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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26.見微知著

  燕京城被南軍團團圍住,日夜不休的攻打,城牆上傷亡率驚人,隻是兩日不到,守城的軍卒已換了三批。


  按道理說,這樣的戰損比,早已能讓城中守軍崩潰,但他們仍在堅持,這些北國人,在承受了巨大傷亡後,甚至比一開始,堅持的更加頑強。


  原因嘛,也很簡單。


  他們親眼見到了百戰軍的殘暴,那些南人就如發瘋了一樣,全身插滿了箭矢,依然能頑強作戰,就如人中厲鬼。


  更恐怖的是,在戰到興起時,就如失了神誌,用牙齒咬斷他人脖頸,硬生生撕下一塊肉的事情,發生了不止一次。


  又有各種傳言興起,說是南國人用妖法,造獸兵。


  一旦讓這樣猛獸般的敵軍攻入城內,一城百姓,便絕無生還的可能,整個燕京,都要成人間絕地。


  並非每個人都能做到舍生忘死。


  但身為男人,家人都在城中的情況下,在還能作戰,還能保衛家人親友的時候,本就悍勇的北人,自然沒那麽容易被打垮。


  這兩日中,還有燕京城中居民,也自發上城守衛,人人都怕城坡後有慘劇發生。


  殘暴,確實是一種名聲。


  這種名聲麵對懦夫時,相當好用,但在麵對鼓起勇氣的敢戰之士時,殘暴隻能激起對方誓不罷休的抵擋。


  城牆外的戰陣還能堅持,城牆也足夠堅固,南軍要破城,也並非那麽簡單。


  不過此時,在皇城中,卻發生了些古怪之事。


  “你等放開我!”


  小國主耶律潔男,穿著玄色龍袍,正被持著兵刃的兩人,從龍輦上拉扯下來,護在他周身的侍衛們已是血流滿地,屍首分離。


  在這處皇城大殿與後宮連接的宮牆內,這十幾個穿著侍衛衣物的人,突然發難,在他人猝不及防時,就將耶律潔男孤立起來。


  “你等到底是誰!”


  小國主這會看到以往強橫的侍衛,被這十幾人如砍瓜切菜般殺死,心裏一驚,但很快冷靜下來。


  他自己不通武藝,麵對這等早有預謀的高手,想要抵擋,是萬萬做不到的,隻能拖延時間,麵對那十幾個圍著自己的反賊,他佯做驚恐,癱軟一般。


  而麵對小國主的問題,為首的侍衛語氣冷漠的說:

  “國主莫要驚慌,我等乃是七絕門秘衛,自通巫教與七絕門結盟時,便奉國師與門主密令,潛伏於宮中,暗中護持國主安危。


  這些侍衛,都乃是南國賊子,欲挾持國主,我等窺得陰謀,這才現身相見。


  我七絕門主已知燕京凶險,正帶精銳,萬裏援持,不日就將到達燕京城下,解了此處危難,護的國主平安。


  國主隨我等來,前往安全處暫避刀兵。”


  這一番話,說的耶律潔男一臉懵然,他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周圍躺倒一地的屍體。


  “好吧。”


  小國主看了一眼這十幾人手中滴血的刀,又摸了摸自己腰間懸掛的,用以裝飾意味的象牙匕首。


  他很理智的,沒有選擇反抗。


  說:

  “你等既說他們是賊人,那他們就是吧。張楚門主,孤也見過,確實是和氣可信之人,既然早有安排,那孤也不便推辭了。


  隻是你等暴起傷人,驚了孤心神,這會手腳發軟,隻能由諸位背著孤繼續行走了。


  這勞煩諸位。”


  “無事。”


  為首的漢子,蹲在地上,讓耶律潔男趴在身後,將他背負起來。


  步履依舊穩健,一行十幾人,組成一個嚴密陣型,沿著宮牆道路,向外行走。


  耶律潔男趴在那人肩膀上,眼珠子轉來轉去。


  他當然知道,這張楚挾持他,是不懷好意,但他有心喊叫援助,又擔心來人亂戰一番,讓自己死的稀裏糊塗。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道理。


  他還是懂的。


  他需要一個機會,心下混亂時,又忍不住想到,自己幸虧提前讓阿德,將國朝皇親之女都送出城去。


  否則這今日事情一發動,遭殃的,可就不止自己一個了。


  就在這胡思亂想之中,這十幾個人繞過一處牆角,遠方就是皇城側門,所有人都送了口氣,一路無驚無險,順利的很。


  但就在這個當口,一個扶著牆,吐得稀裏嘩啦的人影,突然從門外衝了進來,步伐踉蹌,動作艱難,似是受傷一般。


  “阿德!”


