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拍攝風波
拍攝的過程並不算太愉快,司空淺表情總被批太生硬,可他又學不會在鏡頭前笑,最後拍出來的樣片都有點臭臭臉的意思。
中場休息,李希兒也過來看他的第一次攝製,看到保存的那些照片一點也不意外,反倒說這就是他的風格,把原本就不滿的攝影師噎地說不出一句話,悶悶地縮到一邊去擺弄器材,心中暗暗咒怨:特權階級,無恥的特權階級……
司空淺換了套衣服出來,某品牌當季主打的休閑西裝外套,穿在他身上很有感覺,李希兒嘴角一彎,他就是傳聞中的衣架子,即使幾十塊的便宜T恤也能穿出他的味道來,何況是這些大品牌。
看到李希兒,司空淺也隻是淡淡地打了聲招呼:“你來啦。”剛才拍攝的經曆實在令人不悅,尤其是那個穿得花裏胡哨拿腔作勢的攝影師。
李希兒點點頭,看著他仍有些陰沉的臉,笑著靠近他身邊小聲說:“有點不太適應吧?其實y他很專業,”說著往攝影師所在角落努了努嘴,“就是有點急躁,我們新人要學的東西還是挺多的,一點都不比醫學知識簡單。”感覺自己有點說教的意思,李希兒又撲哧一聲笑了開來,掩著嘴說:“像是我比你有多很多經驗似的。”眼睛彎彎的,很是好看。
司空淺隻悶悶地嗯了一聲。這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隻要y不要太過分,自己也犯不著主動與他過不去,畢竟這是份工作,領著別人的薪水。
說話間又要開工了,y過去招呼工作人員擺放器材,回頭過來找模特時看見司空淺一身衣服,立刻驚訝地快步走過來質問:“你你你,怎麽穿了這條褲子!造型師剛才不是說中褲嘛!”
“我隻穿長褲。”司空淺回他。
“哎呀,希兒你看他!造型怎麽能隨便改動!”y激動了,拽著李希兒的胳膊訴苦,“剛才讓他擺動作表情也是這副樣子,你讓我怎麽拍嘛!”
李希兒被他吼得耳朵疼,也確實不明白司空淺為何擅自改造型,隻好勸他:“司空,這個確實沒必要改動吧……”
司空淺認真地看著李希兒,麵無表情一字一頓地強調說:“我隻能穿長褲。”
y簡直要暴走了,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頭發瞪圓了眼睛衝李希兒喊:“希兒你看,這就是你給我找的模特!不拍了不拍了!”
“y!”一時間李希兒也不知所措,喝製y閉嘴。
“y,他的小腿有疤不能穿中褲。”造型師從化妝間裏走出來,解釋了原因,“所以我給改了。”
聽完造型師的話,李希兒看著司空淺,納悶地想究竟是塊多大的疤,足以影響到拍攝效果?而y則是將目光瞟向司空淺的小腿,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一時間場麵突然安靜了下來。
司空淺雙手插兜,自若地迎視兩人的目光,問:“可以開始了嗎?”
一個多小時後拍攝完全結束,趁司空淺去換衣服的空隙,y拉著李希兒走到攝影棚外,皺著眉頭說:“下期的攝製還找這個模特嗎?他的腿上有那麽大的疤!”y已經從工作人員那裏了解了司空淺的疤痕情況,雙手比劃了一個碗口的大小。
“還是他,麻煩y你好好跟他磨合一陣,以後的合同都是他的。”李希兒沒有任何猶豫。
y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希兒你要繼續用他?可是他不符合標準,難道讓一個平麵模特一直隻穿長褲?!”
李希兒搖搖頭對他說:“他不會一直隻做平麵模特的,y,幫我這個忙。”
y絞著手指頭,嘟嘴皺眉,頓了會兒才回答:“好吧,既然是希兒你開的口……”
司空淺換好衣服出來,看到李希兒站在化妝間門口,眼神閃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哼笑一聲慢慢踱到她身邊,識趣地說:“想告訴我下回不必再來了是麽,你不用太為難。”隻是沒想到小腿的疤影響會這麽大,如果事先知道這些,他也就不會過來試了。
“哦,不是。”李希兒忙擺手否認,沒料想他自己會想那麽遠,窘迫地強調說,“下次你必須來,這個合約沒有任何改變!”
