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百口莫辯
雖說元和帝之後放過了季司宏,但到底在他心頭紮了一根刺。皇上撤了建王的戶部尚書一職,季司宏如今停職禁足,雖說逃過一劫,心中焦慮卻不減反增。
如今白悅妤腹中之子被他寄予厚望,王老細細診過脈,說十有八九是個皇孫。母妃也因此才對他有了點好臉色,還說過兩日要來府上看看,這對季司宏來說更是莫大的欣喜。
然而就在這個關鍵時候,白悅妤的身孕居然出了意外,怪不得季司宏要勃然大怒。
“給我查,一定給我查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裏頭白悅妤淒厲的哭喊聲讓人聞之不忍,季司宏卻隻餘氣急敗壞,全然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下人們在季司宏的滔天怒火下很快手腳麻利,按照王老所言將白姨娘方才所食之物一一呈上。
王老同樣膽戰心驚,小心翼翼查驗過去。終於在一隻甜湯碗底裏查出了不對,顫顫巍巍的向季司宏回稟道:“啟稟王爺,這、這甜湯裏被人摻了夾竹桃粉末,應當就是致使白姨娘小產的緣由了。”
王老麵上難掩懼色,眼中卻藏著惶恐。這甜湯裏的確摻了少量的夾竹桃粉,但隻有很少的份量,按理來說應當不至於致人小產。
卻不知白悅妤本就動了胎氣,一直暗中由孫明哲幫其保胎,哪裏禁得住這雪上加霜。這也是下毒之人始料未及的,所以原本打算細水流長神不知鬼不覺,卻突然就暴露了。
隻是對王老而言,若非找不到有人蓄意暗害的確鑿證據,便是他這個大夫醫術不精護持不周。那害死皇孫的罪名可就要落到自己頭上了,所以王老雖然一時弄不清其中緣由,卻隻能硬著頭皮糊弄。
季司宏不疑有他,立刻麵色陰沉下來。若問題是出在其他方麵還好,可既然毒是摻在膳食裏,那就隻能是王府裏的人動的手了。
他麵若寒霜,冷聲道:“去將廚房裏的一幹人等全部帶過來,本王要親自審問。還有,將各位姨娘也都一一請來,若有推脫的也不必留情麵,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膽大包天竟敢謀害皇孫!”
王爺親令,誰敢不從。
不一會兒從廚娘到灶間的燒火丫頭,凡是廚房裏的人都被帶到了季司宏麵前。十幾位花枝招展的女子也都前後腳被“請來”,麵麵相覷,神色各異。
事情鬧成這樣,大家自然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個個噤若寒蟬。
“這碗甜湯,是誰做的?”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慘白著臉哆哆嗦嗦的走出來,顫聲道:“是、是奴婢。”
季司宏的一雙眼睛陰寒如毒蛇,冷冷的盯著她道:“裏麵的夾竹桃粉也是你下的?”
小丫頭雖然不知道這夾竹桃粉是什麽,但也能聽出王爺的語氣不對來。隨即她便明白了過來,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頭搖的好似撥浪鼓。
“不是我,不是我,奴婢不敢。奴婢隻是得了采青姐姐的吩咐,說白姨娘自有了身孕後便越發喜甜,讓奴婢早些做了甜湯趕在午膳前給白姨娘送去。”
她身旁一個年紀稍小的丫頭忙接口道:“啟稟王爺,當時湯還在灶上燉著芝容姐姐就又被指使去給小姐送糕點。宋姨娘身邊的媽媽說小姐正鬧呢,芝容姐姐怕去晚了怪罪就忙去了。”
那叫芝容的丫頭點頭道:“確實如此,小姐鬧得厲害不肯好好吃糕,奴婢便耽誤了一會兒。”
宋側妃蹙眉問道:“這麽說來,當時芝容走了你還一直守在灶間?”
那小丫頭倒是還算鎮定,雖然身子有些抖,還是點頭道:“奴婢一直在灶間看著火候,後來等芝容姐姐回來將甜湯盛好,卻又要忙著準備午膳,便由奴婢將那甜湯給宋姨娘送了過去。”
季司宏甚是看重白悅妤腹中之子,也知道自己後院裏的那些女人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所以白悅妤身邊近身伺候的都是他親自挑選的,絕對沒有問題。
季司宏的目光如利刃,陰鷙的看著兩人沉聲道:“這麽說來,下毒之人就在你們兩人之中了。”
小丫頭也終於受不住跪了下來,“還請王爺明鑒,奴婢們都是賤命一條,感念王府收留大恩,是萬萬不敢害皇孫的。”
季司宏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一時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正如那小丫頭所言,這兩人都不過是灶間幫廚的丫頭,身家性命都在自己手裏,為何要豁出命去害皇孫。
站在季司宏身旁的祝柔芸突然道:“這兩個丫頭的確沒什麽緣由要害小世子,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你說是不是,宋姨娘?”
紅菱聞言猛地抬頭,狠狠瞪著祝柔芸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祝柔芸嗤笑,道:“府中誰人不知最不待見白姨娘,最不願看小世子出世的人就是宋姨娘。你當初也是滿心期待想生個小世子,結果隻生了個女兒,還因此傷了身子不能再有孕,自然心中有怨氣。
又恰好是你將芝容叫去後,她經手的甜湯就害的白姨娘小產,這怎麽看都不像隻是巧合吧?”