  耶律潔男也是一臉愕然,驚呼一聲。


  “低頭!”


  那邊吐得難受的阿德,隻來得及喊出一聲。


  耶律潔男福如心至,當即拔出腰間匕首,狠狠刺在背著他的高手手臂上,整個人一掙脫開,便翻倒在地。


  下一瞬,黑衣人影從天而降,輕飄飄的落入人群之中。


  躺在地上的耶律潔男隻看到十幾道殘影,隻那人手中長劍揮動一瞬中飛散而出,又在下一息消散開來。


  就好像剛才那一幕,完全就是眼花一樣。


  但


  “噗”


  剛才砍殺了侍衛的十幾個七絕高手,身體僵在原地,待那一抹劍影歸鞘之時,所有人的腦袋都在齊齊一瞬,飛出脖頸,血光四濺。


  十幾個高手如被砍倒的樹木一樣倒在地上,鮮血流的滿地都是。


  耶律潔男目瞪口呆。


  他傻乎乎的看著,那個一劍秒殺了十幾人的高手轉過身來,在鬥笠飛舞的黑紗下,還帶著個古怪的巫祝麵具。


  麵具眼眶裏,正有雙冷漠的眼睛,在上下打量著他。


  眼中盡是審視。


  待看到那巫祝麵具時,一個流傳在北國大街小巷的傳說,突然閃入耶律潔男心中,他驚呼到:

  “你是,山鬼!”


  公孫愚沒有回答,隻是微微搖頭,於十幾具無頭屍體中踏出一步,頭也不回的說:


  “剛才那一刀,還算有點膽氣。”


  說完,他抱著劍,往旁邊的宮牆小屋走去。


  臉色慘白的阿德衝上來,將國主從血泊中扶起,上下查看,在沒有看到傷勢後,這才鬆了口氣。


  “阿德,你是怎麽和山鬼混在一起的?”


  耶律潔男這會不但不怕,反而露出了少年般的好奇,他抓著伴當的手腕,低聲問到:


  “這是你得了奇遇了?”


  “什麽奇遇啊,國主。”


  阿德歎了口氣,看著山鬼的背影,他低聲對國主說:


  “陛下不是好奇長公主殿下選的駙馬爺是誰嗎?現在您親眼看到了。”


  “啊?”


  耶律潔男的嘴張大的能塞進去個雞蛋,他此時心靈中已被這個消息雷的外焦裏嫩。


  自家阿姐,當真不愧是北地奇女子。


  手中沾染了無數北國鮮血,至今仍在被北國朝廷懸紅通緝的太行山鬼


  這就是自家姐夫了?


  十幾息後,阿德喚了些宮人過來,將地麵上的屍體血漬打掃幹淨,這事需做的不留手尾,自然得阿德這樣深受國主信任的人親自操辦。


  而耶律潔男自己,則走入了宮牆邊的小屋中。


  山鬼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等著他。


  見耶律潔男走入房間裏,山鬼也不理會那少年好奇中帶著幾分驚恐的目光,他開門見山的說:


  “我救你,是因婉兒之故,你換身衣服,隨我走吧。”


  “都叫上婉兒了。”


  小國主撇了撇嘴,心裏誹謗了一句。


  叫得這麽親密,這成年人的世界,真是亂的很。


  他心裏又有些酸溜溜的。


  自家阿姐,被別的男人搶走了,心裏有些不忿,但聽阿德說,阿姐和這山鬼相處的非常融洽,小國主心裏,又有些欣慰。


  不過聽聞山鬼讓他離開,他卻搖了搖頭。


  “不,我不走。”


  耶律潔男朗聲說:

  “我知道,你肯定又要搬出阿姐來壓我,但這一次,我有決斷。我方才聽那些七絕門人說,七絕掌門張楚,已帶著精銳,前來解圍。


  那人我見過,雖然笑眯眯的,一臉和氣,但能和那些老奸巨猾的家夥們相處的那麽融洽,想來肯定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他既然敢來,肯定就是對自己很有把握。


