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倒爺
這樣嚴苛的飲食待遇，導致一家人上周的食量極速減低，不過這周正在逐漸恢複——總不能一直餓著吧！
趙蕾火速吃完自己那塊雞蛋餅，喝完麵湯，“愛吃不吃，不吃拉倒。天天吃好的慣的你們，堂屋兩個雞蛋四個孩子分，你們一人一個半，有一個還是用油煎的，還不知足！”
趙蕾拿起挎包，囑咐衛國照顧好弟弟妹妹，這才去上班了。
中午回家時，正遇上一個人抱著大挎包低著頭急匆匆跑過去，撞得趙蕾後退幾步。
“趕著投胎啊！”趙蕾斥了一句，扭頭繼續往回走，沒走兩步，突然福至心靈——倒爺！
回家之後，衛國中午做的雞蛋湯，主食是窩窩頭。倆小的正在啃月餅，見她回來，三兩口塞進嘴裏。但是午飯確確實實是少吃了一半。
趙蕾：“明天開始，咱家吃肉！”
說完她就舀出些白麵來，和好麵，打算第二天蒸饅頭。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趙蕾就拿了十多個雞蛋塞進挎包裏，出去晃悠了。
這幾年豬肉水漲船高，五毛八一斤了，趙蕾拿十六個雞蛋出來，差不多能換二斤豬肉了。
可能是做賊心虛，趙蕾剛出街就被拉住了，她剛要做出搏擊動作，轉頭就瞧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閨女啊！包裏是雞蛋吧？”
趙蕾低頭一看，包裏凸出的一顆顆圓形，不猜也知道是雞蛋了。
“多少一個？”老太太熟門熟路從包裏拿出手絹包裹的零錢，“這回好了，省了往東大街那邊跑了。”
這個年代的人眼睛都這麽毒辣賊光的嗎？
那她倒爺的工作還能往下發展嗎？
老太太見她一動不動，怔了。
挎包裏頭裝雞蛋，明顯藏著掖著。神情緊張，走兩步四處張望一回，明顯有賊心沒賊膽。
一定是倒爺！而且是新手！
“閨女。”老太太道：“沒事別怕，雞蛋多少錢一個？”
“一，一毛一個。”趙蕾吞吞吐吐，隨時想跑。
老太太想著，雖然供銷社是七分，可得要蛋票，黑市東西好，可也不便宜。
她挑眉看著包數了一遍，“十六個吧？”
然後數了一塊六，“閨女你家是在這條街不？我咋沒見過你呢？”
“我昨晚來的，在親戚家住。”趙蕾翻開包給老太太撿雞蛋，心想著下次一定得小心，這種錯誤不能再犯了。
銀貨兩訖後，趙蕾正要告別老太太，往殺豬場走。身後傳來老太太的囑咐：“閨女啊！下回出來賣，可得藏嚴實點。”
趙蕾抽抽嘴角，這話前半段怎麽聽著那麽別扭。
話不好聽，也是人家一片好心。趙蕾應了聲正要走，又被老太太扯住，“對了，閨女你那還有雞蛋不？我孫媳婦快生了，雞蛋得攢點。”她每次去供銷社都搶不到雞蛋，而且蛋票也難搞。
趙蕾欲言又止，皺眉：“家裏孩子也想吃呢，我今天好說歹說才拿出來幾個…”
“哎呦！吃啥雞蛋嘛！吃肉就行啦！買二斤豬肉，又是油，又是油渣，多香啊！”老太太瞬間暴露了一口鄉音。
趙蕾還是猶豫著，不說話。
見她為難，老太太想了想，“閨女啊，一個雞蛋給你多二分，你要是拿來二十個，就多給你五毛錢。”她肉疼：“五毛錢可不少了呦！能買小半斤大白兔奶糖了呢！”
趙蕾狠下心點頭，“那好，回去我跟孩子們商量一下，要是他們同意，後天我給您帶來。”
老太太這才笑了，露著牙花子，“那行，後天就後天，後天還是這個點，我就在這等你。”
趙蕾：“那成大娘，我該回去了，就不多說了。”
“哎！閨女說好了後天啊！”老太太擺手也回了家。
趙蕾去了屠宰場，正好遇上宰牛，牛肉可是可遇不可求，但是比豬肉便宜多了。
這個時代的牛肉並不好吃，趙蕾之前買了一次，後悔了半個月。
要了一斤油板，一斤五花，趙蕾給了肉票，拎著肉回家去了。
回了家還不到六點，趙蕾燒上水，揉麵，切劑子，蒸上饅頭。又開始起鍋燒油，把油板熬出油來，晾了一會就倒進了陶罐裏。
怕中午豬肉會不新鮮，趙蕾直接切了塊，開始做紅燒肉。
王家人和衛國三小是聞著香味醒來的，久久沒有吃紅燒肉的海瀾抹抹嘴上不存在的口水，麻利的起床穿衣。
衛國到廚房的時候，趙蕾正好把紅燒肉裝盤，鍋裏的饅頭已經撿出來了，因為夏天怕壞，隻蒸了十幾個。
“嬸，你幾點起來的啊！”衛國一手端著饅頭，一手端著紅燒肉往外走。
趙蕾沒回他，道：“來不及吃米飯了，就吃點白麵糊糊吧。”
白麵糊糊剛出鍋，趙蕾就聽到堂屋一陣哭喊：“我要吃肉！我就要吃肉！”
得了！闖禍了！
她快速盛好飯，和衛國把飯端進西屋，把油罐也拎回那屋去，關門吃飯！
衛國歎氣：“跟咱村的孩子也沒啥不一樣。”
趙蕾瞪他：“還說！都怪你們要吃肉！嘴饞！”
海瀾悶聲不吭，大口吃肉。
趙蕾用筷子敲她腦袋：“餓死鬼投胎啊！沒人跟你搶！”
趙蕾不愛吃紅燒肉，衛國不跟妹妹搶，遠山也斯斯文文的，還真沒人跟她搶。
小胖丫不說話，但是速度明顯緩和下來了。
外頭哭聲漸漸低下來，趙蕾以為對方哄好了孩子，可沒想到沒一會西屋門就被敲響了。
“這不就來了！”小胖子雙眼炯炯的看著趙蕾，下一秒又開始猛吃。
這下衛國和遠山也各自夾了一塊肉，咀嚼動作也快了幾分。
趙蕾撇嘴，“誰還能像你們這麽饞？”她覺得不可能。
起身開門，趙蕾：“大姐有事？”
林鄉水還帶著氈帽，一臉不好意思，“妹子，吃飯呢？”
“是啊！”趙蕾笑對。
林鄉水越過她向裏看，“今，今天有肉呢？”
笑容變淡，不是真的來要肉吃的吧？吧？吧？
一個小腦袋從林鄉水身後探出來，巴巴看向屋裏，哇的一聲又哭出來：“他們吃完了！他們吃完了！”
說著就直直衝進屋裏，伸手去抓盤子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