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隱瞞
最後舅舅跟舅媽的幫助下，外公被及時送進了醫院。
因為舅舅要回去忙家裏剩下的活兒，就讓舅媽留下跟外婆一起在醫院照顧著外公。
我們從村裏到鎮上的醫院總共用了十幾分鍾的時間，因為舅舅直接用三輪摩托車送我們來的。到了的時候外公一直都在喘氣，看樣子像是有點累了。
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我望著天，隻有一點點星星。
外婆以前跟我說過，天上星星越多，第二天天氣就越好，但是今晚這個星星也不算太少，所以我看不出來明天天氣好不好。
鎮上的醫院比較簡陋，很多醫生護士看著都麵熟，就是鎮上或者村裏的人，外婆因為認識一個熟人在這裏當醫生，她最先就把外公帶到那個人的辦公室裏去檢查。
我自然是跟在後麵。
外公走路一瘸一拐，慢悠悠地，走一點路就不停喘氣，外婆跟舅媽兩個人攙扶著他都累的不行，到了辦公室給他找了一張凳子坐下後就不停擦汗，呼吸也很急促。
那個醫生姓範，年齡應該隻比我外婆小一點，很精神，高高瘦瘦的，皮膚挺白，說話也是非常斯文，寫的字很好看，但是我看不懂。
他先是給外公把了把脈，最後又拿著診聽器在外公身上停留了幾下，前前後後檢查了很多次，眉頭一直皺著。
外婆許是見他這樣一幅凝重的表情有點心慌，連忙問道：“範醫生，我家老頭兒到底咋了？”
範醫生搖搖頭，不知道代表著什麽意思，隻是問：“送他來的時候吃啥子東西沒有？”
外婆趕緊說：“我本來給他煮了稀飯，但是他沒動，就一直躺在床上大喘氣，說難受。”
舅媽扶著外公，也說：“譚叔好像身上也沒啥勁，這些年也很少下床走過。”
像是有了什麽結論般的點頭，範醫生看了眼有點神誌不清的外公，又跟外婆說了句話，大體意思就是讓她不要擔心，不要慌張。最後拉著舅媽在外麵的走廊去了，像是有什麽事要說。
我一直都站在他們身邊沒有出過聲，就看著他們說話辦事。
外公依舊是垂著腦袋趴在範醫生的辦公桌上，坐在凳子上還得有人扶著，不然會往後倒。
“幸幸，你去聽聽舅媽在跟範醫生說啥子。”外婆突然拉了我一把，紅著眼眶，但是語氣聽起來就跟平常一樣。
我點點頭，外婆一把扶住外公的背，讓我去門口聽。
“老年人，這麽大歲數了，又常年躺在床上不起來咦？”
範醫生突然扭頭看了我一眼，問：“你啥時候出來的？”
我就愣愣的看著他，沒吭聲。
這個時候舅媽突然拉了他一下，說：“沒關係的，這我家外甥女，有點遲鈍，你說的這些她都聽不懂。”
範醫生聞言又多看了我一眼，覺得我真的看起來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後，才歎了口氣，對舅媽說：“他這個樣子是正常的，身體內的器官都在衰竭，隻是衰竭的比普通人快一點，加上譚青鬆歲數也大了，身體各方麵條件都不達標，要是醫治的話，我不能說百分百醫好，但是拖兩年，還是可以的”
說到這裏，舅媽已經哭得不行了，她哽咽道：“你這意思，就是醫不醫都那樣了唄？這可咋個辦啊，我要咋個跟譚孃說啊”
之後範醫生又安慰了她幾句，說是這個鎮上的醫院太差了，沒辦法給外公治，要是我們執意想給老人家拖著，也隻能去市裏的大醫院，那裏設備齊全一點，說不定能讓老人家的病情改觀。
我一直站在他們麵前等說完，跟著舅媽去了廁所，她站在沒人的隔間哭了一會兒，出來就用冷水潑臉，直到看不出有哭過的痕跡後，才拉著我說：“幸幸啊，剛剛範醫生跟舅媽說的事情你不要告訴外婆哈，不然舅媽就不喜歡你了！”
我沒點頭，也不想搖頭。
“幸幸，咋個從屋裏到醫院你都不說話嘞？”
舅媽臉上還有水，但是依舊蓋不住她眼角的皺紋跟那暗黃的皮膚。
確實，我很少會注意到除了外婆後任何人。
舅媽的身子很瘦小，但是她力氣大，在家裏幹農活最厲害，誰都比不過她，我還記得有一次家裏收油菜的時候，她抱著一大捆的秸稈就從田地裏走到家裏，這中間還隔了好幾戶人家跟一大截的路呢。
她做飯也非常好吃，除了外婆做的吃的，我最喜歡的就是舅媽做的飯菜。
自從浩哥走了以後，她經常會拉著我說浩哥小時候的事情，說完後她就笑我，我也跟著她一起笑，但是笑了後她就喜歡戳我腦袋，說：你浩哥是不是外麵找到女朋友啦，怎麽這麽多年都不回來？電話就那麽幾個？
“哎，算了！”舅媽歎口氣，我能聽到她在抽泣，“幸幸，外公要是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聽外婆的話曉得不？你外婆一輩子都在忙，也沒有好好的享過啥子福，以後你長大了，一定要曉得孝敬她，記得到不？”
我這才點點頭，“嗯”了一聲，說：“記得到！”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啞巴了，屁都不放一個！”
舅媽說完，拉著我就往那個範醫生的辦公室走，外婆跟外公都還在那裏坐著。
由於天都黑了，舅媽去外麵的小賣部借了個座機給家裏打電話，讓舅舅開車過來接我們回去。
外公坐在醫院大廳裏麵的椅子上，外婆也始終一言不發，就是默默地扶著外公的肩膀。
舅媽一直不敢待在他們兩個身邊，所以找借口說是去等舅舅，就蹲在醫院門口，用背對著我們。
估計舅媽又在偷偷抹淚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外婆，她沒什麽表情，見我在看她，還對我笑了笑，說：“幸幸，餓不餓啊？好像到現在你還沒有吃飯。”
不說還沒覺得，現在外婆話音剛落，我就感覺自己肚子在響了。
“餓。”
“馬上就回去，回去就可以吃飯了啊。”
外婆摸著我的頭，又跟外公靠的很近。
我看到外公半睜著的眼裏，噙著淚，但是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