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落幕
皇宮很快得到消息：糧倉全燒沒了。五個國家糧倉現在隻剩下一萬多石糧食還可以食用。
延寧宮中燈火通明，無數的探馬來往。
孟太後端坐在延寧宮的最上方，她俯視全場，眉頭微微皺起。心中忐忑不安隻能依靠默念清靜經緩解。大臣門嗡嗡地議論著，這其中李綱、何灌兩人都不在。
李綱得知糧倉起火，倉促去現場指揮救火；何灌關心兒子何薊下落。
孟太後有一種眩暈的感覺，屋子外麵北風呼嘯著，在這裏都能聞到糧食的焦糊味。這火想來無論如何也救不下來，她有些懷疑，是不是天要亡大宋，所以弄出來這許多事。
幕後指使是誰，她心裏有數，想到這裏不禁歎口氣，糧食燒沒了，汴梁城必然不可守，得益最大的就是宋徽宗、以及那些主和派臣子。
在她內心的深處，對徽宗的失望到達姐姐：為了自己活命，連大宋江山都不要了。
“太後，汴梁已無糧草可用，臣請太後棄守汴梁，西狩陝西。”說話的是兵部尚書石岩。
石岩的話得到大家的讚同，眾人各抒己見，從各種角度分析此行的可行性。
當然也有少數人並不讚同，其中就有東京守衛司錢糧使秦檜。秦檜說現在還沒到最後關頭，汴梁依然可以守住：
第一，牟駝岡中尚有百萬石糧食可用，可就近調入汴梁一部分，穩定人心。
第二，汴梁周圍有很多土地，這兩年風調雨順，可讓周邊幾縣集中多餘糧食運送汴梁。例如中牟、鄭州、甚至是洛陽、許昌等。
第三，金兵倉促進攻，騎兵擅長野戰，卻不擅長攻城，汴梁城牆高大，仍然有利。
秦檜並沒有說服大家，在延寧宮這個小朝堂裏大家吵來吵去。孟太後看著他們爭吵，也不去阻止。這一批新提拔上來的官員跟上一批沒什麽區別。
醜時，宦官報告，內城外城各個城門處聚集大量人群，意圖出城，與城門守衛發生衝突。許多百姓上街，砸開各大糧店大門買米。糧價飛升，回來報告的時候，已經漲到三貫一石，但依舊買不到。
諸多大臣商量不出來什麽辦法，卻也不願意離開延寧宮。
這件事對汴梁是一個危機，但對他們來說則是一個機會，一個升官發財的機會。
延寧宮裏，十四盆炭火嗶剝燃燒，讓這個空蕩蕩的大殿充滿溫暖。孟太後端坐，麵無表情。如今就算是有天大事情，也得等天亮再說。她的鼻尖忍不住抽動兩下，眉頭皺得更緊。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太監來報：“官家醒了。”
這是兩天中孟太後聽到的唯一好消息，急忙起身帶著百官趕往福寧宮。
朱璉、茂德帝姬在福寧宮門口迎著孟太後。趙桓確實醒了，隻不過臉色蒼白，燒已經退了，喝了一碗小米粥。孟太後本來不想把壞消息傳給他，可他堅持要問，當聽說五個糧倉全部被燒的時候，又暈了過去。
這一次昏迷的時間很短，隻有一刻鍾左右。就是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他臉上滄桑許多，仿佛一下老了十幾歲。他讓朱璉把他扶起來，召見了秦檜。
“秦卿，朕讓你放手去做，幾天能籌備到一個月的糧食？”
秦檜低頭盤算一會兒，說：“三天。”
“好，秦卿，朕任命你為河南節度使，總督錢糧，務必三日之內將糧食籌備好。”
“臣遵旨，官家……”
“秦卿，朕知道你有才學，也知道你是忠心的，隻不過這一次事情不一樣，朕許你放手去做，不顧一切後果，哪怕是郡王也不行，迅速籌集糧食。”
秦檜看看趙桓，他的臉色極為蒼白，左手裹著厚厚的白布，躺靠在朱璉身上，說了這麽許多話疲憊不堪，頭歪在朱璉的臂彎裏，張著嘴呼吸，心中不由一陣酸楚，朗聲道：“臣不辱使命！”
說完他連夜出了城。
然後趙桓又召見王宗楚，“從今天開始，汴梁城實行軍管。城中所有糧商庫存，按照昨日價格強行購買，妥善安置，每人限製購買五鬥，五天放一次糧。”
“臣遵旨。”
除此之外，趙桓沒有再下過命令，躺在床上昏昏迷迷睡到天亮，吃了兩個餅又喝了一碗粥，精神上好多。他讓朱璉給他船上衣服，要去上朝。
趙桓拖著病體，坐在龍椅上，胳膊用白布吊著。文武百官都來了，就連在前線救火的李綱、何灌兩人也匆匆趕來，他盡量保持身子平穩，緩緩開口道：“肖承恩，宣！”
“詔曰：童貫、蔡京等人，號稱六賊，禍害鄉裏，荼毒百姓……今又火燒糧倉，罪不可恕，今日午時，欽定處死。童貫，奪廣陽郡王爵，淩遲處死。蔡京，奪太師爵，淩遲……”
“白時中，職降三等，罰俸三年。鄆王趙楷，奪鄆王爵，封中牟縣男，不得出府半步。”
這數十個大臣的處罰，肖承恩念了大約有半個時辰，其中包括一位郡王，一位親王。雖然處死的僅僅隻有七八人，卻仍舊讓人感覺壓抑無比。沒人能一下子動手罷免或者殺掉這麽多人，所有大臣都相信，這個皇帝一定是個瘋子。
“命百官午時觀刑，欽此！”
有人已經忍不住吐了起來，淩遲這種刑罰，已經一百多年未見過，隻是在史書裏的兩個字兒，沒人想親眼看著。
午時在龍衛軍的校場裏，文武百官站在觀刑台上，看著蔡京、蔡攸、童貫、梁師成、高俅五個人押赴刑場，差役把他們捆在柱子上，一人喂他們喝了點酒，免得凍死。
刀斧手扒掉了他們的衣服，用一層繩網把他們身上的肉勒住。蔡京仰天大笑，高聲喊：“上皇，來世咱們還做君臣！”
劊子手第一刀把他們的眼皮割掉，然後展示給百官。有人忍不住嘔吐，監斬的李綱目不轉睛。
隨著一刀一刀下去，他們的慘嚎聲淹沒在呼嘯的北風裏，宋徽宗的時代，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