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第199章 驚魂

  雖然他說得卻是不錯,他身上這件乃是綢緞織物。不過,憑著蘇卿的眼力,很快認出,那不過是最劣等的素緞,甚至因為保管不當,緞子都已經開始泛黃。這種造物,就算做工再如何精巧,最多不過三兩銀子。 

  他這一開口便要一百兩,真真是明搶! 

  一旁的攤主連忙將蘇卿身後的河燈拉過來,離他遠些,免得被他央及。 

  甚至,為了避免他掏不出錢來,兩伙人打起來,攤主對著那伙市井無賴,舔著臉諂媚道:「別看他穿著人模狗樣的,可是卻連買河燈的銀子都拿不出來,幾位爺若真是生氣,不若將他帶到一邊好好教訓教訓,免得他以後再出來禍害我們這些平民百姓。」 

  說完,恭恭敬敬地從懷裡掏出一串銅板過來,陪著笑道:「幾位爺如是不嫌棄,不若拿著小人的一點心意去喝喝茶消消氣,免得氣壞了自個兒身子。」 

  蘇卿驚詫地望向他,難以置信居然有他這種人。 

  為首之人狠狠啐了一口喉痰,接過那串銅錢,在手心掂量掂量,重量雖然喜人,可是畢竟是銅錢,怎麼也沒有銀子貴重。 

  不過,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這麼想著,他將這串小收穫擱在袖子中,對著攤主施捨了一個嫌棄的目光:「算你識相。」 

  攤主嘿嘿笑著,接受了他的讚賞。 

  有人識相了,然後有些人,卻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 

  為首之人抬手搭上蘇卿肩膀,感覺他身體驟然緊繃,安慰沖他笑笑:「來來來,這位公子,我們去一邊好好聊聊吧。」 

  說完,不顧他的掙扎,便要帶著他走。 

  而跟隨著他的小弟們,則淫、笑著圍上去,將蘇卿所有可能的退路盡數堵上。 

  同在一旁擺攤的老人家,瞧著無辜的公子被那伙流氓帶走,心中真是又急又氣。 

  他們那一行人,吃喝嫖賭樣樣俱全。那個一看便是不諳世事的好人家公子落在他們手中,哪裡能落得好? 

  他恨而今人心不古,更狠而今的世風日下! 

  老人家對著絲毫不愧疚的黑壯漢子道:「你如此行事,也不怕作孽!那位公子瞧著不過是被扒了,卻造你如此對待。甚至,你居然將他推入火坑,你也不怕損陰德!」 

  黑壯漢子絲毫不以為然,反道:「是是是,我損陰德,我作孽,您老人家不損陰德不作孽,可您倒是救他啊?」說完瞧著他吹鬍子瞪眼,一口氣上不來的模樣,嫌棄地揮揮手道,「老子不想和你們這種老不死的爭吵,要死被氣死了,還都是我的錯!一邊去,不要打擾我生意。」 

  那老人家只覺得一口氣憋在喉間,上不去下不來,一股血氣直望腦袋上沖!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恨鐵不成鋼道:「你便不怕公子的家人找來,讓你好看嗎?」 

  「呵呵,他算哪門子的公子?」黑壯漢子斜眼瞧了他一眼,「您可真是老糊塗了。這可是堂堂上京,誰家的公子哥身邊不跟著一兩個小廝了?更何況,今日是什麼節日?最是人多雜亂的中秋節,誰家出門不是帶著上好的護衛的?就是他那樣的,便是被那群流氓地痞賣掉了,也沒有人會管。別以為穿著好的都是什麼正經公子哥,傾城巷中,多得是體面的兔兒爺呢!老子免費讓他得到了一串生意,指不定他還得感激老子呢!」 

  老人家狠狠啐了他一口:「沒良心的東西!說這話也不怕遭雷劈!」 

  那個公子雖然身邊沒有隨行者,不過他周身氣質,卻是他這一輩子都沒有見過的。 

  能養出如此公子的人家,非富即貴。斷斷是他們惹不起。 

  黑庄漢子絲毫不覺的自己做錯,根本不在乎那黃土埋了頭的小老兒的斥罵,笑嘻嘻地又開始吆喝迎客。 

  那個時候,他不將自己摘乾淨,要惹上事的就是他自己。 

  他還有一家老小要養,哪裡管的起旁人? 

  就算那個公子有什麼差池,也只是他運氣差罷,****何事? 

  沈蘇和找來時,並沒有在攤子旁看到熟悉的人影。 

  黑壯漢子眼見又一個客人上門,將自己最拿得出手的河燈舉起來,送到她面前,高聲叫賣道:「這位夫人,過來看看您有什麼喜歡的?這都是做工最精細的河燈,便是您逛過這整條街,也不會有比我家更精巧的河燈了。看看這個,這個是小人的鎮店之寶,您要不要來一個?」 

  沈蘇和聞之接過漢子手上的河燈,皺著眉頭,細細同印象中對比。 

  當時偶然一瞥,她卻還記得這便是當初哥哥拿在手心,細細把玩的。她知道哥哥是喜歡的,怎得東西放在這裡,人卻不見了? 