李希兒看著他的眼神真誠而熱切,麵對這樣一雙漂亮的眼眸,司空淺恨起了自己的自卑,他明白李希兒在背後為他安排的一切事情,這些恩惠不能平白地受。插在兜裏的手指慢慢曲起握緊,司空淺抿了抿唇,對李希兒說:“謝謝你。”
謝字把李希兒驚到了,她反射性地回答:“不,不用跟我客氣……”末了微微一笑,把耳側的長發別到耳後,伸出右手來說:“好好幹,司空。”
“好。”司空淺也伸出手來,兩人雙手交握,會心地相視而笑。
司空淺從來都隻穿長褲,這裏的原因隻有周笙笙知道,那是因為他左側小腿上那個碗口大的疤痕。猙獰的傷疤從膝蓋處向下十幾公分長,一指多寬,麵積很大。傷麵的皮膚褶褶皺皺,凹凸不平,暗紅顏色與周圍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可是連周笙笙都不曾了解,這個疤痕的來曆和司空淺那段唯一稱得上正常人的日子有著莫大關係。
水順著小腿淌過那個陪伴了他十年的疤,司空淺側身看了它一眼,拿著蓮蓬頭的右手停頓了一下。往事像浴室裏氤氳的水汽,慢慢在心頭彌散開來。
周笙笙離開小城的一個月後,漂亮如天使的司空淺就被一對多年不育的夫婦領養了。從此他有了爸爸媽媽,住在遠離小鎮的城市裏,被養父母捧在手心裏細心嗬護照顧。
小小的司空淺有了新的名字,上了小學,學會了禮貌地和陌生人問好,和養父母牽著手逛公園,被叔叔阿姨們誇漂亮懂事。慢慢的,他也會開心地笑了,會窩在父母懷裏撒嬌,拿著期末考試第一名的成績單索要禮物。慢慢的,小鎮的記憶越來越淡,他變成了完完全全的齊鑫,是齊家的寶貝兒子。
然而好景不長,司空淺到這家裏沒幾年,一直不育的養母奇跡般地懷孕了,並在大半年後順利生下一個男孩,新生兒出生的喜悅衝擊了父母,忙碌也讓他們無暇顧及司空淺,慢慢的,司空淺又變成一個沒有人關心的小孩。
司空淺還記得很清楚,11歲生日的那個傍晚他做值日,結束後回到家,養父母一家已經吃過晚飯在客廳逗孩子玩,見他回來隻是輕描淡寫地說句晚飯在廚房留著。廚房燒著的開水正鳴叫著發出刺耳的響聲,司空淺還沒來得及放下書包,踮腳抬手去提水壺的刹那,沒有放穩的水壺傾瀉下來,濺到他左側小腿上,淋漓而下。司空淺痛得大喊了一聲“媽媽”!
那是司空淺最後一次喊媽媽,一家人早已帶著孩子出去學步,司空淺的叫喊聲引來了隔壁鄰居,將他送去了醫院上藥包紮。
如果養父母沒有在醫院碰到那個自稱是小司空淺曾經街坊的人,也許他會在這個已經沒有太多溫情的家裏一直待到長大成人,可是他們遇到了,並從那人口中得知司空淺的身世,一個強奸犯的兒子。養父母的眼神像一把淩厲的刀子刺在他身上,讓他畏縮地仿佛是隻被曝露的老鼠。
或許他們隻是為不再對他好找了個借口吧,司空淺偶爾會這樣想,在那個“家”裏沒有等到傷好,養父母的冷漠和家中老人不留情的謾罵將11歲的司空淺趕出了齊家。他沒有給養父母留下隻言片語,隻背走了自己的小書包,和周笙笙當初送給他的那個鐵罐子。
而後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