趕快逃走,然而顫抖的四肢卻像紮根在了原地,無法挪動半步,整個人陷入無盡的絕望之中。 

  他像是一隻枯水的魚,瞪大眼睛,張著嘴,艱難地喘息。他那既驚恐又絕望的神情,深深愉悅了步步生蓮搖曳而來的沈蘇和。 

  沈蘇和上上下下打量著他。不甚威武的體型,以及太過小巧的面龐,看起來該是最是滑頭的大江以南的人群。 

  ——怨不得連直面她都不敢,一副要嚇死的樣子。 

  沈蘇和哂笑,腳踩過溫熱的屍體流淌出來的血液,有種黏膩濃稠的感覺。一步一步緩緩靠近呆愣在一旁不敢動彈的葉揚。 

  附身湊近:「葉揚,湖州山陰縣人。十六歲時隨著黑甲軍圍剿燕國太子於碧落峰,是也不是?」 

  語氣平和無害,就連和他對視的目光都有種溫軟甜美的善意,彷彿……彷彿只是普通地詢問。 

  葉揚不由地被蠱惑,訥訥道:「是。」 

  聞之,沈蘇和笑容更加深邃,烏黑的眸子似最深沉的夜空,無論如何都看不透! 

  「你家裡只有你一個兒子,父母年紀大了,離不得人照顧,所以你不想死,所以你才會背叛端王,配合北狄國公主,意圖置沈蘇和於死地,對是不對?」 

  「對。」眼中有一絲掙扎,卻在沈蘇和彷彿能醉人的目光中逐漸潰散,知道最後一絲保留的清明也消失不見。 

  「因為覺得宋武那一手出神入化,百米之外奪人性命的箭術甚是高超,於是你才會拜他為師,學習箭術,是不是?」 

  「是。」 

  沈蘇和得到了答案,滿意地直起身子,笑著甩了甩手中的短劍,將上面的血跡甩了個乾淨,眼中的黑暗愈發濃郁,彷彿連光線都能捕捉:「你不想死,無論是究竟是貪生怕死,還是孝順,你都是不願意的死,哪怕是背叛賜予你一切的男人也要活著。這一點,我很欣賞你,畢竟,這麼無恥還能理所當然的,實屬少見。況且,今晚如果我不跟來,還不知道究竟是誰在後面設計於我,作為報答,我不會讓你立刻死去,我將取了你這一雙手,是生是死,憑天由命!」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生命一點點消逝的恐懼,不如此,怎能對得起我堵上一切的重生? 

  **** 

  翌日,清晨。 

  寒生早早地來到沈蘇和的院子里,讚歎似的,拊掌笑道:「五年不曾出手,卻不想,蘇和的手法一點不能生疏呢。今日一見,方知蘇和之名並無半點虛假。」 

  沈蘇和不喜歡他人伺候,自己洗漱完了讓外面的奴婢收拾過去,就不再要她們留下,早早趕走。如此這般寒生才敢放肆一言。 

  「這場戲可還滿意。」吃著早點,平靜地詢問。 

  寒生臉上笑意更深:「自然是滿意之極!不過……」他揶揄地眨眨眼,「此番若不是我讓你動手,你也不會發現他們二人之事,說不定你以後就要吃他們一個大虧,如是還不謝謝我。」 

  沈蘇和恍若未聞地喝著香濃軟糯的紅棗綠豆粥,細細品味著嘴裡的甜香,直到對方不耐地用指尖瞧瞧桌子,她才斜睨了一眼,眼神淡漠:「說到這個,你是如何知道我發現了什麼?」 

  「你不是個會牽扯外人的性子,如果不是立威或者被侵犯到,你就像一隻慵懶的貓兒一般,吝嗇伸出你的爪子。此番擊殺,你的目標只是那個手臂被骨肉分離的倒霉蛋,讓人痛不欲生才是你復仇的作風,那種一擊剖腹什麼的,又不是要殺出一條血路,恐怕你是發現了什麼才會將他當成戲耍老鼠的工具吧?」寒生緊緊地盯著她,眼中露出一絲熱切。彷彿要從她的神情中看出些什麼——一些他想要的東西。 

  天還未亮,他的門就被急迫地敲響了。作為一個臨時的仵作,他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那慘不忍睹的兇案現場。 

  無論是滿地橫流的已經乾涸的鮮血,還是瞪著恐懼眼神直勾勾看天的支離破碎的屍體,亦或是被細心完好地剃成白骨的手臂和小碎肉,都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恐怖場面。 

  然而,不同於其他人的驚惶,寒生在第一次見到的那場面之後,就深深地被她折服了,心中滿是讚歎。 

  這得是多麼流暢的手法,才能有完美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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