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120章 解疑惑（一）
沈言目送威儀的儀仗隊離開。洪流似的隊伍，在青石鋪就的平坦寬敞的大街上漸行漸遠，直到烈烈苼旗都消失在轉角。他才收回了視線。
弔兒郎當的表情，於剎那，變得冷凝，如罩寒霜，冰冷刺骨。
袖袍一揮，帶起冷然的衣底風，轉身進門那一刻，無不可察地冷哼一聲。
紅漆漆然的大門合上，掩去了門內洶湧的暗流。
入夜。
寒生打著哈欠，抬起窗戶，從底下躍進來。抻了個攔腰，抱怨道：「喂，誰又得罪你了？我在宮裡忙死忙活的，好不容易得了空隙，睡個安穩覺，卻又被你叫過來了。真是欠了你的！說罷，什麼事？」
飄著落座在沈言對面。
室內燃著明亮的鮫人琉璃燈，精緻筆觸的彩繪，晃晃映了一地，照得沈言那張慣來瀟洒倜儻的臉有些陰沉，一言不發的樣子，讓寒生不由側目使勁瞟了幾眼。
「……你，怎麼了？」
沈言換了一個坐姿，全身放鬆地背靠著椅背，臉上陰沉語法濃郁，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恨恨道：「在島上，蘇卿究竟和蘇和說了什麼？」
「哈？」
陰鬱的目光直直落在哈氣連天的寒生臉上，彷彿要削掉他一層臉皮似的兇惡：「不要給我裝傻！蘇和是如何早產的，你比我更清楚！我要知道，蘇卿他，究竟和蘇和說了什麼！」
他死死捏著手心，牙關咬得吱吱響。
一定是的！
沈蘇和現在的狀態很不對，那種時不時走神，眼底流露出的生死漠然，叫他看得心驚。
他不管沈蘇和究竟殺多少人，要造多少殺孽才會停手，哪怕她出賣大盛國，害得這裡生靈塗炭，對他而言也無關緊要！
他在乎的就是：沈蘇和是他的妹妹，這世間唯一的血親！
沈蘇和有狠心，有手段，這很好。如此她絕對在心愿達成后活下來。
他本事不擔心，然而，現在的沈蘇和卻讓他不得不擔憂。
心軟還不是大錯，可是她時不時就流露出對生死的漠然，彷彿她已經看穿生死的無悲無喜，直叫他煩躁不堪。
這世間，若還有誰可以影響改變沈蘇和的話，絕對是蘇卿。
故而，才察覺到不對勁的今日，他喚來本來在宮中為人看病的寒生，要從他那裡得出個所以然！
「早產？」寒生摸了摸下巴，狀似沉思的考慮了半晌，方緩緩道，「蘇和當日懷的是雙子，早產是自然啊。沈兄，你多慮了吧？」
眸光撒著桌面，乾淨的桌面上映出的人影幾乎是纖毫畢現。
寒生撇撇嘴。
真是小氣，連杯茶都欠奉。
「我倒是沒聽說過，不過是雙子而已，居然七個半月就生產了？寒生，你莫要誆騙於我！我將蘇和交託給你們，可不是為了專門聽她的噩耗的！」沈言怒視，「島上我們細心準備了一切，環境也是最適合的。我就是不明白了，沒受驚嚇，也沒有外力作用，她如何會提前生產，以至於差點血崩殞命！寒生，我是她兄長。我不願意看著她莫名其妙死在我前面，你，懂嗎？」
寒生咂摸半天，手指煩躁地敲著桌面：「此事說來話長。蘇和不願意你知道，當然了，她也沒告訴任何人。」
沈蘇和想什麼從來都不說，和蘇卿面對面后，情緒更是隱藏的深了。如果不是他半哄半騙著從她嘴裡套出來，旁人指不定還以為她就是莫名其妙早產的呢。
「那就長話短說！」
「短說也要給我來一杯茶罷！」寒生怒而瞪回去。
沈言深深看了他許久，直到寒生頗為不自在地轉開視線，四處游移，沈言才起身出門，親自招來僕人端過一杯茶，「哐當」一聲擱在寒生面前。
「好了，說罷。」
「蘇和心思重，你也知道。天知道旁人一句話她能聯想到什麼。」寒生捧著熱茶，皺眉道。「其實事情也怪不得蘇卿，蘇卿只是希望蘇和能幸福，你也知道蘇卿不過是才清醒過來，許多事都是他不知道的。他以為蘇和和鳳冷夜在一起是真心的；他以為蘇和是自願和鳳冷夜共度一夜的……卻不知道是因為的我的胡鬧，才會出了那般嚴重的問題的。」
「因為你？」聲音頓時拔高了幾個聲度。
「也可以這麼說……莫不是你也以為蘇和是自願和鳳冷夜在一起嗎？」提起那個烏龍，寒生心生愧疚的同時，忍不住白了沈言一眼。
「我……不知道。」是的。當時他只以為兩人是酒後亂性，才發生了那種事情。
他看不慣鳳冷夜也只是因為他身為一個男人居然控制不了自己，甚至將沈蘇和欺負成那副樣子。他骨子裡透出濃濃的變態氣質，讓他反感。所以他才會愈發想阻止兩人成親。
心中恍如有個地方坍塌了，其中的惶恐悉數放出，空洞且不安。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是強……暴……
他的妹妹，究竟執意嫁給了一個什麼人！
沈言扭頭狠狠瞪著寒生，大呵：「你究竟做了什麼？」
我只是想給鳳冷夜添個堵，結果誰知他居然沒有被迷惑甚至偷偷地摸到了天下食府啊！
寒生本想這樣說，但是卻在沈言憤怒的紅瞳中慢慢息了聲。他一副恨不得要吃了自己的兇狠模樣，真是太怕人了！
轉而平靜了一下心情，故作淡定道：「我們的話題偏了，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什麼蘇和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你接著說。」沈言按耐住心中不忿，剋制道。
「蘇卿雖然有些很多事不知道，但是他畢竟是撫養蘇和長大的燕國太子，自然是熟知蘇和的一舉一動。他大概也看出來蘇和那時候的狀態不對，對此作出揣測，只不過，他揣測錯了方向。他以為蘇和是在糾結和鳳冷夜的關係，因為血仇而不能毫無芥蒂的在一起，他以為是這樣的。你也知道，蘇卿不是個喜好爭強好勝之人。不爭不搶，寵辱不驚，這才是他。故而，他曾在和蘇和見面時，勸慰她，不必在意過去。所有的一切，終不會成為束縛她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