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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購買比例不足, 此為防盜章  嘉柔停在木景清的面前, 翻身下馬。


  木景清高興地喊了聲:「阿姐!你來得正好,田德成聚眾鬧事……」


  「你閉嘴!」嘉柔用力敲他的頭,木景清抱頭痛叫一聲:「幹嘛打我!」


  嘉柔心中諸般情緒翻湧, 手心的感覺是真實的,這小子好好地站在她面前。


  這輩子只是一年不見,可在她前世的記憶里, 他已經在與吐蕃的戰役里死了三年。


  她很想上前去用力抱抱他, 但估計會把他嚇壞,還是作罷。


  嘉柔平復下情緒, 走到田德成的面前,說道:「田少主, 不知我阿弟何處得罪了你, 需要這麼興師動眾的?」


  田德成咧嘴笑道:「都是誤會!嘉柔,我們好久不見了。」


  他看木景清不順眼, 卻很喜歡嘉柔。


  小時候嘉柔在王府里盪鞦韆, 粉雕玉砌的小人兒,笑聲像銀鈴一般悅耳,所有人都搶著跟她玩。可嘉柔一直就不喜歡他, 大概嫌他長得不好看。


  但他並不在意, 還是喜歡她, 並立誓要娶她。


  嘉柔背著手:「我阿弟年紀小不懂事, 若他有錯, 我代他賠個不是。但如果你蓄意挑釁, 我雲南王府也不是好欺負的!」


  她話音剛落,帶來的幾十個府兵沖便過來,護在他們身前。


  田德成倒不怕這些府兵,只是不想惹心上人生氣,說道:「嘉柔,我沒惡意,只是看到世子,跟他打聲招呼而已。」


  木景清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在阿姐來之前還一副要把自己生吞活剝的模樣。變得倒是快。


  「既然如此,還請你把人帶走。」嘉柔說道。


  田德成二話不說地讓自己的爪牙滾蛋,原本還想跟嘉柔再說幾句,嘉柔卻沒耐心理他,拉著木景清走了。


  眼看著一場干戈化為玉帛,再無熱鬧可看。恰好閉市的鼓聲響,百姓們也各自回家了。


  木景清被嘉柔一把揪住耳朵。


  「痛痛痛!你輕點啊!」木景清慘叫,「大庭廣眾,我堂堂世子很丟臉的啊!」


  「知道丟臉還惹是生非?」嘉柔沒好氣地說道。


  「是田德成先找上我的!阿姐,你這麼凶,以後那位李家姐夫嫌棄你怎麼辦!」


  「要你管?我連他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不知道,沒嫌棄他就不錯了!」


  姐弟倆爭執著走到馬旁,嘉柔翻身上去,感覺有道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舉目四望。


  「阿姐,怎麼了?」木景清一邊揉耳朵一邊問。


  「沒什麼,阿娘在家等著你,快走吧。」嘉柔調轉馬頭,並未多在意。


  北市旁的酒樓不高,旗招飛揚。二樓的窗戶洞開,似乎是間雅室。年輕的男子端坐於塌上,收回目光,低頭飲茶。


  坐在他對面的中年男人,心中再次感慨:廣陵王身邊的第一謀士,竟然這麼年輕,說出去誰會相信?


  中年男人是廣陵王府的長史王毅,老實本分,在人才濟濟的廣陵王府不值一提。倒是眼前這位玉衡先生卻大有來頭,乃是白石山人的嫡傳弟子。


  白石山人是帝國的傳奇。少時便名揚天下,歷經三朝君王,多次挽救國家於危難之中,更為平定那場大亂立下汗馬功勞。他侍奉過明孝皇帝,是先帝的老師,擁立當今天子登基,幾乎能左右每一朝儲君的廢立,權逾宰相。


  後來他厭倦政斗,加上年事已高,索性歸隱山林。


  這麼多年,不斷有人探訪他的行蹤,都查無所獲。甚至有人說他已經駕鶴西去。直到他的弟子玉衡出現輔佐廣陵王,人們才相信白石山人尚在人世。


  朝堂上下都認為,只要這位國之柱石健在,天下就亂不到哪裡去。


  王毅之前從未見過玉衡,只聽說廣陵王對他極為寵幸,還命王府上下聽玉衡之令如他。這幾年太子的很多施政方針,其實都來源於此人。就連廣陵王能夠接管一直被宦官統帥的神策軍,他也功不可沒。


