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
於祥英目瞪口呆。
而接下來的一路,超管司一船人徹底見識到了這位夔牛對人類的態度。
他最開始拒絕回答名字之後,根本不願意搭理超管司任何一句問話,於祥英也好秦彤安也罷,不管用如何溫柔委婉殷勤的聲音表達,他都不理不睬。
超管司的人話多了,他還會麵露煩躁發脾氣。
於祥英試著讓他開口,結果嘴都說幹了,就換來一聲暴怒的大吼:
“再吵我把你們全都踩碎了吞下去!”
一船人瞬間安靜如雞。
也是因為這位夔牛的表現,之前對上古異獸還有些幻想和憧憬的這幫人濾鏡全都碎得一幹二淨。
想想也是,這些異獸活了幾千年上萬年了,受傳承之力,吸日月之精華,活到如今不說壽比日月,至少也和人類曆史差不多長。
在他們眼裏,凡人如蜉蝣,朝生暮死,就算是修者,超管司這些——包括請來的兼職專家——那點修為在他們眼裏也隻是微末。
或許沈燮那般願意給人類一個眼神的才是少數,更多的便是夔牛這樣。
夔牛一路上也不說話,隻用壓抑怒氣的眼睛將船艙裏八個人類看過來看過去,再看過來,再看過去。看得人心裏發毛,疑心是被他記恨上了。
於祥英對這位的警惕節節攀升,他找了個幹癟的借口說去廁所,實際動作迅速地跟國安部說明情況,提出可能要做好武力防備。
那邊消息回來得也很快:既然夔牛被束縛了法力,暫時不要進一步采取能激怒他的措施,國安部會防範,但超管司在他麵前卻必須表現得盡可能和善。等了解清楚情況再做打算。
於祥英籲出了一口長氣,在被雨水打得潮濕的褲腿上摸了摸手心,擦去汗水。
他拿手機給徐雲笈打了個電話。沒有人接。
於祥英一時有點焦躁。不是他想依賴徐雲笈,而是實在除了沈燮大佬,沒有人知道應該如何和夔牛對話。
而沈燮……仔細想想,哪怕他比夔牛態度好了很多,可這麽久以來,除了徐雲笈,從沒見他對另一個人親近過。
他不由苦笑了一下:這兩年,先是地脈變動越來越多,再是超自然事件越來越頻繁,現在,不到一年功夫,先後兩位神話傳說中才有的異獸現世。
人類該怎麽辦呢?
他靠著船舷,看著已經漸漸恢複成溫柔平靜的大海,一時思緒翻湧,恍惚無言。直至煙燒到手指,燙得他一哆嗦,才回過神來,掐熄了煙頭,搓了把臉,勉強振作走回了船艙。
海警船返程比來時快得多。畢竟海麵平靜,而且目的地明確。
靠岸。一行人走上陸地——夔牛老大不情願的樣子,但修為都被封了,也無別處可去,隻好沉著一張臉,在最後慢吞吞登岸。
岸上早有國安部的人等著。於祥英掃了一眼接他們的車:看似普普通通的麵包車,然而從開門處可以看到車身厚度。這絕對是改裝過的。
看來哪怕上麵說著穩住夔牛,實際上戒備卻半點不少。
他一眼掃過去,是幾個長期和超管司對接的熟麵孔。於祥英正要說話,忽然看見一旁並肩站著兩個人。
一個高大英挺,長發束起在腦後,眸若寒星,氣場強悍;一個身材頎長,姿態悠閑,口角含笑,看他看過來還伸手招了招。
於祥英在看到他們的刹那,本能地鬆了一口氣,心落到了肚子裏。
作為公職人員,這其實是不合格的,畢竟這麽依賴某兩個編外人士顯得很缺乏部門獨立性。但是他發自內心地覺得,有這兩位在,那麽難搞的夔牛應該也不用擔心了。
徐雲笈和沈燮慢慢走了過來。
青年露出點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剛才有急事就先走了。”
於祥英連忙說“沒事沒事”,心中暗道張華德可千萬別這會兒跳出來把氣氛搞僵。
結果讓他十分警惕的張華德還真就沒說話——
他仗著張家現任家主之子、張家準家主的身份,確實自視甚高也不在乎得罪人,但又不是真的傻子。
一個徐雲笈他還敢說點酸話,可眼看這青年身後站著的那位大佬和他姿態親近的模樣,他是瘋了嗎跳出來找死?
他沒說話,那邊玉心門的瞿婷又和秦彤安兩個溫聲關心他沒出什麽大事吧,徐雲笈也禮貌地笑著回應,一時氣氛很好。
隻常須信驚詫的目光在青年周身流連不去,表情時而狐疑時而茫然,但就是盯著徐雲笈不放。
徐雲笈察覺到了,但不好大剌剌問出來——問出來那不是落人麵子嘛,就當沒察覺。
沈燮卻不管這個,他注意到這身材圓潤的中年男人眼神奇怪,臉一沉,一把把徐雲笈拉到自己邊上,還用自己身體擋了擋:
“你看什麽?”
他眸光犀利,直接就看向常須信,語氣隱有恚怒,而且保護的姿態非常明顯。一下子原本挺溫情的超管司關懷徐雲笈的場麵就被打破了。
一群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常須信。
心裏就一個念頭:
大哥,您挺彪啊。
且不說現在看著這位神龍大佬和徐雲笈似乎關係有點親昵過頭,就說徐雲笈的天賦和實力……
你別是有什麽不合適的念頭吧?至少眼神露出來了吧。要不然為啥龍大佬是這個反應?
