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一個答案
“你先看著，要是情況不對，我們兩個一起跑就是。”田老三湊過來，小聲和劉莽說道。
劉莽想了會兒，才點了點頭。
“那我就現在和你說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田老三清了清喉嚨，正色說道:“李凡是鄴城的一個小決曹，管這邊這一塊兒的，他為人清廉，斷案決策公正，百姓們都喜歡他，本來這樣的人是不會被人盯上，但是他娶了一個不太好的人。”
“這個人是甄府的大小姐。”田老三說道：“甄府的老爺是上蔡令，是這位大小姐的兄長，但是這些年他的政敵頗多，現在很多人都盯著他的位置。”
“正好碰上尚方斬馬劍盛行，很多他的政敵都通過這種手段栽贓陷害他的同僚和家中親人。”田老三深吸一口氣說道：“現在就落到了李凡的身上。”
劉莽點點頭，他對鄴城的甄家有些印象，這位上蔡令的女兒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甄姬甄宓。
上蔡令就隻是鄴城的一個小片區的區長而已，跟那些掌管尚方斬馬劍，連袁紹都拿著沒辦法的龐然大物對抗，確實極難。
“他們汙蔑李凡奸**女，想要雇凶來殺他，但是熟知李凡的人都知道他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田老三居然皺起了眉頭，好像他在說一件很令他惡心的事，他無比痛心地說道：“這年頭，隻要你出現在了被尚方斬馬劍殺死的人的名單上，就根本沒在乎你是不是真的佞臣，堂堂尚方斬馬劍居然淪為其他人用來操縱廟堂的武器。”
劉莽注意到，田老三說到這裏的時候，那位一直沉默不語，麵色靜若止水的少女的眉眼終於挑了挑。
“本來李凡可以一走了之，等風頭過了再回到鄴城，但是因為李凡知道上蔡令很需要他的決曹這個身份，所以他非要回到鄴城，親自述職。”田老三說道。
“為什麽鄴城府裏的人要讓一個有危險的人去述職呢？”劉莽問道。
“因為和上蔡令不對付的就是這群人。”田老三冷哼一聲，“這些人覺得勝券在握，所以藏都不藏了，他們想了一切辦法都要讓李凡回到他們的視線中，他們唯一忌憚的就是李凡的決曹身份，一旦他被殺身亡，上蔡令將生死難料。”
劉莽點了點頭，雖然這是一個很惡毒的故事，但卻是官場上的常態，非要說哪裏過分的話，無非是借用尚方斬馬劍的名義這件事。
“那麽尚方斬馬劍為什麽會被這樣使用呢？”劉莽看了眼少女，又看了眼田老三，笑著問道。
田老三卻像是沒有理解到劉莽話中的打趣意味，他瞪著眼睛，無比認真地說道:“這隻是他們罪孽的想法罷了，如果沒有尚方斬馬劍他們還有尚方斬牛刀，還有尚方斬雞劍。”
劉莽沉默了一會兒，他第一次看見田老三這麽認真的樣子，仿佛這個玩世不恭的男人真的被李凡的事跡感動到了。
劉莽看著田老三的眼睛，發現他真的很聰明，在這個少女的麵前，他不需要再忌憚劉莽的涼州州牧的身份，他能給出所有以他自己為意願的想法，這些想法才是他最激烈，最真實最渴望的想法。
原來田老三的真實目的是為了改變這病態的鄴城。
“這件事情很麻煩，而且很危險。”劉莽說道：“連你都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更何況是我呢？”
田老三一反常態每有笑著撲上來耍賴，他轉頭看著門外的春光，沉默地閉上了眼睛。
“爹爹不是奸淫之徒。”少女突然小聲開口。
“為什麽不是？”劉莽問道。
“爹爹是一個好人。”少女說道。
“好人難道就不會做壞事？”劉莽又問道：“我知道他是好人這件事難道很重要嗎？”
少女沒有說話，她直盯盯地看著他。
“北涼劉莽收複國土，迎接獻帝，難道他不是一個好人，但是有那麽多人罵他做的全是壞事，難道他就是一個不會做壞事的好人？”劉莽看著少女，大聲喝道：“難道我知道某一個人是好人，我就一定要幫助他嗎？”
田老三皺著眉頭看著劉莽，欲言又止。
但少女居然沒有被劉莽的氣勢嚇住，她看著劉莽的眼睛，麵無表情地說道:“如果用全天下的人來要求一個人的話，隻有聖人才是無懈可擊的，我知道我爹爹是好人，很多人都知道我爹爹是好人，那便足夠了。”
“哪怕你們所有人都會死？還會牽連很多幫助你爹爹的人？”劉莽問道。
“他們將永垂不朽。”少女靜靜地說道。
“沒有誰是永垂不朽的，我見過的屍體，過一兩天頭都歪下來了。”這次反駁的人居然不是劉莽，而是田老三，他站起來，走到門口，“如果隻有犧牲才能換來榮耀，那麽這樣的犧牲很愚蠢，真正能被榮光照耀的人，他在生前做的最偉大的事情一定是如何掙紮著活下去。”
“你問那些事情重不重要。”田老三走到劉莽麵前，說道：“這些事情都不重要，沒有誰能讓一件事情變得重要，但是這個孩子她知道她爹爹做的事情很重要，他爹爹的信念很重要，明白這種信念才是最需要，最重要的事。”
田老三的每一個字都說的極度有力，遠遠不是之前劉莽見到的樣子。
現在的田老三不苟言笑，劉莽在他臉上甚至看到了一些在陸遜，郭嘉，魯肅臉上曾經看到過的東西。
這是一次改變了未來劉莽對很多事情看法的一次交流，劉莽現在正看著他，沉默地皺著眉頭。
田老三將劉莽的州牧身份卸下，在這個小小的茅屋之中，將劉莽死死地逼在了道德的石柱上，讓劉莽很難反駁，甚至很難思考。
但他現在又無比清醒，因為田老三給劉莽給出的利弊太過清晰，太過分明，隻是這越清晰的抉擇往往越難下定。
“我在等一個答案。”田老三俯首，行了一個無比規距的禮，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