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小弟+1
這告別一夜,眼前生死未知,人本能的就想要和最親昵的人一起度過。
不管未來如何,最少今夜,不留遺憾。
青青也想和師兄,瑤琴姐姐一起度過今夜,但她是個很體貼的姑娘,她知道,今夜的時光,還是留給師兄與瑤琴姐姐更好。
當然,她也長大了,知道那兩個人現在在做什麽。
“呸,不要臉。”
丫頭氣呼呼的推開塵封好久的門,大步走入黑暗的前廳中。
她已經好久沒來過這裏了。
路家鏢局的小院子,就在這會還挺熱鬧的落月街邊緣,但卻和這熱鬧的街道格格不入,就像是被遺忘了一樣。
但這裏被打掃的很幹淨,並沒有落灰塵土,那被布包起來的牌匾,也被很好的放在櫃台後麵。
那些椅子,則被疊放在一起,安置在前廳角落中。
盡管落月商坊,現在已經是河洛幫的一分子,連蘇管事,現在也移居到了洛陽,代替瑤琴姐姐,擔任河洛幫中的銀錢長老。
但這處對青青意義重大的小院,依然有人在用心護持。
“小四真是個可靠人呢。”
青青一邊撫摸著前廳那油光發亮的櫃台,一邊在黑暗裏,輕笑著說:
“師兄當時救他,果然沒白救,現在他也是河洛幫在蘇州的頭目啦,算是出息了,出人頭地呢。
可惜我們要做的事太危險,不能把他和他家人也牽扯進來。罷了,等到一切都結束之後,再去拜訪一下那位故人吧。”
“姐姐,就是在這裏長大的嗎?”
青青並不是一個人來的。
在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小不點。
飛鳥好奇的打量著這前廳內部,他出生在三韓,對於中原風物沒有太多了解,而三韓之地苦寒,哪裏有如蘇州一樣人間繁華的大城市?
這一夜,他隨著青青來路家小院,一路上當真是看了一遍這萬丈軟紅。
他喜歡這座城市。
這才是他想象中,人民安居樂業該有的情景。
“是啊?我從小和師兄?就在這裏長大的,那時候師父還在呢?院子裏就住著我們三個?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些。
但很快樂,沒什麽煩惱。”
青青帶著飛鳥走過前廳?走入後院,她看著後院擺放的很好的武器架子?臉上也帶起一抹回憶。
說:
“現在是不愁吃穿?也有了功夫護身,可惜,再找不回當初那股無憂無慮了。”
“姐姐,你能不能拿著這刀嘛。”
飛鳥年紀還小。
雖然有雙眼神異?但畢竟是個小孩子?從小也被龍馬用心照顧,說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有點誇張,但此時雙手抓著沉重的墨色黑刀,已有些吃力的很。
他對青青說:
“師父說?這把刀是我要送給姐姐你的禮物呢,你為何不收?”
“因為很沉啊。”
青青笑嘻嘻的彎下腰?在飛鳥鼻尖彈了彈。
她武藝不如師兄,但好歹現在也是個真正的地榜高手?一舉一動,迅捷異常?飛鳥能清晰看到青青的動作?但他卻躲不開。
反應跟得上?身體跟不上。
“這是把好刀呢。”
青青看著飛鳥手中的名物,她伸出手指,觸摸在那刀身,說:
“就算不出鞘,也能感知到,我跟著師兄闖蕩江湖,各種兵刃看得多了。飛鳥,你這把刀,絕不遜色於師兄手中的那些天下寶物。
我還聽真濟和尚說,這是你倭國皇室至寶,代代相傳,已有千年之久,你真的要把它送給我嗎?”
