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是兄弟，也是大哥
這一刻，賴鴻煊也終於知道了為什麼他們會在這裡等著自己，六個傳承千年的帝國，他們氣運全都集合在了他們六人的身上，而他們六人，全都放棄了這傳承的榮耀，將自己的一切，壓在了賴鴻煊的身上，壓在了他們曾經的敵人，大楚九耀的身上，如果他們願意，可以從無上祖師那裡得到永生不死的機會，甚至得到重回人間，再奪權柄的機會，可是他們六個，竟然沒有一個人離去，全都留在了這裡，將自己的希望，交給了曾經的敵人。他們也愛著這片土地，哪怕曾經他們做為天下至尊，被他們的臣民拋卻，被姬祈佑的鐵騎硬生生的趕出了神州，國破家亡，山河淪落，可是這些都不能夠改變他們對於這片土地，對於神州浩土的摯愛，如今大敵在前，他們卻是放下了心中成見，毫不猶豫的和賴鴻煊他們站在了一起。
「如果還有一次機會，我真的想和你再戰一場，看看我梁國的鉤鐮馬，為什麼就不是你們大楚輕騎的對手。」梁展月冷哼了一聲，向著姬祈佑開口沉聲的說了一句，整個人卻是已然漸漸的變成了一團虛影，漂浮在虛空之中，向著姬祈佑露出了一絲淺淺的微笑來。
尉遲振輝伸手撫摸了一下尉遲皓的頭頂，忽然開口笑道：「我卻是最開心，我縱然去了，可是你不是還留在人間的么？我尉遲家也算是留有一絲血脈，日後未必就不能夠捲土重來。」
尉遲皓拚命的搖頭，伸手想要抓住尉遲振輝的身子，卻是徒勞的在虛空之中伸手亂揮著，尉遲振輝也化作了一片虛影，立在了梁展月的身邊，目光之中充滿了說不出的柔情，望著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賴鴻煊，你滅我辛國，殺我親族，此仇此恨，我卻是與你不死不休，若是上天有眼，真有來生，我還是要與你一決高低的，只不過我的那小孫子，卻是希望你能夠照顧好了。」辛政樂望著賴鴻煊有些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身影也終於黯淡了下來，目光卻是望著遠處，似乎想要看一眼那在遠處的子孫，在交代一些什麼。
彭天宇，方重峰，兩位皇者卻是什麼也不說，向著眾人微微一拱手，直接化作了一片虛無，五人在虛空之中組成了一個奇怪的圖形來，賴鴻煊總是覺得分外熟悉，卻是又看不出什麼端倪來，目光落在了依舊站在一邊的賴天一的身上，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痛，或許過了今天，他就真的再也見不到眼前的這個男子了。
他的大哥，在賴鴻煊的記憶之中，那個時候，他還不是出雲國的皇者，還只是他的大哥，有力的臂膀，總是能夠輕易的背起自己，寬厚的胸膛，總是能夠替自己遮擋風雨，無論是什麼時候，總是能夠保護自己的大哥，只是後來，或許是時間太久了，久到了他們相互都忘記了曾經的快樂……
哥哥終於帶上了高冠，穿上了龍袍，成為了大殿之中那個陌生的存在，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提前設計好了那般的滴水不漏，沒有絲毫的不妥，只是少了那曾經的溫情，少了那曾經神情凝望的雙眸。
弟弟終於帶著三尺青鋒，行走人間，嘯傲江湖，埋醉人間，卻是始終也不願意回憶起當年那個寬厚的兄長，在他的心中，淺淺的多了很多的東西，被仇恨所塞滿的胸膛，再也裝不下對於兄長的熱愛。
可是到了如今，賴鴻煊知道，這個人真的要消逝了，卻又那裡來得來生？
就算是真的有來生，你以非你，我也非我，卻又何必還要糾纏不清呢？今生尚且如此之痛，來生的時候，豈不是要痛道骨子裡面去么？兄弟手足，斷之痛心，在當年出雲城破的時候，賴鴻煊尚能漠視賴天一的死亡，可是到了如今，他真的還能夠看著么？
彷彿覺得自己的頭在一瞬間，就要炸裂開來，點點滴滴的記憶，一點一點的，便如涓涓細流，匯成了長江大河一般的，在他的腦海之中來回的衝擊，便是他，竟然也忍受不了這強大的衝擊，疼的恨不得能夠撞在一邊的牆上。
賴天一卻是淡然的笑了一聲，向著賴鴻煊緩緩的伸出了手來，開口輕聲的叫道：「三弟，最後的時候，就算你不願意原諒我，難道還不願意在握一握大哥的手么？小的時候，你不是經常被我拉著出去的么？」
「你真的從來都沒有悔過那樣對我么？」賴鴻煊咬咬牙，卻是將手藏到了身後，開口向著賴天一沉聲的問了一句，到了如今，他卻是依舊放不下，依舊忘不了當年的痛，若是沒有當年那些美好的記憶，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這麼痛，是不是就不會這麼難以原諒？
可是痛過了，誰又能夠如此輕易的忘記，賴鴻煊從不覺得自己所受的那些侮辱難以忘記，可是賴天一，你是我的親人，你又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為了那個位置，這樣的對我，將我險些推入了不可預測的深淵，你讓我在牽一下你得手，可是我要怎樣忘記當年的那些痛，被親人拋卻的痛。
「沒有悔過，便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會這樣做的。」賴天一微微一笑，收回了自己的手，向著賴鴻煊望了一眼，開口淡然的說道：「有很多事情，或許你以後會知道的，可是就算是那樣，我的弟弟，你也不要為了他而去懊悔，我希望你快樂的活著。」
「你現在說這些，又能夠如何，我還是恨你，我恨你，不能夠改變，賴天一，你不用在對我說這些好話，無論如何，我都恨你，我不會原諒你，你想在這最後的時刻上演兄弟和睦的戲碼么？對不起，我賴鴻煊不奉陪。」賴鴻煊盯著賴天一，惡狠狠的說了起來，神情之中說不出的猙獰，似乎在嘶吼咆哮一般的。
賴天一卻是只帶著那淡淡的笑容，身影淺淺的黯淡了下去，目光之中卻是透出了說不出來的失望和遺憾的神情，淺淺的整個人都失去了神采，只有一道淡淡的影子漂浮在虛空之中，似乎是已經失去了意識。
賴鴻煊這個時候，卻是似乎有些奔潰了一般的，緩緩的跪在了地上，望著那道身影，開口輕聲的叫道：「大哥。」
他知道，這個時候，賴天一已經聽不見他的話，可是他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輕聲的叫了出來，那個多年前慈愛的兄長，或許已經聽不到了，可是有關他的記憶，卻是從來也沒有從賴鴻煊的靈魂之中離開過……
姬祈佑微微嘆息了一聲，伸手在賴鴻煊的肩頭輕輕地拍了一下，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應該怎麼樣來勸慰這個傷心的兄弟，或許如今賴鴻煊心中的痛，只有賴鴻煊自己才能夠了解吧。
「你們看。」宗墨卻是一直關注著賴天一他們所化的那五道虛影，卻是猛然發現了那五道虛影旋轉了起來，不由得開口向著眾人叫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