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張民那頭正紅鸞星動,而另一邊,徐雲笈也在收容所安置下來。


  他呆的收容所是用來短期收留無家可歸的閑散人員的。對於有手有腳、精神正常的成年人提供一周的免費收容時間,工作人員會幫忙提供職業培訓和找一些基本工作。一周時間到了就必須離開。


  徐雲笈在這個世界沒有學曆證明,但他本人骨子裏有著屬於修者的傲氣,自然不會在這兒白吃白喝。


  收容所給介紹的工作大多是到工地幫工之類的,或者送快遞,但徐雲笈還是希望能夠靠自己修煉的本事掙錢——而且他內傷雖然可以通過調息緩慢療愈,可是實在太慢了,想要好起來需要複靈液和用於療傷的丹藥。


  徐雲笈自己會煉,芥子空間中藥材也齊全,但他的丹爐不幸隨著之前的爆炸一起灰飛煙滅了。


  這個世界似乎沒有修者,自然不會有賣丹爐的地方,少不得要定製。這個價格想來不會便宜。靠當建築工人大概是不能很快攢夠錢的。所以還是得用一用他修者的本事。


  心裏有了盤算,徐雲笈就開始和收容所的工作人員有意無意地了解這個世界與玄學有關的情況。


  他了解到,這個世界和術元大陸的科技發展水平差不太多,但是發展方向卻差異很大。術元大陸的修-真一道也是科學的一種,對於靈氣的運用有非常規範的培訓體係,也將修煉一途的方法和需求融入了生活的各個方麵。而這個世界主流認為修仙是迷信,但同時也有有很多香火旺盛的佛寺、道觀,絕大多數人平時不相信,遇到事情的時候會抱著“試試也不吃虧”的心態去尋求玄學的幫助。


  而一些寺廟道觀,也確實有“靈驗”之名。


  徐雲笈琢磨著,這大約不是巧合。雖然這個世界修仙不成體係、魚龍混雜,但大的佛寺、道觀應該還是有一些具有真材實料的人的,以及入了修煉一道的人。


  想要走這條路謀生,還是得接觸一下這個世界的修者。


  了解清楚了這個世界的情況,徐雲笈決定去有名的寺廟道觀碰碰運氣,看看不能找到不把他當成騙子、而是懂得修真之道、了解他能力的人。


  他問了收容所的工作人員,得知本地最靈驗、最有名的是一座叫做“崇華觀”的道觀,恰好,離得不遠。


  徐雲笈走了半個小時到了崇華觀,到了附近就發現人群熙熙攘攘,停車場外麵電子牌上一個鮮紅的“3”——竟然隻剩下三個車位。


  他心裏驚了一下,沒料到不年不節這裏竟然這樣熱鬧,想來崇華觀裏道士應該有幾分真本事,不由略略高興。


  誰知到了大門近前,並排的三欄票閘擋得結結實實。再一看,漆成朱紅色的門牆上邊掛了一塊黃燦燦的銅牌,上書:國家4A級景區。


  再不遠處一塊藍色牌子,密密匝匝印著不少小字,徐雲笈目光逡巡一番,被裏頭“旺季成人門票45元”砸了一悶棍,說不出話。


  想他空有一身術法,芥子空間裏靈寶仙草萬千,卻生生被這45元錢攔下,不得不暗自感慨,一時又有些頹喪。


  要說就這麽走了,徐雲笈不甘心,可也確實進不去。心裏掙紮間他看到一個穿著道袍的道士從景區大門裏走出來。他連忙幾步走過去,表明自己修習玄學多年,對“道”、“易”之術略有研究,試探地詢問能否和觀中道長交流。


  哪知才說了一句話,那道士眼睛一耷拉,滿臉的不耐煩:“不給加塞不帶人見長信真人,進香解簽進觀按規矩來。”


  “我不解簽也不進香,是想與道長交流……”


  “別以為看兩本書就能自學成才了!你問問科學家誰見天搭理‘民科’的?”那道士沒等他說完就直接打斷,“我趕著去買C牌限量款,馬上開店了,沒空多說!”


  接著便腳下生風地走遠了。徐雲笈目送他背影,隻覺得無話可說。


  他暗歎今日隻怕無功而返了,正想再去別處看看,忽然耳朵一動,一陣哭聲宛如悲鳴,叫他停住了腳步。


  轉頭,就看見一對中年夫婦相互攙扶著從崇華觀裏走出來,哭聲是那中年婦女發出的,她似乎也顧不得顧及形象,全是憔悴的臉上淚水源源不斷地湧出,而她身邊的男人也雙目通紅滿臉愁苦。


  徐雲笈目力極好,一眼看出他二人周身黴運纏身,麵相更是悲苦。他作為修者,入門就被教導修行需要為善,於是忍不住駐足。


  旁邊其他人也因為婦女的哭聲被吸引注意,七嘴八舌地詢問她怎麽了。


  那婦女一邊抹眼淚一邊說了。她姓李,家裏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卻也是小康之家,算得上美滿。然而近幾個月卻諸事不順。前一段家裏被盜,家裏公公婆婆上了年紀,個性保守,總覺得攢著紙幣放心,這一下,二老大半積蓄瞬間清空,而受損的家具也需要再買,又是一大筆支出。後來盜竊犯抓著了,然而被盜的財物早被轉手賣了,錢更是被揮霍一空,根本追不回來。


  這已經讓人夠難受了,誰知上月公公婆婆出門坐車,又發生車禍。公公沒事,婆婆卻脾破裂加上多處骨折住進了重症監護室。醫藥費流水一樣的花,家裏幾個人輪流陪床,結果老人年歲大了,沒遭住治療,前兩日到底過世了。一家人都因為白事悲痛,哪知這還不算完,丈夫因為一連串的壞事精神恍惚,工作出了岔子,被扣了工錢。老板還說,如果再出問題就要把他開除。


  說到這裏,這位李女士悲從中來,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大哭。


  “大妹子你別哭……哎,怎麽這麽不幸呢。”


  有那熱心的大媽聽得跟著抹眼淚,一臉感同身受的悲傷。


  也有旁人問:“去問過道長嗎?道長怎麽說?”


