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平時沈燮帶徐雲笈移動,都是確定目的地然後直接走,而這次不一樣,需要尋找問題的源頭,所以沈燮的速度並不太快。
徐雲笈也是第一次直觀感受到“被大佬帶飛”是什麽感覺。
坦白說並不是什麽很爽的事情。畢竟原本就天色陰沉、陰風怒號,腥鹹的海氣浸染了所有感官,飛到海麵上麵這種感覺完全被放大了,並且更多了冷意。
徐雲笈被海風吹得有些睜不開眼,不得不打了個響指給自己和大佬周身罩上一個防風咒。一下子世界清淨起來。
兩人循著靈力濃鬱的方向一路向前,很快置身於茫茫海麵之上,連岸邊也看不到了。而到了海中央,頭頂的烏雲愈發濃密,天色陰沉到宛如晚上七點左右的光線強度,並且逐漸有雨絲飄落,從小到大,直至瓢潑。
好在兩人罩了保護罩,這才沒受影響。隻是此刻周圍能見度已經低到了幾乎什麽都看不清的地步。
單憑徐雲笈自己,如果不使個辨位之術,隻怕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但應龍大佬卻似乎目標明確,攬著他肩頭徑自向前。
一徑飛了小半個鍾頭,沈燮的速度忽然慢了下來。
徐雲笈不解地抬起頭——他是被應龍大佬半攬在懷裏飛的,平視隻能看到對方線條分明的下頜以及凸出的喉結。
這會兒便抬起眼麵露詢問。
沈燮感受到身邊人目光,低頭看去,一下子兩人之間的距離便縮小到隻有一拳。他幾乎能感覺到青年溫熱的鼻息。
他倉促地轉過頭,故意不看他:“大概就是前麵了。”
剛剛那一瞬間氣息交匯,徐雲笈也有些尷尬。然而應龍大佬表現得這麽倉促青澀,他那點不好意思反而沒有了,甚至忍不住想要微笑。
不過他知道應龍大佬臉皮薄,這會兒又有重要的事情,於是把笑意忍回去,隻是問:“就是那位新來的前……先生或女士?”
他想起應龍大佬不許他叫別人前輩,連忙改了個稱呼。
挺奇怪的,但是也沒別的好用嘛。
沈燮感官比徐雲笈強了不知多少,他透過晦暗的雨幕把前頭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但想到徐雲笈大概是看不到的,就又往前飛掠了一段,言簡意賅:“自己看。”
徐雲笈定睛向下頭的海麵上看去,頓時駭然。
這會兒天色陰暗,沒什麽光,因此海水呈現一種近乎純黑的靛藍。狂風陣陣,攪擾得海麵上一層一層一帶一帶的波瀾,還有雨水千點萬點砸進海麵上,濺起細小的水霧。
然而這都隻是尋常。
令人驚駭的是,不遠處,海麵仿佛被挖出了一個大坑般,原本大體上處在一個平麵的海水,猛地陷下去,形成一個直徑得有十米的空洞。
黑色的海水洶湧著奔流,遇到那處龐大漩渦,便似水流到了瀑布斷崖處,一個跟頭栽了下去,落得極深。
風雨怒號,驚濤滾滾,而海心海水狂湧,繞著那漩渦瘋狂打轉,一圈圈被吸附得越來越近,直至到了漩渦裏,便像是有什麽強大吸力的東西在下頭瘋狂抽水似的,一下子被抽得幹幹淨淨。
因而那漩渦中央分明是沒有水的,平白現出老大一塊真空似的地方。
徐雲笈驚愕地眨眨眼,再仔細看,就覺得這漩渦形狀像是個海裏的龍卷,錐形,極深,從上頭望下去,根本看不見底。
不說凡人,就算修者見了,也隻有敬畏的心思。
“前輩,這下麵莫不就是那位醒來的仙獸?”
沈燮看了眼身側青年臉上驚愕震撼的表情,揚起眉毛:“嗯。要把他帶上來嗎?”
“帶……”徐雲笈愣了,“您不會是說直接下去請他出來吧?可這位‘起床氣’這麽大,也不知道脾性如何,如果貿然下去……”
“自己在空中呆好。等著。”
沈燮伸手在青年肩頭一拍,後者身上一暖,一道金光在他周身流淌而過,整個人都溫暖起來,似乎有什麽防護被套在了身上。
緊跟著身邊的男人就直接突破了徐雲笈撐起的防護罩,還不等徐雲笈喊他問清楚,那人的身形便已消失不見。
隨即,暴雨如注的蒼穹中忽然劃過一道幾乎照亮了半爿天幕的閃電。
徐雲笈眼睛都要被刺痛,伸手擋了一下,再看時,就傻在了空中——
一道龐大到令人心顫的龍影蜿蜒於天幕之上,昂首騰飛,毫不在意地穿過耀目的電光雷霆,姿態超然到令人心折。
青年雙眼發直,連氣息都變得不穩,一時竟然找不到自己的語言來形容這一幕叫人屏息的奇景,唯有古人一句“茫洋窮乎玄間,薄日月,伏光景,感震電,神變化”縈繞腦海,反反複複,心眩神迷。
長龍在天際恣意盤亙了兩圈,便忽然向著海麵而來。
祂在高天之上時並不如何,此時離得近了便顯出龐大來,看它整個身長,竟似有二十餘米,通體似青非青,帶著淡金的流光,華光耀眼,宛如金屬一般。
徐雲笈震撼地望著祂,便見巨龍忽然按下龍頭,直直衝向海麵那龐大的漩渦!