“嗯。”
飛鳥坐在台階上,將黑刀擺在腿上,這孩子帶著一種細膩的感情,撫摸著手中刀,他輕聲說:
“我其實,不是出生在東瀛的,雖然說有天照大神的血脈,但我並沒有親眼見過東瀛的一草一木。”
“我父親曾是倭國天皇,在禦宮中執掌天下,但先祖做了錯事,引東瀛妖邪入我國土,五百多年間傳承有序,最後釀成了國土災厄。
在那些妖人想要霍亂國土時,父親也曾想要和他們對抗,但.……
他死了。”
飛鳥歎了口氣,說:
“妖人放了把火,燒毀了禦宮,父親本能逃走的,但他沒有拋棄國民國土,選擇了葬身火海,龍馬君護著我母親,逃脫了京都。
那時我還沒出生呢。
忠勇的上杉大名收留了我母親,幫助龍馬君去三韓征伐,卻也給他招致災禍,母親於三韓生下我的那一夜,上杉國中一片大亂。
蓬萊人不知道天皇後裔還在,他們立了我族旁支,做個傀儡。
我從小就知道這些,但我卻無能為力。”
他仰起頭來,眼中有些沉重,青青在認真的聽他的故事,幾息之後,飛鳥又努力的咧開一抹笑容。
他將手中刀遞給青青,說:
“姐姐不必擔心我,天皇自有禦用劍,乃是我族祖先傳承的天叢雲劍,隻是那一夜災禍來得快,龍馬君也不能將它一起帶出。
這把三日月宗近,隻是我身份的證明罷了。
但沒有了它,難道我就不是天皇血裔了嗎?
不過是一把名物刀劍罷了,好刀,就該由真正的英雄來用,姐姐,你以後定然會成為一代明君,這把刀由你用,才最合適不過。”
“你還挺會說話的。”
青青看著被遞到眼前的名物。
她並沒有立刻伸手去接。
她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傻傻的丫頭,她知道,師兄和以往一樣,都是將選擇權交給了她,接下這把刀,就意味著。
青青除了要光複中土江山之外,也將東瀛倭國的國運,也扛在了肩上。
那是沉重的,但青青卻沒有太多糾結的表情,反正都有一件必須去做的事了,再多一件,也無所謂咯。
“啪”
青青深吸了一口氣,她的手,握在了三日月名物的刀鞘上。
飛鳥感覺手中一輕,沉重的名物,就被青青握在手中。
青青學著師兄的樣子,將那刀帶著鞘,扛在肩上,舒展了一下修長的身體,然後伸出手來,在飛鳥額頭上彈了彈。
月下院中,青青認真的,對眼前這小她**歲的少年說: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弟弟了。”
“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也不必孤獨的躲在黑暗裏,就跟著我走,那些賊人搶走你的東西,就由大姐我,來幫你統統奪回來!”
這霸氣的發言,讓飛鳥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眼前的青青,似乎一下子進入了狀態,這般硬氣的話,說出來毫無違和感。
但很快,飛鳥的表情就變得鮮活起來。
“嗯!”
他站起身,狠狠點了點頭,有些手足無措的向前伸手拜俯,可以看破世間虛妄的雙眼裏,卻有怎麽都止不住的淚水湧出。
這不怪他太過感性。
實在是,從小長大的過程裏,身邊都是一群忠勇的武士下屬,就連被他視作義父的龍馬君,也是以忠犬自居。
他雖有萬餘下屬,願為他拚命效死。
但站在那萬人之中,他卻孤獨的很。
從未有人如眼前青青一人,已如此對等的態度,對他說出這些。
就好像是一直漂泊不定的心,在這一瞬找到了港灣,找到了足以依靠的高山,從此之後,再不必孤身一人,跋山涉水。
“哎呀,哭什麽嘛。”
青青扛著刀,看著眼前飛鳥這剛認下的弟弟,哭的淚水橫流,她也有些手足無措。
便拿出手帕,幫他擦掉眼淚。
她坐在飛鳥身邊,就真如姐弟兩,在這孤寂的院子裏說著話。
聊著聊著,話題就轉到了古怪的方向上,青青問到:
“我聽師兄說,你這雙眼睛,能看破虛妄之物,甚至能看穿人的命格星象,真的嗎?”
“嗯,是真的。”
飛鳥點了點頭,他揉了揉眼睛,說:
“這是天照大神的血脈神異,曆代天皇或多或少,都能看破虛妄,所以禦宮京都內,從來都沒有妖邪現身。
當然,之前靈氣不存的時代,這雙眼睛,除了看命格外,就沒有什麽用了。”
他指著自己說:
“我的命格呢,就是八咫烏。
神官們說,這是天照大神血脈之命格,在中土又被叫做金烏,可惜現在東瀛已亂,我也無法去神山大澤中尋覓。
若能得八咫烏守護靈,這命格才得完整。”
“哦,金烏啊,我知道。”
青青聽的津津有味,她說:
“三隻眼睛,三隻腿,號稱能看破天地人萬物,居於扶桑樹上,駕馭火靈,師兄給我講過很多故事呢,那我呢,你能看到我的命格嗎?”
