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關我何事
迎著舒月淒苦中又暗含期待的神色，季淩雲皺眉，緩緩吐出一句話來。
“關本王何事？”
接下來的回程中馬車裏徹底安靜下來了，季淩雲閉目養神，舒月垂眸不語，一路無話。
眼看著馬車拐進悅來客棧那條狹窄的巷子，舒月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她知道今日姑母走時季淩雲定會前來相送，所以早起好生梳妝打扮了一番。誰知於啟林和左承安好不容易安分下來，於姍姍和左錦雲卻咽不下這口氣。
一邊覺得哥哥幹的混賬事連累自己也被人看了笑話，一邊又遷怒那個水性楊花的狐狸精。也不知從哪兒打聽到了舒月在悅來客棧歇腳，領著人就氣勢洶洶衝了進來。
舒月雖說從前也是受製於人，但大多數時候都是被人捧著的。又惱怒左承安和於啟林的不識抬舉惹了麻煩，還覺得自己一腔委屈沒處訴說，自然不會在於姍姍和左錦雲麵前服軟。
於姍姍是個一點就著的性子，直接把人按著跪在了地下，左錦雲看著少言寡語卻是個心狠手辣的，提議劃花了舒月的臉讓她徹底安分守己。
那釵子的利刃是直接衝著舒月的臉去的，若非左承安及時趕到，她說不定就真的毀容了！
趁著左承安纏住兩人，舒月才逮著空跑了出來，也顧不得模樣狼狽就往碼頭去。見不見得到姑母倒是不打緊，重要的是見到季淩雲，才能有機會挽回自己的聲譽。
隻是眼下季淩雲無動於衷，而於姍姍和左錦雲也不知走了沒有。
想到這裏舒月的身子下意識一顫，但在看向季淩雲時又沉著下來。無論如何，她絕對不甘心錯過季淩雲，可向來對男人無往不利的美人計卻沒用，眼下除了苦肉計她一時也沒有其他的法子了。
馬蹄聲漸弱，直至馬車停在客棧門前。季淩雲仍是紋絲不動，絲毫沒有下車相送的意思。舒月麵上閃過不甘，露出嬌怯模樣柔聲道：“今日雖未能見到姑母最後一麵，但見到王爺奴家便安心了。如今姑母走了，舒月在京中舉目無親，隻識得王爺，是而有個不情之請，若是左小姐和於小姐再來興師問罪，能不能請王爺施以援手，庇護一二？”
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又是出自這般絕色佳人之口，外麵的阿五聽得於心不忍，心中竄起豪氣萬丈，恨不得替王爺應下來。
季淩雲卻是一臉漠然，不疾不徐的開口道：“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為何還要提起？”
外頭的阿五聽得目瞪口呆，車裏的舒月也是不可置信。她素來知道自己生的貌美，更懂得如何利用美貌達成自己的目的，生平還是頭一回在一個男人手裏一再受挫。
而且這個男人還是季淩雲，那個萬花叢中過的季淩雲。
即便舒月城府再深，此刻也有些受不住了。她羞紅了臉急急下了馬車，卻不妨倉惶之下腳下沒有站穩，一個不慎跌坐在地。
這一幕看在外人眼裏就像舒月是被人從馬車裏推了下來，尤其是落在守在門口的左承安眼中。
還不等阿五去扶，左承安已經一個箭步衝了過來，將人扶起後焦急的問道：“舒月，快告訴我，你哪裏受傷了？”
舒月一見來人麵色就冷了下來，然而還不等她開口，左承安已經將她護在身後，對著馬車厲聲道：“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當街行凶，我定要你、要你……”
他的話還未盡，季淩雲已經掀簾往外看來，左承安的後半句咽了回去，幹巴巴的行了一禮。
“草民，草民見過安王殿下。”
季淩雲點頭，看著左承安不鹹不淡的問道：“左公子怎麽在這裏？”
季淩雲的“威名赫赫”左承安早有所耳聞，結合方才所見，他自以為明白了什麽，忙道：“我與舒月從前在紹安時便相熟，如今她隻身來到京城，我自然不放心來瞧瞧。”
季淩雲意味深長的點頭道：“原來如此。”
他的目光掃過垂首不語的舒月，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恭祝二位早日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說罷也不等兩人有所反應，阿五已經在他的示意下駕著馬車走了。
左承安對著遠去的馬車發了會兒愣，回過神來的時候舒月已經轉身走進客棧，左承安忙追了上去，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舒月一言不發進了房間，還當著他的麵關上了門。
“舒月，我知道你心中怨我，今日之事是我不好，沒能管住錦雲讓你受了驚。你放心，從今以後我定然不會讓你再受半分委屈！”