  王毅偷偷看牙床上一碟水晶米糕,砸吧砸吧嘴。他在外頭跑了一日,早就飢腸轆轆了。這米糕看著十分誘人,他很想嘗嘗。


  男子將糕點推至他面前:「王長史不必客氣,請用。」


  王毅連忙道謝,拿起米糕就著茶湯吃下,不料一口吐出來:「這茶好苦!先生如何能入口?」


  男子看著茶碗,命鳳簫去另煮一壺茶。


  「有,有酒嗎?」王毅小聲問道。他嗜酒如命,覺得茶一點都不香。


  鳳簫皺眉:「郎君滴酒不沾的。」


  王毅心想男人哪有不喝酒的,不過也不敢多嘴。這位只是看著溫和,實際上手段可厲害著呢。


  他就著新煮的茶吃米糕:「山南東道節度使病故,其子想承襲節度使之位,朝廷不允,這才引起叛亂。聽說舒王已經派淮西節度使前去平叛,先生問這個做什麼?」


  王毅原以為這次南下,是考察新稅法在全國的推行情況。可這位先生要跟他分開走,一個往東,一個往西,還定在南詔碰面。他緊趕慢趕地到了,還等他幾日,都有點懷疑他沿途遊山玩水去了。


  這會兒又莫名地問他山南東道兵變的事情。


  「王長史以為,虞北玄平亂之後,山南東道的五州會如何?」男子笑著問。


  王毅仔細想了想。朝廷如今被河朔三鎮咬住,其它各地的叛亂只能調用就近的節度使鎮壓。淮水一帶勢力最大的就是虞北玄,他平亂之後,那五州自然就成他的地盤了。淮西節這兩年勢頭太猛,又有舒王在背後扶持,很快就無人可以壓制。


  當今太子雖然居於儲君之位二十多年,但聖心明顯更偏愛另一位——兼任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舒王。舒王是昭靖太子的遺腹子,聖人的親侄子,一直養在無所出的韋貴妃身邊。


  建中初年,河中發生兵變,叛軍攻入長安。天子出逃,被困於奉天。雖然太子等人捨身相護,仍是寡不敵眾,危在旦夕。幸得正在平亂的舒王及時率兵馳援,打退了叛軍,並一路收復長安。此後舒王進出都是與太子等同的規制。


  「虞北玄銳不可當,看來山南東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王毅嘆了口氣。


  「那可未必。」男子從袖中拿出一卷帛書,又讓鳳簫拿出神策軍的令牌,一併交給王毅:「請長史即刻入蜀,去見劍南節度使韋倫,說有一樁功讓他領。但別太著急,等山南東道分出勝負再去。記著,別提起我。」