  既然能解燕京之圍,那我留在此地,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你武藝雖高,但帶我這樣一個引人注目的累贅,要從城中衝殺出去,想來會非常困難,旁人不說,就張楚和趙廉,也不會善罷甘休。


  你再能打,麵對十幾萬兵卒的圍追堵截,也要吃番苦頭。


  而就算我逃出去,和阿姐待在一起,也一樣會壞掉阿姐好不容易得來的安靜生活,攪得所有人都不得平靜。


  我想走。


  但現在不是時候。


  我也不能拋下那些還在為燕京,為國主死戰的將士百姓。


  你就回去告訴我阿姐。


  讓她不要擔心我,好好生活”


  耶律潔男看了一眼山鬼,他抿了抿嘴,說:

  “山姐夫,我姐姐前半生過的辛苦,好不容易找到歸宿,請你好好待她。你們成婚匆忙,我也不知曉,現在剛好你來了。”


  小國主指了指窗外皇城,他大氣的說:


  “這皇城裏,你看上什麽東西,就自己去拿,權當是我給我阿姐的嫁妝了。”


  耶律潔男一番話,條理清晰,語氣中又帶著自信,倒是讓山鬼對他另眼相看,現在看來,婉兒一天到晚誇她弟弟聰明,似乎也不是自吹自擂。


  眼前這個少年,眼神靈動,遇事不慌,當真有股大將之風。


  山鬼沉默了幾息,又問到:

  “你要留在燕京,與張楚那等凶人糾纏?你可知,他有多難對付?”


  “我不知道,但我不在乎。”


  耶律潔男聳了聳肩,這個動作,還是他從小鐵那學會的。


  他咧開笑容,說:

  “但無非就是另一個高興嘛。”


  “以前怎麽對付高興,現在就怎麽對付他。


  他欲借我北國國力,成就自己目的,那在他目的達成前,我這樣一個人畜無害的吉祥物小國主,定會安然無恙。


  況且,我聽聞,姐夫你和沈秋他們,與張楚有些矛盾,換句話說,隻要你們還在,張楚的目的就別想達到。


  隻要你們不輸,我就不會輸。”


  小國主哈哈一笑,又嚴肅起臉色,對眼前山鬼俯身行禮,他說:

  “我對你所知不多,但若阿姐信你值得托付終身,那我也信你。姐夫,我把阿姐交給你了,替我照顧好她。”


  山鬼也不是糾結之人。


  眼前這少年一番話邏輯縝密,說的他無法反駁,確實,他有把握能闖出燕京,但帶上不通武藝的耶律潔男,就沒有十足把握。


  萬一這孩子不幸死在逃亡之中,耶律婉那邊,也沒法交待。


  與其搏一搏運氣,不如穩妥些,按著這少年所說去做。


  山鬼吹了個古怪口哨。


  青鸞飛快的越過天際,落入房中,那鳳頭鷹落在山鬼手臂上,看到山鬼指了指眼前少年,青鸞便知道,主人要它記住眼前這人的長相身形。


  這對於神異的鳳頭鷹而言,並不困難。


  “青鸞每個月,往燕京郊外香山腳下飛一次,具體地點,那個小太監知道。”


  山鬼站起身來,對小國主說:


  “有事,及時聯係,若錯過了,便找丐幫傳訊。眼下還有時間,寫封信吧,給婉兒解釋清楚,免得她說我不守承諾。


  最後,你剛才說,這皇城裏,隻要我看上的東西,都能帶走?”


  “嗯,龍椅都可以給你,隻要你帶的走。”


  麵對山鬼的問題,小國主點了點頭,他抓緊時間提筆寫信,又問到:

  “姐夫看上什麽寶貝了?”


  “大楚皇帝的龍袍冠冕,可還在此處?”


  山鬼問了句。


  耶律潔男猛地抬頭,眼神古怪的看著山鬼,幾息之後,他說:


  “在,好幾套呢,都保存的極好。”


  “但姐夫要這個,莫非是,大楚王室,還有血裔存世?範家後人,要重奪江山了?我阿姐,也站在那人那邊?

  嗯,有趣

  這事,要我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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