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家大亂
季淩雲的那盞河燈被白嫣然提了一路,終究是沒舍得扔掉。
前世在他身邊做貓三年,看盡他藏在桀驁不羈下的運籌帷幄,看盡他一世春風得意的瀟灑風流,白嫣然早已斷了念頭。即使重生歸來,心中也不再存在妄念。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邊月,她隻是一顆不起眼的小小星子,終究不是一路人。
大約是被勾起了愁緒,這一夜輾轉反側的夢裏盡是前世舊事,想起她總是借著貓寵的身份與他親密,且以此沾沾自喜慶幸自己能夠變作一隻貓。然而如畫的到來卻讓她徹底清醒過來,讓她明白自己再得意再得寵也不過隻是一隻可有可無的貓寵。
這一夜睡得不安穩,早起便晚了些。記起昨日走時母親齊氏的諄諄教導,到了這會兒她想必都等急了,白嫣然秋裝妥當便去了昭合院。
卻不想一進去竟撞見了趙姨娘,雖說妾氏本該每日來給夫人請安,但白家因著白宗林的偏寵從來就沒這規矩。今日趙姨娘竟主動來伏低做小,怕是不懷好意。
趙姨娘一見白嫣然,眼中劃過一抹冷色,臉上卻笑得恭迎。
“說起來二小姐如今快十七歲了,也到了該說人家的年歲。聽說這娘娘廟的姻緣求的最準,不如姐姐帶著二小姐也去拜一拜娘娘,替二小姐求個好姻緣。”
齊氏聞言明顯意動,白嫣然隨機領悟,問道:“莫非姨娘要帶姐姐去娘娘廟求姻緣嗎?”
趙姨娘歎道:“雖說這求姻緣需得自己去拜才顯的誠心,但妤兒如今還念著與那薄命人從前情分,不肯去,隻得我代為前去了。這兩日正是娘娘的仙誕,此時去求定是最靈驗的,錯過這兩日可就要等到明年了。”
齊氏聞言終於拍板,道:“既然如此,那嫣兒你回去收拾收拾也同為娘一道去娘娘廟拜拜吧,總歸是沒壞處的。”
趙姨娘在一旁笑道:“是啊,是要收拾收拾。娘娘廟可不近,這一來一回今日怕是不成了,咱們要在廟裏過一夜,不過如此方能顯出誠心來。”
白嫣然乖順的點頭應下,心下卻有了別的計算。回了春華院她目光便冷了下來,對素心道:“看來她們是準備今夜動手了。”
素心冷哼一聲,“我就知道這個趙姨娘沒那麽好心,瞧著是替小姐打算,實則是想支開咱們好動手。不過小姐放心,泰陽院那邊一直派人盯著呢,有一星半點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咱們。”
白嫣然點頭,又喃喃道:“算起來最遲明日王氏也該到了,這出好戲咱們可不能錯過了。”
趙姨娘眼見著齊氏點了頭,自覺事情已經成了一半,忙又去春華院安排。
“妤兒放心,小娘已經說動夫人帶著嫣然那個丫頭一道去娘娘廟,今晚是回不來的,你可要好好把握時機。
一切都安排妥當,晚膳時泰陽院的一個小廝會給宋世陽下藥,等入了夜再把人給扶過來。你可記得睡前嘴裏含兩口酒,如此等明日才能推脫說是喝醉了什麽都不知道。”
白悅妤興奮的點頭,眼中迸發出癲狂之色來。
“爹爹和那個母夜叉還一心想便宜了白嫣然那個賤人,憑她也配妄想表哥!”
趙姨娘安撫她道:“是是是,我的妤兒才貌出眾不知比那個嫡出的要強多少倍,最好的自然該是你的。”
趙姨娘心裏打著算盤,早早上了馬車等著出發,等了片刻見齊氏上來後車就走了,忙問:“等一下,二小姐還沒上來馬車怎麽就走了?”
