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開學
“幸幸，還站著幹啥？你走快點啊！”外婆自己走在我的前頭，見我沒有跟上去，就回頭叫了一聲。
我看著水泥地旁邊的堰塘，荷葉很濃密，隻是看不到什麽荷花了。
天氣比前些天好很多，不冷不熱，還有一絲絲清涼的微風。
“咋啦？看啥子還不走？”
外婆倒回來拉著我。
我眉毛皺了皺，指著堰塘裏的一個男生對外婆說：“外婆，有個大哥哥在這裏洗澡！”
外婆聞言還愣了兩下，隨後探頭望了望，又趕緊拉著我往前麵走，語氣有點急切：“幸幸，外公不是教過你嘛？不準騙人曉得不？你看這天都大老亮了，到時候遲到了咋辦？你不去讀書了？”
一聽外婆說讀書要遲到了，我連忙就跟在她身旁加快了腳步，微微喘氣地道：“外婆，我要去學校讀書啦！”
外婆笑的眼角的皺紋都多了，笑眯眯地說：“是啊，去了學校要聽老師的話曉不曉得？不準去欺負別個小朋友！”
我連忙小雞啄米地點頭，心情非常愉悅！
就在昨天，外婆還帶我去街上買了一個嶄新的書包還有本子跟鉛筆，我還把鄧急拿給我的那個田字格本子也帶上了！
隻是他說讓我寫名字，我還一個字都沒有動過，可能真的是我太笨了，我竟然一點都不會寫。
外婆跟我說了今天要早點起床去學校，我甚至天都還沒亮就從床上爬起來了，一直吵吵著把外婆催起來，等她下了麵條煮好後，我早就把書包給背上了。
說不出來那種激動的情緒，總之很高興，忍不住就要笑。
家裏距離鎮上得有半個小時左右的路程，我一路異常興奮，跟在外婆身後蹦蹦跳跳地走。
等一到了鎮上，我就看到好多人在趕場，買菜的賣菜的，總之來街上幹啥的都有。
外婆拉著我一路往學校的方向走，她怕我走丟了，所以時不時會回頭催我一下。
我不是第一次跟外婆上街，隻是很少會跟著她出去。
外婆種了很多蔬菜，每次她都會忙著摘菜，很晚才會回家，早上四五點就起床去洗菜，把菜洗得幹幹淨淨，放在家裏的小三輪車裏，然後獨自騎著三輪車去街上賣菜。
有時候我會跟著她一起去，有時候外婆會讓我留在家裏照看外公。
隻是現在上街的心情跟以往都有著明顯的區別。
外婆一路帶著我到街中心，往一個巷子最裏麵走，基本是一進去拐個彎就能看到學校的大門了。
當時我還很興奮，但是一看到學校大門開著，操場上還有那麽多學生在做遊戲，在吵鬧，在一起玩耍，我就是真的忍不住了。
我直接拉著外婆的手就跳了起來，激動的說話都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最後隻能拍著手，一臉驚喜的望著那些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朋友，還有比我更小的！
外婆笑著把我領進去，還跟門衛叔叔打了一個招呼，原來他們兩個都認識，隻是我沒見過，很陌生。
“幸幸，以後有啥事，你可以來找剛剛那個謝叔叔，曉得不？”
直到外婆拉著我走到一個小花壇的旁邊，她才低頭對我說了一句。
我笑嘻嘻地點頭，眼裏對這些陌生的景物跟人都充滿了向往。
我想，我也可以跟鄧急一樣，有自己的朋友還有同學了。
“範主任，你好你好！”
我正在尋思著，就聽到外婆笑著喊了一聲“範主任”。
抬頭望去，之間一名穿著白體恤跟淺黃色外套的中年男人向我們走了過來。
那個範主任長得比較老實，額頭有幾顆痣，頭發也很少，中間基本是禿的，隻有兩邊有幾根頭發。
他一走近外婆就伸手跟外婆握了一下，然後低頭看向我，笑了笑，道：“譚嬢，來了啊，這就是辛辛不？”
外婆笑著摸了我一下，說：“是哇，幸幸，叫範老師！”
我望了他一會兒，小聲地叫了一聲“範老師”。
範老師不像我以前認識的人一樣，他的眼神讓我很舒服，沒有別人的那種不舒服的感覺。
最後外婆跟範老師聊了幾句，就帶著我往一間屋子裏走，外婆說是給我辦個手續，弄好了就能上學了。
範老師先是了解了一下我的情況，又跟外婆一起談論了一會關於我的問題，他才拉了我一把，語氣很溫柔地問我：“幸幸啊，你喜歡上學不？”
我自然是高興地點頭：“喜歡！”
“那等會兒你要去的班就是二班，一年級二班，記住了嗎？班主任是個女老師，你叫她曾老師就好啦！”
我仔細地記著，他跟外婆說的什麽話我都清清楚楚地記在心裏。
隨後外婆又囑咐了我兩句，直接把我交代給範老師，自己就走了。
我看著外婆的背影，心裏隱約有種難受的感覺。