常須信也不料這麽半天一句話不說、氣場叫人不敢親近的傳說中的神獸先生,第一句開口居然是對著他,而且要命的好像還對他有怒意。
說差點嚇尿了是誇張,但這一刻他真的有點雙膝一軟的感覺,立刻求生欲極強地解釋:
“您別誤會,我隻是感覺到徐道友周身氣息浮而清逸,靈氣勃勃,似乎是剛進階後的氣息。但是想到他年紀和修為又覺得不太敢相信,才多打量了兩下……”
哦,原來隻是懷疑徐雲笈進階,沒有什麽能夠引發人龍矛盾的問題。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跟著反應過來常須信的意思,就紛紛陷入了呆滯:
等等?什麽?
你說徐雲笈看起來像剛進階了?
這位可是最近幾個月修真界的紅人啊,誰不知道他年歲輕輕就是修真界第十位達到通達後期的能人。你說他疑似進階了?
通達後期進階這是往哪兒晉?再往上那就是六階(化羽境)了啊。
他有二十三了沒有?
你這是要嚇死誰?
一幹人恍恍惚惚都質疑著自己的判斷,卻聽那位神龍先生哼笑了一聲,口中說著無所謂的話,但語氣又分明帶著點炫耀:
“確實進階了。這個天賦實力,要是放在千年前,也就是個大門派宗主親傳弟子的水平,也就那麽回事。——當然,若說是末法時代,跟你們這幫人比……嗬。”
男人眼神睥睨,視線從在場所有人身上一一掃過,然後沒有把後麵的話說出來,但那一聲淡笑,卻比說出來還過分。
在場眾人隻覺得膝蓋狠狠中了一箭,偏偏嘲諷他們的的確實力強悍到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地步,於是連回嘴都不敢。
除此以外感覺就是震驚。
幾個人的視線都不由落在了徐雲笈身上,目光各異。
張華德毫無疑問,就是酸,酸得要死了那麽酸,酸裏還透著恨。隻恨為什麽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跟張家又有過節的小子就這麽好運。又是自己修煉天賦強,又莫名就得了傳說級別的龍神的青眼。他妒忌得眼睛都要滴血了,偏偏對方的實力麵前,他什麽動作都不敢做,隻能是自己氣自己。
像秦彤安和其他兩個超管司的科員,隻有敬畏、感歎和佩服。實力差距大到這個地步,他們連羨慕的念頭都升不起來,因為太遙遠了。最多也就是感慨一聲,“都是人,差距比人和狗還大”。
瞿婷、常須信這樣本身也是極為出挑的修者,也是現在修真界的中流砥柱,心情就不能不說複雜了。一方麵驚愕佩服,另一方麵也忍不住羨慕失落。
於祥英比他們還多出一重複雜來:作為超管司的司長,他的原則是既然超管司自己實力不夠,那就盡可能追求各個勢力的平衡,維持修真界的穩固。但是現在,徐雲笈表露出來的能耐卻越來越叫人心驚了。
原本以為他隻是個充滿銳氣、天賦絕倫但沒有根基的修者,可實力強大到一定地步,什麽合縱連橫人脈圈子反而都無足輕重。再想想對方之前收拾言家的幹脆利落,這位是個眼裏不揉沙子的脾氣,修真界沉屙太多,對方隻怕還能攪出不少風浪來。這麽一想,他就覺得頭禿。
可看了看一旁沈燮,再想想後麵那位冷眼旁觀的不知名夔牛先生,這點擔憂裏又不由多了些期盼。
這樣的上古神話中的存在一個接一個往外冒,人類顯得太過渺小。
徐雲笈這樣的天賦,叫原本以為末法時代人類注定就停留在升仙開外的於祥英都忍不住多了些隱隱的想頭:
說不定,這年輕人就能去闖一闖二百多年都沒人再闖得過去的那道關隘呢……
倘若有了仙階的修者,人修在這群上古大佬麵前,也多少該有點底氣了吧。
攏共八個人,各懷心思,一時間都安靜下來。
冷不丁有個聲音冒出來,聽著就一股爆炭炒栗子的火爆脾氣:
“我說——尊上,能給我把束縛解開了嗎?”
是夔牛。
隻是他口中的稱呼……?
於祥英意外道:“沈前輩,他和您?”
“以前挑戰過我。”沈燮言簡意賅。
於祥英大膽猜測:“輸了,然後被您收服了?”
沈燮搖了搖頭:“他還沒資格讓我出手。我座下一幹神獸仙獸又不是吃白飯的,麒麟收拾了他一頓,他之後也算劃在我的範疇內了。”
這信息量有點大。
別說於祥英,徐雲笈都是第一次聽說,驚訝地看了一眼沈燮:隻知道大佬牛,但不知道大佬這麽牛。
在實力較低的人修眼裏,神獸那都是一指頭能戳死自己的,也就很難分辨實力差異。現在冷不丁聽說應龍大佬座下還有其他神獸——應該是小弟?對這位大佬的能耐認知頓時又提高了不少。
於祥英還想再問,可沈燮已經把目光從他身上挪開,去看夔牛:
“你一貫性情暴戾,幾千年都不改。甚至現在還更過了——方才一見你就聽你對人類喊打喊殺。我若是解開你束縛,隻怕你轉眼就要大開殺戒。”
作者有話要說:人類:???
嘿嘿嘿夔牛是真的需要好好教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