  黑壯漢子以為她覺得不好,不由更賣力的推銷:「你瞧瞧,這河燈的做工精巧細膩,沒有絲毫滲水的地方,而且這上面的用料都是上上之選,小人才賣五十個銅板,真的是一點都不貴,絕對物有所值啊!這對於夫人您來說,絕對不過是九牛一毛,不吃虧啊!」 

  他目光定定落在她髮髻上簪著的那隻鳳翔九天的金步搖。那鳳凰使用金線一點點綰成,沒有精妙的手法,絕對做不出!而從鳳凰口中垂下來細細珠絲墜,底下都有著一顆顆圓潤細膩的血玉珠。一看便知凡品。能用得起如此華麗尊貴的金步搖的夫人,絕對是皇親貴戚啊! 

  黑壯漢子心中激動不已。說得她高興了,自己絕對有大把大把的好處啊! 

  她站在這處,四周瞧一瞧,卻並沒有發現他的身影,耳畔聒噪不斷,才皺著眉又看向他,烏眸中映著街上層層燈火,眼中光映明明滅滅,變幻莫測,有種不可言喻的冷意,讓所有看過來的人心頭湧出一絲冷意,不敢與其對視。 

  「先前在這裡看著這盞河燈的公子,去哪裡了?」沈蘇和清冷的聲音在這方空間分外明晰,似乎怕他難以回憶,便接著道,「他形容出挑,絕對讓人印象深刻,你不該不記得。」 

  黑壯漢子聞之,眼睛陡然瞪大,身體不由自主地後退兩部,驚恐地看向她。 

  先前他對那老人說的話並非是氣話,在他眼中,那種除了一張臉能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人,可不就是靠臉吃飯的嗎? 

  故而,他一點也不擔心那公子落不好后,自己會被報復。 

  然而,誰知那人剛被帶走,這裡就來了一個一眼便很有錢很有氣勢的夫人啊! 

  黑壯漢子心中惴惴不安,驚恐難耐,不過他心中還有著一份僥倖。 

  ——只要自己不承認見過,她便不能將自己怎麼著! 

  是以,他猛然上前,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河燈,色厲內荏地說:「不買就算了!老子一晚要賣幾百盞河燈,誰知道你說得是誰啊?去去去……」 

  趕蒼蠅似的便要將她趕走。 

  沈蘇和在他手臂推過來的一剎,兩隻手指捏住他手腕,狀似抱歉道:「我並不是不買,只是想在買之前打聽一個人。攤主何必如此動怒?」 

  黑壯漢子想要從她手指間抽回,然而,她看似輕易的捏住,卻叫他動彈不得,而且自己越是掙扎,她捏的力度越大! 

  他額上溢出冷汗,手腕似乎要碎掉了,痛得他牙齒直打顫,討饒道:「姑奶奶,姑奶奶喲!小、小人是真的不知道您說得是誰啊?小人有眼無珠,還請姑奶奶饒了小人罷……啊啊啊,好斷掉了……」 

  沈蘇和眼神愈發冷凝,神色卻是帶上溫軟的笑意,恰如疏梅淡月的淡淡芳華,直教人看直了眼:「攤主何必為難於我?我只是來找一個人罷了。說實話,有這麼難嗎?」 

  如果不是他先前錯愕的行為,還有此刻故作憤怒掩飾的驚駭,她也不會對他不依不饒。 

  哥哥去了哪裡,想必他是知道的。 

  四周人潮因為攤主的痛嚎聲紛紛側目,不過瞧著那女子波瀾不驚的表情,倒是覺得趣味不大,還不如去放河燈,說不定還能瞧見幾個侯門公子嫡女,得到他們的青睞也不是不能之事。 

  不過停了片刻,人潮又接著往前走去。 

  就在沈蘇和眼神一冷,抬手便要折斷他手腕的剎那,剛剛會來的老人家在得知了她是來尋找剛才那位公子的,急呼呼道:「哎喲喂,您可來了!剛剛那位公子小老頭我還記得。就在您來前不久,他被一群小混混帶走了,我瞧著他們往對面右手邊第一條巷子里去了!您交上人快去找那位公子罷!那群小混混可不是什麼好人,誰知道他們會對公子做什麼呢……」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他有些喘不上氣來。 

  沈蘇和聽了,頓時心悸起來,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昏,手下一震,將黑壯漢子的擊出幾步遠,撞到了他身後的攤子。 

  顧不得再同他計較,轉身便匆匆撥開人流就要找去! 

  那老人家,一把拉住急匆匆的她,擔憂地直跳腳:「夫人,夫人!您可千萬不能莽撞啊!他們那群小混混都是有些身手的,只憑您是萬萬救不出公子,反而會搭上自己!您還是先去將您的護衛換來,一起去尋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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