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39.人間最暖是情事
張嵐在巴東肆虐。
本地幾個門派被他禍害的不輕。
可惜,瀟湘之地因沈秋所行之事。
實在是抽不出精力,往巴東這邊來,抓拿害人者。
這一夥人之間。
以鳳頭鷹做聯係,時時通報彼此行動。
就如瀟湘劍門下,獅相門代表剛剛遇襲。
第二日,江西新餘,鏡山之上。
獅相門宗門所在,便遭到黑甲劍士夜下襲擊。
一夜狂戰。
整個獅相門被付之一炬。
可憐這個宗門傳承,十多年前,被巫蠱道滅過一次。
這宗門重建不到兩三年,正是上升期時。
又遭惡人攻伐,徹底算是斷了傳承。
據說那山門中,還有兩個奪舍轉身的神魂。
被小鐵以聖火焚之。
不過這些事情,混在如水沸騰的江湖中,當真是一點水花都濺不起來。
有沈秋珠玉在前。
他的兄弟們做的這些惡事,實在有些不值一提了。
而江南那邊,情況倒是好一些。
蘇州城近來很是平靜。
最少表麵上如此。
這座城裏,依然是那條花街柳巷,依然是原本的位置。
三年多前,蘇州夜戰中被徹底毀棄的煙雨樓。
已重建完成,重新開門營業。
重建後的煙雨樓,還是那三層樓宇。
雕龍刻鳳,華美異常。
兩盞大宮燈,懸於門廊之上。
請張嵐寫得牌匾,就那麽堂而皇之的掛在門前。
傍晚夜下,這煙雨樓前,熱鬧非凡。
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蘇州城的上流人物,又開始了有錢人枯燥無味的夜生活。
大家趕來此處。
自然是要觀賞沈大家的歌舞。
蘇州城沒了沈大家的三年,煞是難熬。
見慣了那等人間美景風物。
再去看其他歌姬舞姬的表演,實在是有些提不起勁。
庸俗!
太庸俗!
一個個都是庸脂俗粉。
好在。
名滿天下,琴舞雙絕的沈大家。
終於,又回到了她忠誠的蘇州城。
據說回來的那一夜,趕來觀賞歌舞的人,差點就把煙雨樓的大門擠破了。
就是熱鬧。
就是繁華。
不管天下各處如何混亂。
那些惱人的風,總是吹不進這方鶯歌燕舞之地裏。
煙雨樓燈火通明,照亮一方夜色。
但下方鼎沸的人聲熱鬧,卻傳不進三樓的琴房之中。
那一扇小窗關上,就似隔絕世外。
讓房中自成一統。
身穿大紅衣袍,還係著絲帶的沈蘭沈大家。
正坐在銅鏡前,細細的描著眉毛。
她今夜要出場表演。
這身妝容,是馬虎不得的。
既然是做自己熱愛做的事業,自然要盛裝出席。
在梳妝台前,擺著半個狐妖麵具。
那是沈大家表演時的道具。
這種半含半漏的風情,最是能挑動那些男兒心腸。
而瑤琴覺得妖豔的長眉。
落在沈大家臉頰上,卻是契合的很。
又細又長的眉宇如飛簷,襯上那一雙花了些眼影的鳳目。
自有一番妖豔風情。
她喜歡這種生活。
行走黑暗,抹黑幹活的人。
都喜歡這種流淌著萬丈軟香,燈紅酒綠,揮霍無常,熱鬧繁盛的生活。
她也珍惜這種生活。
畢竟,曾失去過一次。
能重活一次,自然要將它死死握在手中。
“妾身是用玉簪子好點,還是這木簪子更合適?”
空無一人的琴房中,沈蘭突然問了句。
在她身後,另一側的窗戶邊。
剛剛跳上窗戶的劉卓然被這個問題問的,有些茫然。
他還是那副披頭散發的打扮。
穿著落魄的長衫,腰間係著個紅酒葫蘆。
背後背著把劍,以紅木劍鞘包裹。
若是行走急些,還能聽到劍鞘裏傳來的叮當作響聲。
“妾身問你話呢。”
見身後人不回答,沈蘭便有些生氣。
她看著銅鏡裏如花兒一樣的絕世美顏。
又側過頭來,細細裝點盤起的長發,她加重語氣問了句。
劉卓然落入房中,伸手關好窗戶。
又上前幾步,仔細端詳了一下沈蘭今日的妝容。
便伸出手來,拿起桌上的木簪子。
遞給沈大家。
後者瞥了一眼,嗤笑一聲。
“果然是男兒想法。
今日這身打扮,如何能用這樸素的木簪?