  不是逢年過節,跑到崇華觀來多少都是信一些的,有人起了頭,立刻就七嘴八舌地道:


  “這是走黴運或者撞上什麽不幹淨的了吧?求道長化解呀。”


  “崇華觀的長信真人可是鼎鼎有名的高人,他出手想來能解決你們家的事。”


  “長信真人每周隻有兩個下午會和居士們交流、給人解簽。而且排號可不好排!說是不能預約,肯定有那有關係的悄悄找人了,不然怎麽每次我來都排不上?”


  那位李女士抹著眼淚:“怎麽沒找道長們看過?找了!找了好幾次!家裏被盜的時候就來過,雖然沒排上長信真人的號,但也請了青雲道長給解了簽給了指點,回去也都照做的,結果才半個月婆婆就車禍住院……我又來了兩回,請了玄天上帝神像回去供奉……都不管用。我也是病急亂投醫,不單單崇華觀這裏,城隍廟什麽的也拜了,也聽了‘老街’很有名氣的那位風水先生的話請了魚缸改變家裏布置……之前婆婆剛出車禍還找了人請了符回去的,全都沒有用……我這次來是想再請個轉運的符,也讓道長看看家裏的事情能不能解,結果抽到下下簽,道長說命該如此……”


  她說到傷心處,悲從中來,又是嚎啕。


  徐雲笈在旁邊聽得皺眉。


  他看見這婦女和她丈夫周身陰氣纏身,李女士額上多亂紋,前額黯淡,是近期黴運纏身的跡象。她丈夫麵相上也顯出苦意,夫婦雙方都是典型的“黴相”。然而陰氣浮於表麵,並非發自本人,兩人麵上皺紋雖多,但本身麵目卻不是天定的孤苦命,也就是說他們是沾染了外來的陰氣,並非他們自己不積德釀成的苦果。這樣的情況,想要轉運是可行的。


  怎麽崇華觀的道士說命該如此呢?

  他沒見到給李女士批命解簽的道士,也不好論斷那道士是真有本事還是瞎說八道,但既然遇上了這件事,能幫還是要幫一把。這也是修者的規矩。


  徐雲笈不是風水專業的,但畢竟都是玄學大類的,大學的時候大類選修課也學了風水學,對運勢風水也有所了解。


  他將李女士仔細打量一番,忽然開口:“您家裏是否隻有一個兒子,兒子不大省心?”


  一幹中老年人勸慰歎息的聲音裏,忽然響起一道清淩的青年人聲音,而且聲音不大,卻在嘈雜的各種聲音裏聽得格外清楚。一時間那些說話的中老年人都停下來,有些驚訝地看向開口的年輕人。


  正哭著的婦女一驚,慌忙擦了把眼淚抬起頭:“你……你怎麽知道?”


  “你左眼下子女宮青黑。左看兒右看女,看你麵相,隻怕兒子比較叛逆。且你的人衝生黑痣,口角幹燥紋路雜亂,是子女不得力之兆,更有招禍上門的可能。……不知道,你家裏近期黴運是否和兒子有一些關聯?”


  徐雲笈不疾不徐地這樣一說,李女士忽然就撥開圍著她安慰的幾個看客,一下子衝到他跟前,帶著紅血絲的兩眼都迸出光來:“大師!您都看出來了?!”


  徐雲笈年歲輕,模樣清逸幹淨,又是一副休閑打扮,簡單的白T配上牛仔褲,勾勒出纖長的身條。說是大學生甚至小明星別人信,說是“大師”?

  那些正聽著李女士的故事一歎三流淚的叔叔嬸嬸都麵露懷疑。


  有位大媽拽著李女士胳膊往回拉,毫不掩飾對徐雲笈的不信任:“這小年輕看起來就是個學生娃,你叫什麽大師!”


  “不是,大姐你不知道,他說對了!我家確實就一個兒子!而且確實不省心!在外頭交的那些狐朋狗友……我都不想說。”


  李女士抽噎了一下,甩開大媽又衝回去拉住徐雲笈的手:“大師您說得太對了,我家這些事,仔細想想真的跟那混賬有關!之前家裏被盜,警-察問了那幾個殺千刀的罪犯怎麽盯上我家的,那裏頭有一個居然是我家那混賬原先的狐朋狗友!說那混賬在外頭吹噓自己家裏有錢,這才讓他們盯上……你說我家有什麽錢啊!都是我跟他爸兩個打工的一手一腳掙出來的血汗錢啊!”


  她說到氣急處,一時都有些上不來氣,她丈夫連忙給妻子拍拍背,一臉苦楚,看來是個訥言的男人。


  李女士喘兩口氣又說:“……這麽一想,我婆婆他們出車禍,是我兒子在學校給人鬥毆,老師請家長去。去的路上就出事了。……那混賬、那混賬……”


  她忽然“哇”地一下爆發出一聲痛哭,整個人腿一軟直接坐到了地上:“合著我們家這些事兒,全都是那混蛋害得啊!早知道我就該把他塞回我肚子裏,免得被他鬧得家破人亡!”


  她哭得太悲痛,旁觀的人也都麵露不忍,有些年紀相仿的嘀嘀咕咕,都說教育至關重要,一個不肖子孫就能毀了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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