“幸幸，外婆下午會來接你的，咱們先去教室好不好？”範老師笑了笑，拉著我就往一棟很高的樓走去。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隻是我人小，所以看起來那教學樓才會有那麽高，那麽大。
範老師一路都在跟我講些注意安全的事項，走了將近五分鍾左右吧，他拉著我在一間教室外麵停下，我好奇地抬頭看了看，隻見門上有一塊很簡陋的牌子，上麵寫著“一年級二班”五個字。
我還能聽見從教室裏麵傳來的各種聲音，很吵，但是很熱鬧。
“叩叩叩！”
範老師抬手敲了敲門，沒一會兒，教室門開了，出來了一個中年婦女。
想必她就是曾老師了吧。
曾老師長得有點胖，穿著一件黑色的短袖，下半身是一條長裙，正好在腳踝處，她的腳上是一雙平底的布鞋。
“範主任，你來了啊。”
曾老師的聲音比較粗獷，比範老師一個男人的聲音都還要中氣十足。
莫名地，我感覺她很凶。
跟範老師說話的時候，曾老師會有意無意地看我兩眼，眼神的含義我讀不懂，但是我能察覺到她不是很喜歡我。
因為她跟範老師之間散發出來的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
他們兩個站在門外聊了一會，最後範老師又不太放心地跟我說了幾句話，才轉身離開。
現在唯一一個讓我好感的人走了，我顯得有點不知所措，一直盯著範老師離去的背影，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麽。
“陳水芹？”
曾老師的語氣依舊很硬朗，我看著已經沒有人影的方向，一聲不吭。
“陳水芹？聽不到我說話？”曾老師直接拉了我一把，我頓時就甩開了她的手，有些不安地看著她。
或許見我情緒有點不穩定，曾老師的語氣緩和了一點，道：“水芹，現在跟老師一起去教室好不好？很多小朋友都在等著老師上課呢。”
我皺了皺眉頭，心裏有點想進去，但是陌生人太多了，我又有點害怕。
“走吧！”
曾老師伸出手，我看了看她手心的掌紋，小心翼翼地抬手去拉她，結果我還沒有碰到她的手，她就一把抓住了我，拉著我進教室了。
我頓時心裏就有一種未知的恐懼感，直到我聽到了關門聲，才回過神來，看著講台下的那麽多小朋友。
他們一個個的臉上都掛著興奮的笑容，好像對這裏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我隱約能感覺到他們也是跟我一樣的，也是對這個地方很陌生。
“同學們，這是我們的新同學，讓她給我們做個自我介紹好不好？”
突然耳邊傳來曾老師的聲音，我連忙扭頭看了看她，才發現她的頭發很長，一大把，就用一根橡皮筋紮著，垂直地搭在背上，發尾都快碰到了她的屁股。
“好”
台下響起一聲聲稚嫩的童聲，那幾十雙眼睛都好奇地看著我，仿佛要把我盯出個窟窿來。
我雙手緊緊捏著自己的衣角，無助地看向曾老師，在這個地方，我隻跟她有那麽一點熟悉感了。
但是曾老師像是沒有察覺到我的目光一樣，說：“水芹，做個自我介紹啊，讓同學們都認識一下你，好不好？”
我緊緊咬著自己的牙齒，那一張張陌生的臉，還有那一雙雙探究的眼，都讓我很慌張。
“我我我叫譚多幸”
聲音小的，連我自己都聽不見。
“聽不到啊！”
“曾老師！新同學好膽小啊！”
“為什麽你長那麽高啊！？看起來比我們大那麽多，怎麽才讀一年級啊？”
這些童聲的質問讓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窘迫這個詞語的意思。
最後在我不吭聲的情況下，曾老師很不高興地讓我坐在最後一排，簡簡單單地跟這些同學們說了我的名字還有我的年齡，就讓我們都坐好，她要出去讓人領書了。
等曾老師走了後，好幾個同學都跑到我的位置上，在好奇地同時，也會嘲笑我。
“陳水芹，你的名字好好聽啊！”
“曾老師說你十歲了，你為啥才讀一年級？”
“你為什麽不說話？你是害羞嗎？”
“喂！你是不是像我哥說的留級啊？”
“留級是啥意思？”
“我哥說留級就是成績很爛，老師都不讓繼續讀，為了能繼續上學，隻能留下學以前學過的！”
“誒？那你是不是留級啊？你成績很爛嗎？”
我聽著這些問題，腦子裏都是懵的。
他們明明都比我小，為什麽說的話我都不懂？
從這一刻起，我越發覺得我跟他們不一樣，我好像，跟他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