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個童話
當然，煽情時刻總是很短暫的。
尹莊的經曆雖然讓人感慨，但也僅此而已。
倘若尹莊當初真的沿文學之路走到底，現在估計是A區最繁華那條街的乞丐頭頭了。
嗯，這不是看不起文學，而是事實如此。
寫字的，十有九窮。
林尋還記得當初周剛跟他說過，老爺子年輕時候夢想當個搖滾歌手。
而且，老周總還為此努力過。
一群人組了個樂隊，幾個長發飄飄的文藝青年，手臂上有刺青，在各大地下酒吧演出。
賺的錢僅僅夠吃飯。
那樣的生活，多年之後回想起，老周總依舊覺得快樂。
那群披頭散發的刺青少年，在很多年後，都變成了西裝革履的商業人士。
人生就是這樣，不斷推翻過去的，然後茫然麵對即將到來的。
……
周剛等三人都沒想到，這陳放在部門任職幾十年，竟然連一絲把柄都未被人抓住。
“看來，和大部分部門人士相比，這老陳還不錯嘍？”林尋感慨了一句。
“如果一個部門人士是以此為標準定好與壞的，難道不是應該為大度國感到悲哀麽？”周剛反駁了一句。
王鬆看兩個哥們都發表見解了，沉默一下，說道：“我是看陳放的童話書長大的。”
周剛和林尋一臉懵逼看著王鬆，“無緣無故怎麽提這個？”
王鬆認真道：“其實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從他的文字中便能了解。”
這話很有道理！
但周剛卻道：“雖然你說得很對，但我為何感覺你在賣弄文采？”
林尋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王鬆一下子就怒了，“對你們倆我賣弄什麽文采？一個靠錢在國外上的大學，一個半路退學.……我可是在職研究生畢業。我在你們麵前，就是最有學問的，毫無疑問。”
周剛和林尋慚愧地低下了頭。
尹莊突然舉手，道：“三位都讀過大學麽？尹某初中沒讀完。”
初中沒讀完就能搞出這麽大的一個公司？王鬆極為詫異地看了尹莊一眼，對這家夥心生佩服。
那個時代魚龍混雜，的確有很多草根拔地而起，成為參天大樹。
周老爺子的文化水平也不高，但如今卻成為財富神話。
當然，這樣的財富奇跡，如今越來越少見了。
那個時代暴富的，有搞房地產，煤礦，倒賣，造假等.……
而這個時代的風口，卻集中在高科技行業。這對於一個人的綜合素質，有極高的要求。
……
從陳放的文字中，能獲得什麽信息？
陳放一向是提倡“真善美寫作”。
所以，他很重視童話文學的發展，畢竟教育從娃娃抓起。
娃娃最喜歡的便是童話和動漫了。
當然，陳放近幾年最主要的精力都在將動漫童話化.……
這些年，為了動漫的所謂“規範化”，陳放屢屢放大招。
比如某部動漫，乃是C區某位知名作家寫的劇本，不管是劇情，還是思想，都屬於頂級。
當時有人說道，這部動漫的誕生，說明我們大度國動漫武俠即將迎來繁華時代。
對於很多熱愛動漫行業的人來說，這是一個喜訊。
尤其是播出後，在市場上引起了巨大的反響。
很多愛好者摩拳擦掌，渴望為這個行業貢獻更多的力量。
結果，很突然的，在A區，這部動漫被禁播了。
原因是，作為一部主要群體為小孩的動漫，劇情裏充斥著大量的打鬥情節。
當然，因為是武俠劇，有一些打鬥情節是不可避免的。
但這部動漫太過逼真，刀劍所過之處，竟然有極其逼真的鮮血溢出，實在是——太血腥了。這會給小孩子造成陰影，影響其健康茁壯成長。
為了維護這些國家的幼苗，陳放可謂是煞費苦心。
所以，這部戲就沒了下文了。
……
根據王鬆的描述，陳放曾寫過這個一個故事。
森林發生了一場災難，隻有遠古的一件神器能拯救森林。
而為了喚醒神器的力量，必須要五十隻小動物的生命去獻祭。
這件事，交給了森林最德高望重的長頸鹿去處理。
長頸鹿一家家去拜訪，苦口婆心地勸導大家為了森林，自我犧牲。
“小野豬啊，你要知道，這不是逼迫你，這是一次讓你被曆史銘記的大好機會。”
“銘記？如果我死了，被銘記有什麽意義？”
“你的名字會被載入史冊，你的事跡會被傳頌，你的一切一切，都會成為圖騰般的存在。”長頸鹿爺爺慷慨激昂。
很多小動物都被長頸鹿爺爺的話所感動了，甘願擔任獻祭者。
其餘的動物夾道歡送它們——去死，或者說是犧牲。
隻有最頑固的小老虎拒絕了，它很有力量，無人敢強迫它。
有動物對長頸鹿爺爺道：“要不然我們換一個獻祭者吧？”