青年一聲驚呼哽在喉嚨,眼前一花那長龍便已不見其蹤。
徐雲笈心不由提了起來。他固然知道沈燮是神獸,強悍無匹,也聽得他說這海裏的存在不及他,但親眼見到這天地失色、天海咆哮的異變,卻還是免不了擔心。
他心思全在沈燮消失的漩渦上,一時並未顧得上自己。
不料下一刻,眼前雖在狂風中浪湧連連卻大致仍算得上有規律的海麵,忽然猛地憑空掀起幾米高的巨浪來,更要命的是那巨浪色澤青黑,竟似蘊含著爆烈的靈氣。
徐雲笈置身半空,猝不及防,心下一凜間便被浪頭卷了個正著。
他本已做好被狂暴的靈力浪潮拍出一口血的準備,不料眼前一片鋪天蓋地的海水深黑中,自己身上竟爆開一道璀璨金芒。
洶湧海水倏然間散了個一幹二淨。徐雲笈依舊清爽立於半空。
他怔怔眨眼,想起方才男人化龍前在自己肩頭那一拍,忽然覺得從肩膀都心裏都熱了起來。
此時。超管司一行人終於到了黃海邊。
他們已經是緊趕慢趕、國安部協調了軍隊調來軍方的飛機,這才迅速趕到最近的機場,然後一路風馳電掣,直奔黃海。
方才在車上:
“……已經聯係各個部門,公安已經封路,沿海附近居民被疏散。氣象部門發了緊急預報,通報這是一次由海上生成的氣團突然加強造成的風暴潮災害……海警和漁政已經統計完畢,確保所有漁民、遊輪等民用船隻已經回港……”
秦彤安坐在搖搖晃晃開得十分瘋狂的越野車裏匯報各部門情況。
車窗外風雨交加,而車裏的人也都懸著心,一個個麵色緊繃。
“……小徐專家還聯係不上?”
秦彤安抬眼看向問話的於祥英,搖了搖頭。
於祥英不由歎了口氣。
“他不來誰知是不是未戰先怯?倒是於司,一個電話一個電話打,看樣子是把希望寄托在一個冒出來不久的年輕人身上,這未免太過天真偏信。”一道男聲響起,語氣還算平靜,話音兒卻帶著指責的意味。
於祥英看了一眼,是張家的準家主張華德,通達境初期。這位之前就和徐雲笈因為李菲菲的事情有過矛盾——雖然兩人都沒見過麵,但當初施壓言家不讓言家賣丹藥給徐雲笈的,就是他。
他說這樣的話,倒不奇怪。
於祥英幹脆沒有回應。
超管司麽,本身實力不足,少不得偶爾在這些勢力之間就得裝聾作啞。
待會兒還要合作來解決海裏的問題,鬧起來不好看。
不料他不言不語,張華德卻沒停下,反而冷笑一聲聲音更大了幾分:“縱然本人有幾分本事,但這年頭空有實力、沒有戰鬥力的修者也不在少數。超管司將他這麽當回事,不知以前為了修真界安寧出生入死的修者怎麽想。常前輩說呢?”
這下,於祥英卻沒辦法裝聽不見了。
——張華德口稱“常前輩”的,是明真門的常須信,也是徐雲笈登記之前,全修真界唯九實力達到通達後期的修者中最年輕的一位,隻有58歲。當然和徐雲笈的年齡比起來,那誰也不敢稱一聲“年輕”了。
但比起其他那些六七十甚至九十多的修者,這位真的可以說年輕有為了。超管司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兒的時候,經常請他出手幫忙。
一句“為了修真界安寧出生入死”,放在他身上卻是剛好。畢竟超管司那點報酬,在這位眼前根本不夠看,可他幾乎從未拒絕過超管司的拜托。
張華德不知是不是看到言家的事情,學聰明了,自己不再明火執仗針對徐雲笈,倒是試圖挑唆常須信對徐雲笈生出不滿。
於祥英心道這可不妙。一位是超管司倚仗的正當年的、交情深厚、拜托他多年的老朋友,一位是天賦卓絕、煉丹技術絕佳、無私授課的新夥伴,要真是產生矛盾了,超管司是最頭疼的。
他連忙解釋——雖未明說是對誰解釋,眼睛卻是看著常須信的:“小徐專家雖然年輕,但實力確實不凡。而且之前燕郊出事,他出過手。再者,聯係他,也不全是為了請他。主要是想聯係和他關係好的另一位,但那位基本不怎麽習慣用手機,也不愛理會超管司,隻能通過小徐請他。”
——沒說的是,“那一位”,就算他用手機,超管司想到要和他聯係,也會心裏發怵啊。既然有小徐這麽個人好、和對方關係也好的,那肯定聯係他比較方便嘛。
張華德幾乎沒怎麽掩飾地嗤笑了一聲。
於祥英心裏咒罵,卻沒搭理他,還是看著常須信。
常須信是個體態有些圓潤的中年人,相貌倒顯得年輕,看起來也才三十多似的。他微微一笑,正要張口,卻猛地扭頭看向了窗外——
一道刺目的閃電劃破了半個天空。緊跟著,轟然的雷鳴仿佛挾天之怒,龐然炸響!
秦彤安茫然看向由於保護罩而沒有被雨糊住的玻璃,揉了揉眼,片刻,再揉了揉眼。
正巧看到極盡目力才能看到的遙遠天邊,蜿蜒長龍悍然穿透層層雨幕,一頭紮向了黢黑的海。
作者有話要說:麽麽,最後超管司這段是倒敘,應該寫明白了吧哈哈……
就是超管司趕到海邊的時候剛好看到應龍大佬奔海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