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針鋒相對
第二百三十三章針鋒相對
這時,隻聽一人清咳了一聲,嗓音略帶沙啞地說道:“婁室將軍此番南來,乃是身負大金國皇帝陛下的囑托,燕京歸屬之議,是將軍此行首先要解決之問題。其實有關此一問題,我君臣早有成議,本想來日與將軍細談,既然將軍此刻便即提起,那麽老朽便就此事,暫與將軍說道說道。”
婁室在今晨的朝會大典上,曾由一向與宋人打交道的副使李靖指認過,此刻與他對席的發言之人,便是當今在宋廷權傾朝野的太師蔡京。
聽了蔡京這番話,婁室以謙卑口吻道:“蔡太師請道其詳。”
蔡京道:“我皇帝陛下與貴國皇帝陛下早有約言,兩朝各由南北出兵,對遼邦形成夾擊之勢,遼事既平,我朝將原本歲輸遼邦之銀兩資物,轉輸貴國,而原為石晉割讓與北國的燕雲十六州之地,由我朝收回。”
不等蔡京說完,婁室便即道:“蔡太師所說不錯,我記得當時約言中寫得明明白白,盟約之後,山後諸州及燕山以北所屬遼人地土,由大金國負責攻取,燕山以南五州之地,由大宋負責出兵攻取,而遵化以東的營平欒三州,非石晉所賂故地,乃劉仁恭先於石晉所獻於遼者,故不在成約許諾之內。請問蔡太師,是也不是。”
蔡京捋須頷首道:“當時你我兩朝因此三州之地,各有所執,故後來不得不暫且擱置,因而寫入盟約之內者,確是隻有一十三州之說。”
原來,宋金所爭執的燕雲十六州,從地理上來說,可劃分為三個部分,一是燕京及其從屬州郡,這些州都位於燕山以南和太行山以東,與河北東西兩路接壤,與中原本為一體,故也稱山前諸州,包括燕州、涿州、易州、檀州、順州。按照宋金最初盟約,這幾州由大宋負責攻取。
二是西京大同以及從屬州郡,這些州郡位於燕山以北或者太行山以西,故也稱山後諸州。包括雲州、寰州、應州、朔州、蔚州、媯州、儒州、新州、武州。這些州郡按照盟約,是由金人負責進攻。
待捉住了遼國天祚帝之後,金國為酬勞宋人出兵夾擊的功勞,再將自己攻取的山後諸州轉贈與宋朝,而大宋將原先每年輸入大遼的歲幣絹帛等錢物,轉輸於金國。
第三便是營、平、灤三州。這三州由於是石晉之前占據幽燕的劉仁恭賄賂給遼國的土地,金人從始至終都沒有答應過要把此三州算在歸還給大宋的土地之內。
實際上金人答應由宋人負責攻取和滅遼之後贈送給宋人的土地,隻有燕雲十三州之地而已。
更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宋金之間的盟約達成之後,金人一路勢如破竹,幾乎把遼兵主力殲滅殆盡,天祚帝攜帶著寵妃蕭莫嫻被迫逃入夾山龜縮躲藏,山後諸州由金人順利拿下。
而大宋的十五萬大軍北伐燕京,起初聲勢浩大,不想在與蕭太後的數萬大軍幾番交鋒下來,被打得大敗虧輸,竟連一寸土地都未曾收回。
直到郭藥師與蕭太後鬧掰,率領駐守在易州、涿州的常勝軍反水投靠了大宋,大宋由此而勉強算是收複了兩州土地。
如若不然,待到金兵攻破居庸關之後,與天祚帝東西並立的蕭太後匆忙撤出燕京,宋軍顏麵丟得恐怕比這更要徹底。
由於宋軍在滅遼之戰中寸功未立,已然獨克全功的金人,自也不願意把已經到手的燕雲之地吐出來轉贈與大宋了。
而宋徽宗趙佶卻是好大喜功,一心想要趁此機會完成祖宗收複燕雲的宏願,哪怕僅隻是收回燕京一地,也在所不惜。
金人也毫不客氣地對大宋開出了條件,要想拿回燕京,隻有一個條件——給錢。
婁室此番前來,就是要就大宋贖還燕京所出價碼,來與宋廷君臣做最後磋商的。
婁室看了看道君皇帝,又轉過頭來看著蔡京笑道:“南來之前,我皇上曾向我明言,待得燕京交割給大宋之後,便要將平州升格為我大金國的南都,因此營平灤三州,將永為我大金國世守邊疆,奉勸蔡太師再也休提。”
婁室言語間雖麵帶笑容,口氣卻是不容置疑地強悍,在場的宋廷君臣都是心中一凜。
趙佶麵帶笑容地道:“關於營平灤三州,朕看還是采用咱們先前的老辦法吧,將之暫且擱置起來,等以後有了機會,在慢慢商量。”
“如此最好!”