聽到青青這詢問,飛鳥搖了搖頭。
他說:
“命格這種東西,其實不是一成不變的。
我見姐姐第一麵就看了,姐姐的命格飄搖不定,初始看像禦天朱雀,或者更通俗些,是鳳凰,大概是因為姐姐未來要做中土女皇。
所以已有帝王之相漸生。
但這隻是其一。
我還見姐姐的命格中,有白虎疾馳,這個就很難解釋了。”
飛鳥揉著額頭,一臉古怪的說:
“命格轉換的人,我不是沒見過,師父就轉換過命格,那橫行星海的鬥木獬之相,是後來隨他四處殺伐,才慢慢凸顯的。
但如姐姐這邊,一人承兩尊主星的情況,按道理說,是根本不該出現的。”
“啊,這個啊,我知道。”
青青撇了撇嘴,她看著頭頂星空,說:
“如果我沒猜錯,阿青姐姐的命格,應該是純粹的白虎吧?”
“嗯。”
飛鳥點了點頭,揮著雙手說:
“不但是北方白虎,而且還是最厲害的那種,庚金之氣,橫跨星河,以後定是有大作為的。”
“這就是了。”
青青攤開雙手,對飛鳥無奈的說:
“這種是血脈影響的命格了,我和阿青姐姐,都是搖光君的後裔,那千年前的老女人,就是號稱‘天降白虎’,聞名諸界的。
她留下的搖光刀裏,每次用起,都有虎嘯聲呢。”
“那就難怪咯。”
飛鳥恍然大悟。
聽聞青青也如他一樣,是千年前的仙人後裔,飛鳥就越發感覺親近些,本來不打算說的話,這會也落在嘴邊。
他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把玩手中名刀的青青,小聲說:
“姐姐,是不是有人在追求你?”
“啊?”
青青回過頭來,一臉愕然。
她說:
“不會吧?我身邊男人就那麽些,各個都有歸屬了,還能有誰追求啊?你這孩子,可不能亂說。”
“有的。”
飛鳥梗著脖子說:
“我能看到的,可不隻是命格妖物。
小時候神官教我辨別萬物時,就對我說過,世間之事,都有所關聯。姐姐命格中的鳳凰之相尚未完全點亮。
但已有紅鸞星動之兆,顯然是情愛中已有變化。
你可以隨意說謊哦,姐姐。”
飛鳥拍著手,笑著說:
“但你瞞不過我的。”
“再亂看,就戳瞎你的眼睛!”
青青凶巴巴的訓了一句,但隨後,這姑娘也歎了口氣,低下頭來。
她摩挲著手中名刀,說:
“其實,也不是你說的那麽嚴重,我確實瞞著師兄他們,和一個人一直在通信……但也還沒到那什麽情愛之事那一步。
那人傻乎乎得,當個朋友還行,真要成夫妻,那可就要氣死我了。”
“嘿嘿”
飛鳥笑了一聲,很雞賊的說:
“雖說命數之事做不得準,但姐姐你也不要多想了,以你禦天朱雀之尊,外加白虎殺伐之氣,這世上單論命格,能與你相配的男子,幾乎根本就沒有的。
但那人,與姐姐暗生情愫這麽久,卻還活的好好的,說明那人命格極硬。
乃是天作良緣,想躲,也是躲不掉的。”
“你說的簡單。”
青青有些氣悶,哼了一聲,她站起身,將三日月刀,扛在肩上,對飛鳥勾了勾手,兩人走出後院,往門口走去。
她一邊走,一邊說:
“今天這話,可不能給其他人說,尤其是師兄。”
“若是被他知道,我一直和小啞巴有聯係,那他命再硬,也抵不住師兄和山鬼哥哥的殺伐,他必然就死定了。
我和他,不可能的,最少,師兄那一關,首先就過不去。
走吧,他們那邊應該完事了,咱們回煙雨樓去,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啟程去齊魯。哎呀,這可是本姑娘的第一次亮相。
想想都有些緊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