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第154章 初雪紅梅舞

  此間以茶代酒，試探言笑，不再詳說。 

  花開並蒂，且說皇帝一行。 

  當他們到了御花園深處的新梅苑時，初雪在地面落了薄薄一層，映著走廊甬道上掛著的五色八角的燈籠，盈盈微光閃爍，恍若夏夜之流螢。 

  雪映初蕊，枝如瓊玉，素香清涼，沁入肺腑皆是如夢似幻的淡雅。 

  梅海深處，隱隱有綿長柔和的唱曲兒傳來。 

  很顯然，這梅海已經被旁人捷足先登。 

  這飄渺悠長的曲兒，有些女子特有的清高素潔，像是懷著深深愛戀的女子，不用刻意悲傷，聲音中自然而然地帶上一縷不可名狀地哀嘆。 

  在如此喜慶的日子裡唱這種哀婉地靡靡之音，本是極其掃興之舉，不過，那女子的唱曲兒卻不會讓人反感，反而讓男人有一探究竟地衝動。 

  皇帝興緻勃勃，隨行的妃嬪們即使心中不大樂意皇上接觸林中的那個小妖精，但是卻也不敢掃了他的興。 

  背手獨立的端王聽著那聲音，眉心微不可察地皺緊。 

  ……那聲音，很是熟悉。 

  隨著聲音走了片刻，只見梅海深處的那個亭子中，宮燈高掛，一個身形纖細柔軟的女子，在其中翩躚起舞。 

  那女子穿著極富春意的嫩綠色輕絹衣裙，衣裙上籠著鵝黃色攢銀絲線繡的重重蓮瓣玉綾罩紗，如煙霧一般，旋身起舞時，好似蝶翼搖曳下熒光點點，又似風卷浮雪滿言金。金光爍爍的曳地織飛鳥描花長裙，搖曳生姿，逶迤夜空里如飄渺的瑤池仙霧一般奪目飄逸。 

  每一次舞動間，枝上的梅瓣與輕雪紛紛揚揚拂過她的雲鬢青絲，落上她的衣袖與裙，又隨著奏樂旋律飛揚而起，漫成芳香的雲，彷彿紅花與白雪都是出自她的呵氣如雲。寒夜裡，更顯輕薄羅衣下纖纖嬌軀散發出的濃郁芳香沖淡了梅花的清馨，中人慾醉。 

  她身姿輕盈柔曼，柔美自如的舞姿宛若九天仙子遙遙而來。舞姿柔兒不弱，在這一片紅梅傲雪的香雪海見，她以纖柔的身姿舞出如醉的嫵媚之態。輔以飛揚婉轉的清唱之曲兒，眼前之景比之香雪海更灼目耀眼。 

  皇帝目光被吸引，不禁如痴如醉。 

  眾人看得又驚又愕，那女子驀然旋身秋波流盼，愁腸中結的眼神穿過默默人海，落在人群之後的鳳冷夜身上，星眸欲醉直如勾魂奪魄一般。嬪妃中已有人忍不住驚呼：「是蘭姑娘！——」 

  蘭清歌斂袖停姿，從亭子里款款走過來，對著皇上欠身微福：「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抬手將她扶起來，甚是高興道：「哈哈，舞美人亦美！幾年不見，清歌出落地愈發亭亭玉立了，這舞姿比玉嬪更加裊娜多情！止卿你說是不是？」 

  他口中的玉嬪，以舞稱寵。纖纖楚腰，掌中起舞，乃是不可多得的絕色美人。 

  鳳冷夜依然站立在原地，不動分毫。像是沒聽見皇帝的問詢，清寒地目光落在熠熠生輝地瓊枝樹梢，定定地瞧著那枝頭半綻開的灼灼紅梅。 

  蘭清歌視線餘光瞧著他不為所動的模樣，心頭頓時湧出一陣失落之情。酸酸澀澀地，無比委屈。 

  兀得聽到皇帝這麼說，玉嬪微微抿了抿嘴，走上前，細細打量著她，而後顯出一絲笑，緊了緊脖頸出的披風，淺笑道：「蘭姑娘舞姿絕艷動人，比嬪妾有過之無不及，可見皇後娘娘家訓淵博。嬪妾而今年歲一打，皇上可沒不要忘了嬪妾呀。」 

  蘭清歌腮上布上一層紅暈，半羞澀半謙遜，低聲道：「皇上折煞臣女了。清歌不過薄柳之姿，哪裡比得過玉嬪娘娘風華無雙？」 

  皇帝握住玉嬪的柔荑，細細摩挲著，成熟風趣的臉上醉意微醺，不復朝堂上肅色凝重，反而多出幾分讓人臉紅心跳的俊秀多情。玉嬪微微臉紅，垂下首，露出一段光潔的粉頸烏鬢。落在皇帝眼中自然又是別有一番風情。 

  皇后瞧著皇帝和玉嬪含情脈脈地模樣，神情依舊端莊賢淑，只是目光轉到蘭清歌的身上時，神色柔和很多，對著她招招手：「清歌，來，到本宮跟前。」 

  蘭清歌孺慕地偷偷瞧著皇后，行禮：「皇後娘娘萬福。」 

  「果然都已經這麼大了……」皇後手指摸摸了她細嫩地臉頰，感嘆道，「當時你離京時，不過是個小孩子，這才多久，你都已經照這麼大了……唉，歲月不饒人吶，你也不必如此客氣，喚本宮一聲姑母亦可。」 

  蘭清歌推辭不去，彎腰承情。低低喚道：「姑母。」 

  「好孩子。」 

  正當眾人遐思這是何意時，卻聽四皇子鳳啟修——皇后的嫡子，也上前道：「母后，這便是兒臣的表妹了吧？」 

  兩人見面頷首，算是行了禮。 

  鳳啟修目光在她與鳳冷夜之間一個來回，遺世獨立，彷彿和周遭清寒不去的環境融為一體的鳳冷夜也不知觸到了他那個弦，鳳啟修眼神一厲，微微咬緊牙關，似笑非笑道：「聽聞表妹你現在暫居在皇叔府中，不知可合心意？」 

  蘭清歌偷偷抬眼瞅了鳳冷夜一眼，羞澀道：「端王殿下，待臣女甚好……」 

  皇帝攬著懷中小鳥依人的玉嬪，即使醉了，他也不會看不出蘭清歌的小女子心態，懷裡軟玉溫香，而自己嫡親弟弟身邊卻沒有人陪，心中滋味說不出。柔若無骨倚靠在皇帝懷中的玉嬪輕輕出聲：「皇上，看蘭姑娘這眉目含情的羞澀神態，嬪妾一看就知道她定是對端王殿下情根深種了的。如此良辰美景，不若就由皇上您做主……成了一雙好事罷……」 

  尾音幽幽拉長，顯出一股子楚楚動人地純情意味來。 

  這蘭清歌乃是皇后的娘家人，不留在皇上身邊和她爭寵，便會嫁於端王，為她的皇子繼承大統作勢。 

  玉嬪想得很清楚。左右她有沒有可以繼承皇位的兒子，為什麼要留一個狐媚子在皇上身邊和自己爭寵？ 

  至於端王才成親不久，端王妃還留在宮中，這些事已經不是她樂意去考慮的。 

  得罪端王妃的只會是皇后和蘭清歌，而她又不是什麼高官侯門之後，已經是嬪的她還有何好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