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各有心思
這千把人隊伍浩浩蕩蕩，前方都是軍士，後麵則隱隱約約看到一些道士番號，什麽神霄太乙真人，什麽玄真複明真人之類的，說不出來的怪異。
趙桓一看氣炸了，不用細問，定然是宋徽宗的人馬。汴梁城眼下還算安穩，可這就是放在針尖上的氣球，稍微一用力就炸。宋徽宗這樣的行徑，無異於在氣球上丟了塊石頭。
領頭的軍士見趙桓來了，不慌不忙下了馬，施施然走到他麵前跪下拜見。
趙桓總還是能壓住自己的火氣，“朕的命令，是兒戲嗎？”
軍士顫抖一下，伏在冰涼的地方甕聲翁氣道：“臣奉太上皇詔，為前路先鋒，出城探路。”
趙桓氣得直咬牙，好你個宋徽宗，真他媽是個大慫貨，金人還在真定府附近，你就急慌慌要跑路。真要是人來了，怕不是你要花式跪舔。
“入夜之後，城門不得開放，此乃定製，滾回去。”
“臣……”
“滾！”
那軍士應了聲是，也不敢違拗。待人走了之後，趙桓盯著他的背影，肺都快氣炸，召來一個校尉，咬牙切齒道：“王宗楚執行不力，自領三十軍棍，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讓他自裁！”
王宗楚這頓打挨得有點冤枉。這個軍士，乃是捧日軍右廂第二軍的指揮使，不屬於王宗楚管轄。再者說，王宗楚上午接到趙桓命令，這才半天不到，壓根就沒時間去收買人心。
大宋軍事製度太過奇葩，實行輪戍輪將，對於將軍來說，任何一次出兵打仗，其實都是空降。這樣的軍隊，又如何能有戰鬥力？
西軍為什麽強大？這是吃了王安石的福利，西軍將領無需輪換。所以將知其兵，兵知其將。
所以，王宗楚沒有個幾日的功夫，別想完成名義上的掌控軍隊，軍中低級將領，恐怕現在還有很多人都不認識他。
趙桓並不完全是為了泄憤，也是給宋徽宗看的，這是告訴他，此時不能出城，誰出去朕揍誰。
趙桓也是艱難無比，軍隊現在沒法掌握，就連朝堂也隻能靠暫時的強勢壓下去，要說威信，半點也無。別的不說，就說李綱，表麵君臣一條心，但實際上呢？各自不信任。
否則的話，他也沒必要冒著大雪夜裏往牟駝岡跑一趟。
等一行人出了城門，天已經完全黑了，隊伍打起火把，幾百人的隊伍蜿蜒而行，速度快不起來。大風呼呼刮著，雪花吹到臉上就變成割人的刀子，待被暖化了又被風吹成冰塊。
趙桓已經多少年沒受過這種苦，多少有點吃不消，但為了苟命，一切都值得。
李綱早早命人通知了趙德誠，這是應有之義，而且順帶把趙桓的意思傳達了過去。趙德誠接到消息，一邊命人準備迎駕，一邊跟幾個幕僚低聲商量。
“官家突然來牟駝岡，某該當如何處之？”
趙德誠年紀四十，頭發已經有了一絲灰白，此時全身披掛，渾身上下很不舒服，主要是鐵甲太涼了，不是拚命時候，誰也不想穿，在北風的肆虐下，他哆嗦幾下。
“將軍，不如輸掉算了。”一個瘦弱的中年文士把脖子縮進大氅，說話像是在修仙一樣，口中噴著白霧。
趙德誠皺眉不語，馬蹄噠噠噠連成一片，“某要輸也是輕鬆容易，隻是李少卿哪裏會不會過不去？”
“咱們不知道這其中深淺。不過將軍，如今人人不思戰，就算贏了，能守住這裏麽？更何況，那嶽飛不知怎麽跟官家搭上了線，想來官家也是多有看重，你若是贏了，官家臉麵又何處放？”
趙德誠連連點頭，到底是謀士，找理由找得真舒服。
他這個人，就有一點好處，那就是很有自知之明，從來沒什麽野心大誌，隻求能混一天是一天。誰想到混著混著竟然混到了這個地步。
指揮使的位置，誰都想做，原先他在龍衛軍中，老指揮使駕鶴西去，有四五個人同時爭奪，偏偏是他動也不動，壓根就沒那個心思，隻想著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誰知道那幾個人鬥得太狠，其中一個竟然想謀殺另外一個，事情泄露，落了一地雞毛，最後便宜了他。守衛牟駝岡，他更是不想來，偏偏李綱又指定了他。
他很清楚，自己沒啥本事，就是有一把子力氣。有人帶頭，他跟著喝口湯那自然是萬無一失，可要讓他當這個將軍，那是萬萬不成的。
而且他是真怕金人，牟駝岡裏雖說有兩萬人，但到底不是精銳。這些人遇到金人能不一哄而散，他就燒高香；頂住一波衝擊，那他祖墳上應該是冒了青煙；要是能打勝，他估計先人的棺材板肯定壓不住。
“仲謀說的是，自當如此。嶽飛聽說才二十來歲，年紀輕輕便如此有為，簡在帝心，將來建功立業不在話下，某老了，該讓這些年輕人折騰。”
幕僚嘴角抽了抽，這位的不要臉是真混出來了。不過自家主將什麽德行，他是一清二楚。也不覺得奇怪，反倒覺得欣慰：不用留在這裏等死。
往前迎出十裏，隊伍便駐紮下來，等候著官家他們的到來。趙德誠下了馬，在地上跺了兩下，罵道：“這賊老天，這般冷。”
將卒們更是苦不堪言，雪越下越大，北風又急，長槍、馬槊冰涼徹骨，幾乎握不住。趁著停下來，大家都把長槍往身上一靠，縮著脖子把手籠進袖子，然後不住跺腳取暖。
要不是他們穿著將卒衣服，恐怕會認為這是一群老農。等了大約兩刻鍾，遠遠看到一條火蛇彎彎曲曲走過來。趙德誠急忙命人站好。
趙桓在馬上見了趙德誠，隻說了一句前方帶路回營。臉色不大好看，這群兵，著實把他氣得不輕。這些人哪裏是兵，跟農民也不差什麽，一個個麻木不仁，隻知道下跪。
道路太遠了啊。趙桓一邊打馬回營，一邊心中暗想。小說中的主角穿越之後，總是用不了幾個月就能訓練一群猴版PLA，可果真有那麽容易？
這些人別的不說，單單補充營養，沒三四個月都養不好。
想到這裏，他就越發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