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往明月多處走
所以他可以犧牲他與田老三之間的信任，盡管現在在他們之間，存在一種形式很奇怪的信任。
劉莽沒有想到真正的試探原來發生在甄府這小小的會客室裏，他正準備再說些什麽的時候，李洛就走了出來。
李洛穿著一身長長的素裙，按照李洛在路上和他們說的，她一般隻有在來看望母親的時候才會換到一件新衣裳。
這悲慘發生時，聽的劉莽和田老三差點哭了出來。
少女長長的裙子像一條濃稠的瀑布，遷到地上，在瀑布的下頭，仿佛有兩團冬天山林留下的冰球，是已經被春風洗滌過的，很溫柔，甚至有些溫暖，這是少女的露出來的兩隻潔白的腳踝，又像是兩頭在瀑布裏淌流翻滾的小鹿。
素色的裙子在她身上極度合適，看上去像一朵很幹淨的小白花一樣，分外可愛。
她的胸襟上雕了紅花，讓劉莽想到了前世見過的紅牆白雪。
在李洛的身上，他總是能感受到冬天的潔白精美味道。
她看上去心情很好，似乎全然忘了在李府看見的那個屍體。
雖然少女的嘴上一直說著害怕極了，但是劉莽幾乎沒見她表現出來過，連劉莽都想誇一下少女的心理素質過硬。
“娘讓我們今夜先不回去，你們跟我們一起去用飯吧。”李洛站在劉莽麵前。
劉莽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準備聽從甄夫人的建議，吃點東西。
但是劉莽剛剛抬頭，就突然怔住。
在自己麵前，是一隻纖纖玉手。
這隻手很小，從紅袖的末端探出，手的主人很瘦，骨肉分明，卻又白的厲害，像快融化的骨頭。
李洛把自己的小手從紅袖裏伸了出來。
伸手的意思是一起走或者扇巴掌，此時的李洛應該不想扇劉莽一個大嘴巴子。
劉莽受寵若驚，要知道，在這個盛行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這是一個多麽可惡的動作。
李洛的心沒有被外界汙染過，沒人教她這些東西，她隻覺得很自然。
往往很多真實的情感，基調都是自然。
劉莽在遲疑與沉默之中，牽起李洛的小手，站了起來。
同樣震驚地還有站在一邊的田老三。
他開始很震驚，然後表情開始變得極為精彩，在劉莽身後，他小聲詢問，要不要請示一下在涼州的兩位夫人。
李洛看著二人，反而覺得二人有些別扭。
“我帶你們去。”李洛說道。
劉莽已經初步具備用語調分析李洛想法的能力。
這個語調的意思是她很熱情。
隻是這個熱情實在太過熱情，李洛沒有要鬆開劉莽的手的意思，她拉著劉莽，像兩個剛剛在一起的戀人，手垂的很低。
她和劉莽就一直拉著小手，仿佛要往明月多處走。
劉莽真正知道了什麽叫窘迫，在府上的下人奇怪的注視之下，在甄夫人微妙的視線裏，最終在甄逸憤怒的眼神中，劉莽主動鬆開了李洛的手。
“怎麽了嗎？”李洛歪頭看著劉莽。
劉莽收回右手，“有些不舒服。”
“我帶你去看我們府上的醫生”李洛又伸出手。
“沒事，我能自己好。”劉莽用力搖著腦袋。
如果劉莽再不拒絕，剛剛看見了一眼的甄逸已經拿好大刀要架到自己的脖子上了。
劉莽和田老三入席坐下，坐在李洛的身邊。
用李洛的話來說，就是自己的護衛坐在自己身邊難道很奇怪嗎？
都說舅舅愛侄女，劉莽飯局上一直在承受來自甄逸的目光壓製，連飯都吃不好。
他發現李洛的性格是渾然天成，自成一派的，她貌似有自己的理論體係。
對於自己有益處，對自己好的人，她都會擺出一副這就是我家人的態度。
正比如她現在正往劉莽的碗裏夾著小菜。
這不是特殊照顧，李洛也給田老三夾了菜，但是甄逸沒有盯著田老三，因為田老三長得不是很好看，而且田老三現在看著劉莽的笑容極其猥瑣。
有哪個舅舅會提防一個猥瑣的對手呢？
同樣的，對於自己的家人，李洛利用起來也極其自然。
正比如，有兩位她的嬸嬸說了一句吃飯無趣，她認定的關係特別好的劉莽，就突然被她拉了出來。
“劉蠻先生會作詩。”李洛如是說道。
周圍人一齊看向劉莽，劉莽剛剛夾起的一塊肉掉到了地上，心疼不已的同時震驚不已。
劉莽在心中不斷抽自己耳光，自己為什麽就那麽討厭，非要在少女麵前顯擺兩手。
現在好了，剛剛那是少女的海選，現在就是被少女拉上陣的時候了。
他體驗到了被捧殺的滋味，在萬眾矚目之下，他緩緩站起了身。
“劉蠻先生的詩很好。”李洛繼續火上澆油。
劉莽一驚，汗如雨下。
田老三拍著桌子，哼起了一首小歌謠，神色精彩。
“那麽，我們就請劉蠻先生為我們吟詩兩句吧。”甄逸冷著臉看著劉莽。
劉莽皺著眉頭看著桌麵，他一低頭看見的就是李洛靜若死水的目光，抬頭就是甄逸要吃人的目光。
娘的，這比他跟那些大儒士打擂台還要緊張。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門口，看著門外的明月，長歎一聲。
“家國不寧，漢室將傾，現在的這個天下還有哪裏的天下的樣子？不過是諸位諸侯的玩物罷了！”
劉莽喝了一杯酒，神色無比悲愴。
突然院子中突兀起了一陣春風。
春風倒寒，吹的所有人心頭一顫。
劉莽的身影在他們眼裏仿佛變大了很多。
劉莽看著此情此景，突然大聲悲歎。
“寒食後，酒醒卻谘嗟。”他大聲詠唱道。
然後他走到屋內，走到一方爐火上，將剛剛喝過的半杯酒水撒在爐火上，頓時，爐火噴射，四處迸發烈焰。
“休對故人思故國，切將新火試新茶！”
他最後來到位置上，神色無比認真地環視了一圈周圍的人，特別在路過甄逸的時候，目光停留了很久。
劉莽的這口氣還沒有完全吐完，所有人都知道，所以跟著他的步伐四處移動目光，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詩酒趁年華啊！”劉莽終於說完，他用力將酒摔到桌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