齊氏不想她這般惦記著自己女兒,不禁也有些詫異,答道:“真是不巧,嫣兒月事來了,可禁不起這長途跋涉的,我便讓她在家裏歇著,我替她去求就是了。”
趙姨娘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忙道:“可這求姻緣還得自己拜過才好,這娘娘廟在山腳下,一路坐著馬車也累不著幾步,還是讓二小姐親自去吧。”
齊氏還沒開口,一旁的孫媽媽便搶著道:“既然你一個小小妾氏都能替女兒去求,我們夫人自然能求的比你更好。”
齊氏也不耐煩道:“我都說了嫣兒身子不適,囉囉嗦嗦沒準壞了誠心。”
事發突然,趙姨娘不免有些提心吊膽,但轉念一想白嫣然不過是個和她娘一樣好哄的蠢丫頭,妤兒又素來機靈,想來不會出什麽岔子,這才放下心來。
趙姨娘雖說被周氏算計的手頭拮據,但到底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隨便變賣一兩件首飾便是尋常人家不敢想的數目,她便以此收買了一個泰陽院的小廝。
計劃的還算周詳,畢竟身邊侍候的人往飯食裏下藥是輕而易舉之事。宋世陽自然也不會有所提防,用過晚膳片刻後隻覺得一陣頭重腳輕,好不容易寬衣解帶躺在床上後就直接不省人事了。
到了三更天,等院子裏其他人都睡下了,那小廝又翻起來去把昏睡過去的宋世陽拖著往春華院去,隻是他剛走半路就被人給撞破了。
是廚房的李嬸子起夜出來就看見一雙黑影,嚇得差點沒暈過去,一嗓子驚醒了合府上下。那小廝拖著宋世陽一個大男人本就走的吃力,一時跑不脫就被人給圍住了,捆綁了去送到了白宗林麵前。
白宗林一聽府上小廝竟然綁了宋世陽,嚇得差點魂都沒了,還當自家混進來個馬匪,驚的當即就要送官。那小廝本就是個收了錢辦事的,一聽要送官可不敢再瞞了,忙把事情原委給吐了個幹淨。
白宗林簡直不敢置信,一向柔弱不能自理的趙氏竟然能如此膽大包天,竟能想出這等強買強賣的美人局來,他一時竟無言以對。
白嫣然和白博仁對視一眼,也不知該如何開口,隻等著父親拿主意。
那小廝還在底下哭天搶地,說自己實在是窮的湊不齊聘禮娶不上媳婦才一時鬼迷心竅收了趙姨娘的錢。白宗林聽得頭一抽一抽的疼,最終隻得威逼利誘了一番後把人打發走了。
打發了小廝,這頭請來的孫大夫也到了,好在宋世陽隻是被下了蒙漢藥,孫被大夫用針灸紮了一針人就醒了。
宋世陽一醒來見眾人都圍著自己驚了一跳,白宗林實在沒臉開口,白博仁也是難以啟齒,最終還是白嫣然將來龍去脈娓娓道來。
宋世陽聽罷也是臉色發白,他心中隻有嫣然表妹,對悅妤表妹從未有過心思,卻不想險些遭了她的算計,臉色自然不好看。
“舅舅明鑒,時陽心中隻有……”
說著他看向白嫣然,卻見她若無其事的垂眸不語,讓他失落的收回目光,接著道:“總之時陽對悅妤表妹絕無男女私情,也絕不會娶她為妻,還請舅舅做主。”
白宗林尷尬道:“這個自然,你放心,舅舅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此事可大可小,好在宋世陽是自己人,此等上不得台麵的齷齪事自然不欲人知。好在白家與孫大夫家中算是世交,彼此也都放心的下,經白宗林提點之後自然懂得裝聾作啞。
此時已是夜半,再把人送回去天都亮了,白嫣然便讓人收拾了一間客房出來安置孫大夫住下了。眼看著小女兒這般懂事,白宗林卻又想起那個不省事的大女兒來,一臉風雨欲來之勢去了春華院。
春華院裏,白悅妤已經等的望眼欲穿,好不容易聽見動靜,忙去開門接應。卻不想打開門見到的卻是臉色陰沉的白宗林,頓時心頭一涼,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白宗林竟是連門也不願進了,父女兩人隔門相望,白宗林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問道:“此事是誰的主意?”
白悅妤深知事情敗露,見爹爹臉色也知他不會輕易揭過了,事到如今能救自己的隻有小娘,於是一狠心道:“是我,是我自己想的辦法,小娘勸不過我,因我以死相逼才答應替我周全。我知道爹爹如今肯定……”
她的話還未盡,就被白宗林的一巴掌打的跌坐在地上,耳邊是冷冷的斥責聲:“既然你這般不知悔改,明日我就把你送去鄉下莊子裏去,我白宗林從今往後再沒你這個女兒。”
說罷轉身出了院子,吩咐家丁看好人,絕不準讓她跑了。白悅妤這才慌了,她原以為爹爹就算再怎麽生氣也不過是打罵一頓接著禁足,隻要拖到小娘回來定能救她。卻不想爹爹竟這般絕情,她心裏又恨又怕。
家裏出了這種事,白宗林這一夜就跟烙餅似的煎熬著,好不容易挨到雞鳴時分才堪堪合眼,睡了沒半個時辰就又起來上朝了。還特地等著宋世陽的馬車走了才出來,實在是一時無顏麵對這個外甥了。
昏昏沉沉上了個早朝,連朝堂上眾人議論紛紛的是什麽都沒聽清,好不容易頭重腳輕的回了家,剛坐下還沒來得及喝口茶就又出事了。
“老爺,老爺不好了。”
白宗林現在一聽這“不好了”三個字就頭疼,不禁拍桌吼道:“什麽事這般慌慌張張?簡直不成體統。”
小廝定了定神,卻也不知該如何明說,隻得含糊道:“林家來人了,說是要找大小姐,正在前廳裏鬧呢,老爺你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