  王毅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先生放心,廣陵王交代過的,您的行蹤絕對保密。」


  男子微微點頭,王毅行禮離去。


  金烏西墜,染出漫天紅霞。入夏之後,白日就變得很漫長。


  鳳簫走過來說:「郎君,淮西節度使留了一個眼線在城裡,鬼鬼祟祟地盯著我們。要不要除掉?」


  「無妨。」男子淡淡地說,「他若看見不該看的東西,便不會活在世上了。」


  「是。」鳳簫又勸道,「我已經吩咐廚房熬上湯藥。這一個多月舟車勞頓,請您早些歇息。您別再為瑣事勞神,傷了身子。否則我無法向夫人交代。」


  世人皆以為李家四郎李曄性子孤僻,深居簡出。李夫人恐怕至今還認為愛子在驪山的別莊療養。


  「你不說,母親又怎會知曉?」李曄正要下榻,又說,「你去打聽一下端午競舟的事情。」


  「怎麼,郎君想去看嗎?」鳳簫記得郎君以前不怎麼愛湊熱鬧的。不過入了城開始,就一直聽百姓說端午競舟乃是陽苴咩城的盛會。到時候城中的達官顯貴,應該都會出席。


  「南國的競舟想必與長安的不太一樣,去看看也好。」李曄笑道。


  嘉柔這才收下,向舒王妃道謝之後,坐到了崔老夫人的身邊。


  崔植見滿屋都是女眷,自己留著也不方便,交代妻子盧氏好好陪著,先行離開了。


  盧氏亦系出名門,可跟兩位王妃在一起,便有些不夠看了,只能退居末座。她也送了一個見面禮給嘉柔,是一套刻著花開富貴紋樣的金臂釧。


  崔老夫人說,這是盧氏給二娘子準備嫁妝時,一併請都城中最好的金匠融了她當年陪嫁的黃金,特意打造兩對出來,世上絕找不出第三套。


  站在旁邊的順娘聽了,不禁咂舌。這都城裡的名門望族果然不同凡響,隨便出手的見面禮,都是她一輩子沒見過的好東西。相比之下,陽苴咩城的那些氏族,真算是小門小戶了。


  崔氏順道介紹了順娘,崔老夫人和盧氏倒沒把一個庶女看在眼裡,不過看崔氏的面子,還是賞了些東西。自然比不上給嘉柔的,但都是外頭不常見的首飾,順娘只覺得受寵若驚。


  舒王妃打量她,忽然開口道:「這模樣倒是生得不錯,性子也安靜,今年多大了?」


  順娘趕緊回到:「回王妃的話,小女今年十三歲。」


  「倒是談婚論嫁的年紀了。」舒王妃點了點頭。


  順娘聽了臉一紅,沒想到剛進都城,託了崔氏的福,竟然可以跟這樣高貴的王妃說上話,心裡還美滋滋的。


  崔氏不願讓她們多接觸,叫順娘退到旁邊。舒王妃起身道:「母親,我也該進宮了。您很久沒見阿念,好好跟她聊聊,過幾日我再回來看您。」


  崔老夫人隨口應好。她現在心思都在崔氏和嘉柔身上,對舒王妃就難免冷淡了一些。


  崔氏更是沒有接話,只當做沒聽見。倒是盧氏跟著起身道:「您怎麼不多坐一會兒?長平郡主又在宮裡鬧了?」


  舒王妃嘆氣:「是啊。她自小養在太後身邊,性子驕縱,聽說要嫁給淮西節度使,竟然鬧著絕食。太后特命我進宮去勸,我也只能試試了。誰教這樁婚事是大王一力促成的。阿嫂留步,我自己走就成了。」說完,她帶著屋裡近半數的婢女僕婦,翩然離去。


  盧氏還是稟了崔老夫人一聲,出去相送。


  嘉柔早就知道長平會嫁給虞北玄,卻不料是舒王從中牽的線。她一直覺得虞北玄能在短短几年內迅速崛起,必定有朝中的力量相助,也許正是舒王。


  舒王曾經一度離皇位很近。若他當上皇帝,施政必跟元和帝不同,也許就不會發生虞北玄謀反的事,所有人的命運也會隨之改變。但嘉柔這一世已打定主意遠離虞北玄,所以皇位爭鬥的漩渦,也跟她沒有多大關係。