“吾皇聖明!”
“臣等愚昧,不如陛下見地之深。”
在場的大宋臣工群相符合,一時間馬屁如潮。
太尉楊戩待得喧嘩之聲靜止下來,便開口說道:“既經陛下聖裁,那麽我朝與大金目前所當議者,便隻有除開三州之外的山前五州,以及拿住耶律延禧之後的山後九州了。”
“楊太尉此言差矣!”坐在婁室身旁的李靖,目光炯炯地望著楊戩說道:“我南北兩朝在誓約之中早就說得明明白白,盟約一經對天下布告,雙方均不得與遼兵單獨媾和,而一方因出兵遲緩或戰事不力,以致難為夾攻之效,而石敬瑭時候所割入北國之漢地,即不予歸還。”
楊戩辯解道:“盟約一成,我皇上即派童貫太師統領一十五萬大軍北上,哪裏稱得上是出兵遲緩?若非我大宋陳兵邊境之上,拖住了遼兵的數萬大軍,貴國豈能那麽輕易地打破了居庸關,逼走蕭太後?因此上,燕京雖由貴國大軍所下,實則乃是貴我兩方夾攻而得,李副使所說的不為夾攻之效,真是令我楊某人不知所雲了。”
婁室哈哈一笑,不以為然地道:“連一個像樣的勝仗都未曾取得,被為數不多的萬把遼兵迫得陳兵在白溝河境上而不敢輕舉妄動,這就是楊太尉所說的夾攻麽?
幾番敗仗打下來,是童太師無奈之餘,派人到居庸關外的懷來見我皇上,請求我朝出兵替大宋打下燕京,事後情願增加歲幣以酬我王師,請問童貫太師,此事可是有的?”
說著,婁室把目光轉向了童貫。與此同時,來遠堂內所有人的目光,幾乎在一霎那間都投注到了童貫的身上。
童貫略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輕咳了一聲應道:“這事麽,也是經過本太師慎重考慮再三,並且寫成了題本表奏朝廷,經了朝廷的許可,方才布置施行的。否則的話,童貫何德何能,哪裏來的膽量敢於擅專此等軍國重事。”
童貫這麽說,那是擺明了告訴眾人,他這麽做是得到皇帝趙佶的許可的了,絕非他一人私下與金人交接。
趙佶坐在上麵聽得他把自己給供了出來,冷哼了一聲,神色之間頗為不喜。
金國副使李靖插嘴道:“童太師,當時你派到懷來去的信使,居然把你送給我皇上的親筆書信給丟失在了路上,從而延誤了好幾日的軍機。下次再派人擔當如此要務,可要謹慎地擇人任使了。如此緊要的機密文書,若是落在了遼兵手上,實在是於貴我兩國,大有不便。”
宋廷君臣當中知道童貫向金國請兵代攻燕京之人,本來隻是包括皇帝在內的極少數,至於他派人下書給金人,中途中竟致把軍書給遺失了的,更是少之又少。
因此,不少與平日裏與童貫不對付的朝廷大員,此時紛紛出列跪到堂前,出言指責童貫前線專權,所用非人之失,要求道君皇帝予以嚴懲。
一時間,來遠堂內唾沫星子四濺,吵吵嚷嚷地亂做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