芝容聽出祝柔芸的言外之意,惶惶不安的不住磕頭辯解,紅菱也是直接跪了下去,委屈的紅了眼眶。
“還請王爺明查,妾身自己也是做母親的人,自然明白這切身之痛,是萬萬不會下此狠手的。”
祝柔芸麵露譏諷之色,還未再開口,卻見那伶牙俐齒的小丫頭飛快抬頭看了她一眼。祝柔芸心頭沒由來的一跳,就見那小丫頭突然又開口道:“奴婢,奴婢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奴婢在路上還遇上了祝姨娘身邊的靈兒姐姐,她曾掀開食盒看過裏麵的甜湯。”
祝柔芸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季司宏沉聲道:“去將人帶來。”
祝柔芸心中無端升起不詳的預感,片刻功夫就有兩個小廝擰著一個瘦小丫頭過來,其中一個渾身濕淋淋的小廝手中還拿著個淌水的小瓷瓶。
“王爺,我們去的時候就見這丫頭往湖裏扔東西,小的趕忙下去撈了上來。”
王老接過打開嗅了嗅,又小心的嚐了一滴,點頭道:“這正是夾竹桃粉。”
季司宏的聲音陰沉而冰冷,一字一字道:“祝柔芸。”
安王婚期將近,安王府也忙碌起來。皇後雖然不便時常出宮,但該打理的都一並打理妥當了。與此同時,太子府那邊也正視開始過禮,送聘那日齊家當真是熱鬧非凡。
太子這邊都有了著落,佟氏越發惦記自己那沒娘操心的外甥女來,便讓人將藍盈馨召進宮來。誰知藍媛馨卻是個沒臉皮的,硬是一道跟來了。
雖然很是看不上這藍媛馨和她那個娘,但佟氏也不好為難一個小輩,便隻是不冷不熱的客氣招呼著。
藍媛馨卻似是全然沒有看出自己不受人待見,臉上那甜膩的笑容讓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她才是皇後的親外甥。
佟氏實在煩她,便道:“前兩日不是聽說藍小姐抱恙,連平樂公主的秋辭宴都沒參加。你若身子不適,還是回去歇著吧。”
藍媛馨聞言笑容一僵,不自在道:“臣女多謝皇後娘娘關心。”
也不知是誰將她那日被白嫣然掌摑之事傳了出去,臉上的紅印未消,人人都等著看她的笑話,她自然得尋個托詞在家養著。
藍媛馨原是極好強之人,不願將這種事說出去讓人看輕,但如今已然傳的人盡皆知。她一咬牙,眼中突然蒙上了一層水霧,期期艾艾道:“其實、其實臣女並非真的身體抱恙,隻是那日在留香居不知說錯什麽惹怒了白小姐,白小姐一氣之下打了臣女一巴掌。臣女是傷了臉不便見人,才謊稱抱恙,還請皇後娘娘體恤。”
佟氏和藍盈馨對視一眼,眼中俱是詫異。但凡見過白嫣然之人都不認為她會是無故動手傷人之人,但藍媛馨也不敢對佟氏撒這樣一戳就破的謊,一時都是驚疑不定。
片刻後,佟氏淡淡道:“你們這些小輩之間的恩恩怨怨本宮懶得管,你若是不服隻管去尋她理論,本宮也不會偏幫著她。”
先不提白嫣然曾經對季淩雲有恩,更是馬上就要成兒媳婦。但就佟氏對藍媛馨的了解,此人嬌縱蠻橫,且又一直傾心季淩雲,她這話不可全信,更是懶得管。
佟氏如此說顯然是不打算深究此事,藍媛馨咬了咬牙,隻得忍氣吞聲。隻是心中卻是思緒萬千,尤其是看向藍盈馨時眼中藏著顯而易見的怨懟。
佟氏此次將藍盈馨叫進宮,是想商量她的婚事。藍盈馨已是二九年華,實在算不得小姑娘了,若是如此家世,年過二十還未成婚可就要成京城裏的笑話了,不怪佟氏要著急。
“盈盈,姨娘知道你素來淡泊,但著婚姻大事可不能不放在心上,你可有心上人了?”
藍盈馨搖頭,無奈道:“皇後娘娘,臣女不願嫁人,隻想一直陪在祖父身邊盡孝。”
佟氏拍著她的手道:“你這傻孩子,你能嫁給好人家就是最大的孝順了。你若心裏沒有人選,姨娘便做主給你在京城才俊公子中挑一個合適之人,請皇上賜婚如何?”
藍媛馨在一旁看的眼紅,藍盈馨卻仍是搖頭婉拒。佟氏自顧自的說道:“這於家三公子和丞相之子就算了,其他京中名門公子雖多,卻也難得能有個往往出挑的,還得你們性子合得來……這宋學士倒是個樣貌才學和脾性都好的,隻是這家世略單薄了些。”
藍盈馨心頭一動,麵上維持著不動聲色,卻悄悄紅了雙頰,這一切都落入了正嫉妒的看著她的藍媛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