  崔氏聽到淮西節度使的時候暗暗吃驚,再看嘉柔,見她一切如常,才放下心來。這世間有很多造化弄人,看來她跟虞北玄的確沒有緣分。


  崔老夫人突然問道:「昭昭十五歲了?不如嫁給我們大郎,也好親上加親。大郎的眼光高啊,這些年上門提親的那麼多,他一個都看不上。」


  嘉柔正在喝茶,聞言差點被嗆到。她的表兄崔時照,以前跟著崔植去過南詔,兩人見過一面。但嘉柔活了兩世,早就記不清他的長相了,印象里是個很寡言的少年。


  崔氏知道老夫人記性不好,連忙說道:「母親,您忘記了?昭昭十年前就許給李家的四郎了,怎麼能嫁給大郎。」


  「是這樣嗎?」崔老夫人認真回憶了下,有點遺憾,「我還想把昭昭留在身邊呢。這俊俏的小模樣,配咱們大郎剛剛好。」


  老夫人說得有點孩子氣,崔氏安慰她:「等昭昭嫁去李家,我讓她經常回來看您。以後都住在都城,往來就方便多了。」


  「好,定要讓她常來。」老夫人這才高興了些,摟著嘉柔不肯放手。


  婢女過來稟報:「老夫人,大郎君和二娘子過來了。」


  老夫人眯著眼笑:「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快叫他們進來吧!」


  隨後,一個年輕男子和一名少女,便一前一後地走進來。


  崔時照生得高大挺拔,長著一雙桃花眼,本應是溫柔的面相,偏偏不苟言笑。身著廣袖寬袍,頗有股文人的風雅之氣。順娘看著他的側臉,不知為何,心跳陡然加快。


  崔雨容也是亭亭玉立,雖沒有兄長那般出眾,可天生嘴角帶笑,看著很和氣。


  他們行禮之後,崔氏感慨道:「我離家時,二娘還抱在手上呢,轉眼都是個大姑娘了。阿兄好福氣,養出這一雙兒女,都城中也找不出幾個了。」


  崔時照只淡淡作揖,崔雨容卻說道:「姑母過獎了,雨容一直聽父親母親提起你,可惜您離家時年紀小,已經想不起來了。今日終於見到,總覺得親切。」


  崔老夫人聽了就笑:「阿念,你聽聽,二娘這嘴巴,慣是會哄人的。比她阿兄那悶葫蘆不知好多少倍。」


  崔氏也忍不住笑,兄妹倆一母同胞,當真性子完全不一樣。崔雨容又看嘉柔:「這位就是嘉柔表妹吧?生得好俊俏!」


  嘉柔雖然沒跟她見過面,但覺得這位表姐性子活潑開朗,個性率真,不由生出好感。


  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姑娘,很快就坐在一起暢聊了起來。


  崔雨容貼著嘉柔的耳朵說道:「我從阿兄那裡聽過你。」


  嘉柔看了一眼崔時照。這位進來以後,可是一直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她問道:「哦?表兄是怎麼說我的?」


  崔雨容道:「我聽說,他年少時去南詔,跟著你和姑父去打獵,被你養的猞猁咬到屁股,還被你扒了褲子塗藥。有沒有這回事?」


  崔雨容要不提,嘉柔當真忘了。


  那年他們去打獵,崔時照被她養的小猞猁嚇破了膽子。猞猁這種東西,擅長捕殺小動物,爬樹游泳都不在話下,南詔的貴族打獵時幾乎人手一隻。可那東西很是欺軟怕硬,崔時照便被它咬了。


  當時她年紀小,也沒想太多,好心幫他上藥,他還鬧彆扭。


  想必是記仇記到現在,所以不想理她了吧。


  盧氏送了舒王妃回來,看屋裡氣氛熱鬧,便說:「今日,王妃不如留下來用午膳吧?」


  崔氏也想多陪陪老母親,還有事情要問崔植,點頭答應:「麻煩阿嫂了。」


  「自家人說得哪裡話。」盧氏笑著擺了擺手,又出去張羅了。家中有客人,飯菜自然不能跟平日一樣,要準備得更豐盛,才能彰顯女主人的賢惠。


  午間用膳的時候,崔雨容和嘉柔還是坐在一塊兒,她說道:「你好多年沒來長安了吧?後日我們去驪山的別業玩,你去不去?」


  驪山又名綉嶺,以湯泉聞名天下,山勢逶迤,草木繁盛,很多富貴人家都在那裡修了別業。嘉柔來過兩次長安,都沒去過驪山,自然有些心動。


  她詢問崔氏,崔氏笑道:「你想去便去吧。」難得她沒有因為虞北玄的事情影響心情,崔氏自然不會阻擾。


  崔雨容高興道:「那後日我和阿兄去接嘉柔。」


  崔時照聽到這裡,暗暗地鬆了口氣。他低頭吃飯,伸筷子的時候,忽然跟嘉柔夾到同一個菜,嘉柔立刻放開了:「表兄先。」


  他卻轉而夾了別的,神色清冷。


  嘉柔無奈,這個人也太記仇了吧?好像跟她夾一道菜都很不樂意。但這位以後可是元和帝的重臣,她就不跟他計較了。


  用過午膳,盧氏扶著老夫人回去休息,崔氏則跟崔植去書房談事。


  崔時照走出用膳的地方,崔雨容追上來:「明明是阿兄想要邀請嘉柔去驪山玩,剛剛席上為何又那樣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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