還是玉簪更合適些。
罷了,以後這等問題,便不問你了。
你們這些男人,真是不懂女兒心。
煞風景的很。”
眼見沈蘭自顧自的拿起玉簪,插在頭發上。
遞著木簪子的劉卓然,就有些尷尬。
他算是看明白了。
這就是沈蘭在打趣他,逗他玩。
這關係複雜的兩人獨處時,他總是占不到上風的。
各種事情上,都要被沈蘭壓上一頭。
偏偏自己還沒辦法反抗,更沒辦法辯解。
“連環塢之事,如何?”
沈蘭一邊收拾頭發,一邊隨口問了句。
劉卓然靠在梳妝台邊的柱子上。
他伸手解下腰間葫蘆,打算潤潤喉嚨。
但見眼前沈蘭瞪了一眼,便又乖乖的將酒葫蘆放回去。
沈大家一會要表演呢。
若是沾上酒氣,形象就差了些。
“唐九生據說突破了武道關竅。
說是又尋得奇遇,補了心魂缺失。
如今已入半步天榜,他還放出消息。
隻要同道願入連環塢,便將奇遇分享。”
劉卓然撥了撥散亂的頭發。
語氣冷漠的說:
“我去查看幾日,他如今,必是轉生惡鬼無疑。”
“嗬嗬。”
沈蘭輕笑了一聲。
她對著銅鏡,看自己妝容。
一切無誤後,她拿起手邊美人扇。
說:
“果然如沈秋所料,蓬萊當真是見縫插針。
不會錯過任何挑起仇恨的機會。
那些人被抽了心魂。
正是體魄虛弱,極便於奪舍。
想來,再過幾月。
這天下間,那些老鬼就要遍地都是了。
仇恨啊。”
沈大家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臉頰,她說:
“都是會互相吸引的。
他們會聚在一起,組成一股勢力。
阻擊沈秋,阻擊你等。
眼見這江湖又要多事,也不知沈秋做好準備沒有?”
劉卓然沒有回答。
他是個不喜歡多言的人。
就和山鬼那悶葫蘆差不多。
但他心裏也是有算計,明的和鏡一樣。
現在沈秋蓬萊雙方都在落子。
自東靈仙君被捉拿之後,雙方的下一次爭鬥,已提上日程。
隻是不知何時會爆發。
“你這次來,留幾日?”
沈蘭又問了句。
這次就是私人問題了。
劉卓然抿了抿嘴,看了沈蘭一眼。
說:
“兩三日吧。”
“嗯?”
沈蘭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她轉過頭來,看著劉卓然。
冷聲說:
“你把妾身這裏當什麽了?歇腳地嗎?
想來就來,走的時候也不留個信。
莫非是貪慕美色,想讓妾身用心服侍你劉大俠兩三日。
然後再由你去闖蕩江湖不成?”
“這次是急事。”
劉卓然解釋到:
“花青已過來江南,正在陶朱山中休息。
我要去接他,然後往寧波去一趟。
唐九生的事情,有些疑點。
那送來禮物的人,是從寧波過來的。
或許那裏,便是神秘的隱樓樓主所在。
我兩得去那裏看看。”
“寧波?”
沈蘭皺起了眉頭。
她說:
“那地方沒幾個江湖門派。
要說最大最顯眼的,就是歸藏山莊了。
你是覺得,蓬萊之事。
還和陸歸藏家裏有些關係?
歸藏山莊,自陸文夫死後。
不是一向不參與江湖事嗎?”
“我不知道。”
劉卓然搖了搖頭,說:
“所以才要去看看,若是歸藏山莊。
或者陸歸藏也牽扯其中。
那麻煩估計就有些大了。
另外,我還有件事”
劉大俠吞吞吐吐的。
似是想說什麽,但又說不出口。
這副樣子,引得沈蘭非常不滿。
她哼了一聲,說:
“大男人家家的,如此模樣像個什麽樣子!
妾身看你拔劍砍人時,也沒有這麽窩囊。
要說便說!
不說便走。
妾身要下去準備表演了。”
被沈蘭這麽一質問,劉卓然長出了一口氣。
他看著沈蘭,說:
“我與家中往來幾封信。
家中父母,知曉我心中已有佳人。
便要我帶你回家一趟,給他們看看。
我想著,待下一次事情結束後。
便帶你往南海去一趟。
以前我沉迷仙道,讓家人傷心難過。
如今便不想讓家中父母再擔憂我。
你隨我回去一趟,能讓父母安心些。”
“啊?”
沈蘭一臉愕然。
她是真沒想到。
劉卓然這次來,竟然打的是這個主意。
這是,見家長啊!