長頸鹿爺爺拒絕了，它正義凜然道：“當森林需要你去為之犧牲的時候，沒有動物有拒絕的權力。我必須讓小老虎知道，它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而這個決定，會讓它此生毫無意義。”
長頸鹿爺爺敲開了小虎的門。
小虎知道長頸鹿爺爺的目的，它問道：“既然獻祭者這麽光榮，你為什麽不去？”
長頸鹿爺爺道：“我老了，如此偉大的事再給予我已是沒了意義。我希望這種榮譽，讓給最年輕的生命。”
小虎又問道：“可是我很怕死。”
長頸鹿道：“誰都怕死……但死了並不是意味著消失。死是另一種永生。像我這樣沒有意義地活著，才是真正的死亡。在最後一隻動物遺忘我的時候，這個世界也就沒了我的痕跡。”
小老虎感動了，道：“我願意成為獻祭者。”
長頸鹿道：“將來我離開世界的時候，會把這個世界對你的讚歌，唱給你聽。”
小老虎道：“謝謝你，你讓我靈魂得到了升華，讓我一生都有了意義。”
長頸鹿道：“也謝謝你，你拯救了森林。”
五十個勇士走向神器的時候，麵色微笑，毫無懼色。
長頸鹿熱淚盈眶，為這些勇士，也為他自己。
犧牲者固然偉大，但領導這些勇士走向死亡的它，更是熠熠發光。
……
當王鬆講完這個童話的時候，林尋一言不發。
尹莊卻是氣憤填膺起來，“這隻長頸鹿簡直在道德綁架。”
“可是沒有這些犧牲者的話，森林就毀滅了。”王鬆道。
“我跟那隻小老虎一開始的問題一樣，為什麽長頸鹿不去當獻祭者？”尹莊問道。
“領導者存在的意義不是去獻祭。”林尋突然道，“而是領導獻祭者。”
眾人陷入了沉默。
周剛尷尬摸了摸腦袋，問道：“老虎看見長頸鹿的時候，為什麽不吃了長頸鹿，卻和它扯淡了這麽久？”
王鬆一愣，道：“這是童話……童話的世界和動物的世界不一樣。”
周剛覺得自己看書不多，再發表什麽評論隻會顯得淺薄，他問道，“這個童話是不是在告訴我們一個什麽道理？”
王鬆道：“是。陳放用很短的篇幅，講了一個很大的道理。”
“這就是文化人啊！”周剛撇嘴，“沒想到這老家夥挺有文采。對了，他這個道理，到底有沒有道理？”
王鬆搖頭，“我不知道。”
林尋道：“興許有。但我不想當獻祭者。死了就意味著煙消雲散，僅此而已。”
林尋雖然獲得了重生，但在那個叫地球的世界，關於他的痕跡，已經再被遺忘。
尹莊曾經是個文藝青年，他這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其實故事中想表達的東西很簡單。但確是一個極難的選擇。
不管選了哪一個，都很難說服自己吧？
沉思良久，他說道：“我不想當獻祭者。”
林尋道：“除非你成為領導者，要不然你沒有拒絕的權力。”
“我很好奇，既然小虎是塊硬骨頭，那長頸鹿為何不迅速轉換目標，換一隻動物當獻祭者呢？”這是周剛的疑問，“這樣無疑更有效率。”
林尋道：“倘若那樣做了，這篇文章就沒了意義。”
周剛道：“我不懂！”
王鬆道：“其實很好理解——如果長頸鹿的道理沒有說服每一個人，那麽就說明這個道理可能是錯的，或者說是有所紕漏。而有缺陷的道理，很難站住腳。”
尹莊點頭，“是這個道理。”
“可是顯而易見，這個道理是有紕漏的。起碼無法說服我。”周剛直接道。
“當它的的確確影響了很多人，或者說讓很多人猶豫。”王鬆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聽過這個故事.……講故事的人總會問我，如果是你，你敢勇敢站出來，大聲說我願意麽？”
周剛好奇了，“那你的回答呢？”
“我聽過四次這個故事。在小學之前，我對答案沒有任何疑問，都是我願意。在上初中的時候，當時是我爺爺問我這個問題，我的回答是，如果沒人肯去的話，我再試試？”王鬆道。
周剛一臉疑惑，從小在國外長大的他，對此很難理解。
“林尋，你呢？”
林尋道：“我會當領導者吧？”
“屁。”
尹莊突然道：“我來用現在的認知回答一下這個問題吧？”
三人皆看著他。
尹莊道：“我會用錢去說服別人去做這件事。”
很自私的一個回答，但無可厚非。
四人都沒想到，陳放簡單的一個故事，讓他們陷入了長久的迷茫。
對於陳放來說，當他寫下這個故事的時候，就已經把自己當做領導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