舒月嘴角勾起一抹譏笑，有心想要說些什麽，轉念又想到季淩雲的油鹽不進。張了張嘴，最終隻道：“你先回去吧，我今日累了，有什麽事改日再說。”
左承安哪裏還敢有異，隻得道：“那你好生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後失魂落魄的離去。
季淩雲的馬車從窄巷裏駛出去，不緊不慢的趕回王府，在經過雲水橋時卻被叫停了。
阿五眼看著自家主子突然下車，還笑眯眯的讓自己不必等他先回去。再三確認後，隻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走了。
季淩雲一改方才的沉著冷靜，興致勃勃的借著河水整了整衣衫，也不顧已是秋初，風度翩翩的搖著扇子走上雲水橋。
此處正是護城河的一支分流，河中有零星船隻穿梭其中，河上有雲水橋供行人往來。此刻橋上正有一窈窕女子遙遙望著河麵，暖陽之下身上仿若鍍了一層金光，更顯容貌秀麗清雅，正是白嫣然。
季淩雲似是閑庭信步，上前後驚訝道：“正巧，嫣兒也在這裏。”
白嫣然轉身盈盈福身行禮，一旁的素心忍不住偷笑。
小姐特地讓人給左公子報信指路，而後便在這裏等著安王殿下。是而方才安王殿下的所作所為兩人都盡收眼底，此刻她便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季淩雲忙上前一步將人扶起，一雙桃花眼中笑意吟吟。
“嫣兒，你我之間不必這般客氣。”
湊得近了，白嫣然聞到他身上淺淺的胭脂香味，身子往後退了一步，眯起眼睛笑意更深。
“觀殿下神清氣爽，想來是有喜事，不知王爺為何來此？”
季淩雲幹咳兩聲，避重就輕答道：“有個相熟之人住在附近，順道將人送了回來。”
白嫣然點頭道：“唔，看來王爺的這位相熟之人品味不俗，這蝶花香香味綿長，是上好的香料。”
季淩雲又是一陣幹咳，偷瞄白嫣然的神色，見她神色淡然不分喜怒，心中暗叫糟糕。在白嫣然身邊做貓一段時日，季淩雲知道她如此神色多半是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忙道：“此人的確是個女子，正是譚夫人的外甥女，今早我將譚夫人送走隻是順道將她送回來，嫣兒你信我，我與她絕無其他幹係。”
白嫣然怡然點頭，道：“嗯，我信。”
季淩雲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一肚子的長篇大論都被這輕飄飄的一句話憋了回去。半晌，才試探道：“那你不生氣了？”
白嫣然答非所問：“殿下接下來要做什麽？可有時間同我走走。”
佳人相約，豈能辜負！
季淩雲連連點頭，走過橋頭時他突然問道：“今年女兒家這雲水橋邊熱鬧非凡，滿河花燈甚為壯觀，嫣兒可還記得？”
白嫣然隻點了點頭，並不多言。季淩雲隻得又道：“不知嫣兒有沒有來放一盞燈？說起來我倒是撿到一盞與你同名的燈。”
白嫣然轉頭看他，正色道：“那還真是巧，其實……”
季淩雲忙問：“其實怎麽了？”
白嫣然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道：“其實我那日並未放過河燈。”
季淩雲：“……”
他不死心的又道：“是嗎？我那日倒是跟著一道湊了個熱鬧，就是不知我的那盞燈被誰撿了去。”
白嫣然眨了眨眼睛，無辜道：“是啊，是誰呢？”
季淩雲：“……”
走下雲水橋，沿河岸邊各色店鋪琳琅滿目，白嫣然就近便進了一間成衣鋪子，目光掃了一圈，指著一件墨色長衫對季淩雲道：“你覺得這件如何？”
季淩雲一愣，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掌櫃的八麵玲瓏，立刻邊將長衫取下邊對白嫣然笑道：“這位娘子真是好眼光，這件長衫穿在你家夫君身上定然將他襯得更加氣宇軒昂，玉樹臨風，保準讓其他夫人都豔羨不已。”
季淩雲的嘴角不受控製的勾起，欣然接過掌櫃手裏的衣服往裏間去，卻聽背後的白嫣然不緊不慢道：“掌櫃的看錯了，這是我阿弟，吃得多，長的高罷了。”
季淩雲：“……”
默默換了長衫出來，白嫣然滿意的點頭，對掌櫃的道：“就要這件了。”
轉頭示意素心去付錢，季淩雲還有些沒回過神來，隻聽那掌櫃邊接過銀子邊嘀咕道：“還真是姐弟啊。”
季淩雲隻覺懷裏的錢袋沉甸甸的，他疑道：“不是嫣兒你要看衣裳嗎？”
白嫣然搖頭，毫不留戀的轉身往外走去，隻留下一句“我聞不慣蝶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