饒是沈大家見過大風大浪,也不懼江湖諸事。
但這會聽到這話,心裏也是如小鹿亂撞。
七上八下,一時間竟有些失了方寸。
劉卓然這個悶葫蘆。
以往相處時,也不會說些甜言蜜語的。
但他今日之言,也算是婉轉的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他是希望,能和沈蘭長期發展下去的。
但無奈,沈大家確實是還沒做好這個準備。
她握住長袖,臉色變化幾次,也是吞吞吐吐。
想說。
卻難以說出心中紛亂。
見沈蘭如此窘迫模樣,劉卓然也笑了笑。
他站直身體,溫聲說:
“你也不要焦急,我此行隻是征求意見。
若你不願,我也不會勉強。
我知,你我之間,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清楚。
有些事,也得相處些時日後。
才能拿出來論說一番。
沒關係的。
你我都還年輕,我會耐心等的。”
“你在這等著!”
沈蘭咬了咬嘴唇,霍然起身。
拿起半邊麵具,扣在臉上,她麵無表情的說:
“妾身要去表演了,一切事情,今晚再說。
順便去洗個澡,瞧你風塵仆仆。
一身汗味,也不知把自己打扮收拾一下。
真是邋遢的很。
妾身當初是瞎了眼,怎會委身於你這樣的男人!”
數落一番後,如花般的美人邁步走入琴房。
隻是走出幾步,又摸了摸頭頂玉簪。
猶豫片刻,便回到梳妝台前。
將那玉簪,換成了木簪。
臨走時。
還狠狠瞪了一眼劉卓然。
不多時,煙雨樓一層的大舞台上。
沈大家出場時,整個煙雨樓的歡呼。
似要把房頂都掀翻開來。
這些市井中人純粹的很。
他們也不管江湖風聞。
什麽沈大家乃是魔教妖女之類的。
他們不在乎。
他們隻是純粹的欣賞美。
欣賞這天下絕等的歌舞。
而在三樓之上,琴台邊。
劉卓然站在那窗戶邊緣,靠在那裏。
手裏捏著酒葫蘆,一雙溫和的眼神。
落在下方那如火焰般舞動的女子身上。
他臉色平靜。
帶著一抹不會在外人麵前展露的笑容。
初看時,美如炬火,妖豔非常。
再看時,身若幽蘭,心似美玉。
最後一看,便如仙女起舞,大方端莊。
美而不妖。
都是人間風味。
他飲下一口酒,感受著身後劍鞘中千刃淩虛的震動。
臉上笑意便更大了些。
“師父,這便是我心中佳人。
你也很滿意這女子嗎?”
他輕聲問了句。
琴房中一片安寧。
而在下方舞台上,沈大家如精靈一樣舞起身姿。
她今日的狀態非常好,就似融身於這歌舞之中。
心神安寧清澄。
往日被喜愛的那些歡呼雀躍。
今日在心裏毫不在意。
這一曲歌舞。
也不是給那些歡呼者跳的。
在這繁華的煙雨樓裏,她能感覺到那一人的眼神。
那種欣賞,讚美。
無聲中傳達著心意。
“應了他吧。”
沈大家張開雙臂,猶如天鵝展翅。
長袖飛散,紅裙搖曳。
在萬眾歡呼中,她想到。
“就隨他去南海看看。
至於是否定下這浮萍人生”
“以後再說。”
一曲舞畢,滿堂喝彩。
——
“當真是一派桃源仙境。”
陶朱山中,從西域昆侖,遠道而來的花青。
正站在浣溪村入口處。
頭頂有明月照耀,撒入這方山穀。
讓眼前景觀,都變得幽靜起來。
又有潺潺流水,自山壁滑落。
飛流直下,落入溪水之中。
幽靜而神秘,倒是合了花青心中所想風光。
他遊曆紅塵,率性而為。
說是紅塵洗心,也要瀏覽天下風物。
早知人間處處是風景,隻要用心去看,總的尋得眼前這雅致景觀。
身穿白色儒衫,還有些字跡遍身的花青。
這一次過來,身上也不隻是抓著把扇子,腰間纏著軟劍。
他身後也多了個古樸劍匣。
卻不見劍柄。
去了一趟昆侖,才取回的東西。
肯定不是那麽簡單的。
“唰”
腳下起步,帶起幾縷風塵。
背著劍匣,眯眼盡是笑容的公子,往山穀中掠去。
隻是尚未進村子,就見一人擋在身前。
村姑打扮,還帶著鬥笠。
手裏也不握兵刃,就一把隨手摘來的青竹。
但她擋在花青身前,卻讓這公子無法再向前去。
花青有種感覺,不管自己往哪個方向走。
眼前這女子一棍打來,自己都是躲閃不開的。
“這位,應是阿青姑娘?”
他停在原地,就如文士一般。
笑語盈盈的朝身前人拱了拱手,說:
“我乃花青,是沈秋的好友,約好在此地相會的。”
手持竹棍的阿青卻沒有回答。
村姑歪著腦袋,打量著眼前這人。
幾息之後,她搖了搖頭,說:
“你乃非人,別進來。”
“此處,不歡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