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賣房2

  還是原來的地方,還是那個青年,隻不過這回這人臉臭的可以。


  趙蕾上前幾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還是去你家?”


  青年被她嚇了一跳,半天才認出是她,上下打量了她片刻,冷著臉前頭領路。


  等敲開了門,老太太看看自己那一臉死爹相的孫子,又看看一臉生無可戀的趙蕾,“你倆咋了!這大清早起來拉個臉!”


  她太孫子昨天哭了半宿,還沒睡醒呢,就有人來給送晦氣了!


  趙蕾也覺得這樣不好,人家家裏才剛添丁呢!


  她趕緊扯了個笑臉,背過身去把背簍朝著老太太:“老太太,您要的雞!”


  老太太扒著背簍看了眼,瞬間喜笑顏開:“哎呦!看著真精神!”


  那可不!不精神能天天跟一群雞掐架?


  “七塊半!”趙蕾把罐子放下,把背簍解下來,一並給了老太太。


  老太太這可犯了難,“哎呦,這家裏沒有雞圈可咋辦啊!”


  “沒事奶奶,簍子您先用著,回頭就說是親戚家送來的,等啥時候不用了,您用土

  坷垃在院牆那邊畫條線,我來拿。”趙蕾道。


  “哎呦那敢情好!”老太太一拍手,又開始從兜裏陶小手絹。


  老太太數了七塊半給趙蕾:“這罐子裏頭是啥啊?”


  “鴨蛋。家裏吃不完,我奶讓我來賣了。”趙蕾接了錢,小氣吧啦的數了一遍,也不管老太太看著陶罐猶豫又不舍的眼神。“成了奶奶,我就先走了!”


  趙蕾說罷,就抱著罐子去了西街黑市。


  這會子黑市還沒幾個人,趙蕾把罐子放下,坐在石墩上等人。


  從昨天下午,到昨天一整晚,張弛那句‘你出力,我們付報酬’一直在她腦子裏轉,快把她轉瘋了。


  腦袋昏昏沉沉的沒精神,拐角過來個大姐,穿著一件的確良,趙蕾認識這布料是因為後世常見,這個時代這種布料大約剛出廠不久。


  趙蕾坐在牆邊,罐子在她腳邊,那人差點刹車不及時踢到罐子。


  “哎呀!怎麽坐這啊!也不怕被人踩到!”那人梳著短發,趙蕾掀了掀眼皮沒吭聲。


  估計是覺得自己太失禮,的確良女人問:“這罐子裏裝的是什麽?”


  趙蕾壓低聲音:“鴨蛋。一毛五一個。” 其實她潛台詞是:趕緊滾,不想賣給你。


  “一毛五一個,你咋不去搶啊!”那女人一聽價錢就急了。


  趙蕾這回眼皮都沒掀,“不要別擋著。”


  她垂著眼,困頓得難受,本來以為那女人已經走了,沒誠想她猶豫半天,“給我來二十個!”


  趙蕾猛地一睜眼,大戶啊!


  她伸手利索的解開繩子和油紙,那邊女人也拿出布兜子,趙蕾數了二十個,“三塊錢。”


  “兩塊半吧!”那女人從口袋裏拿出錢道。


  趙蕾痛快的點頭:“行!還我三個蛋,剩下那五分,我當打發要飯的了。”


  “你咋說話的!”那女人急了:“你這小子!看著秀秀氣氣,沒想到嘴巴這麽毒!”


  她指著趙蕾說不出話,趙蕾摳摳耳朵,“都是文明人,您一開始說的來二十個,我給您裝了,您就要坐地降價?”


  不時有人往這邊看,眼神不善。的確良也知道自己聲音太大會引來紅衛兵,便憤憤拿出三塊錢,摔在地上,扭頭走了。


  趙蕾歎氣,自古倒爺不好當啊!


  她撿起那三塊錢,剛塞進口袋,一個挎著籃子的大娘走過來:“姑娘,罐子裏是啥啊?”


  “鴨蛋,一毛五一個。”


  大娘猶豫著:“便宜點行不?”


  “買十個多給你一個,降價不行。”趙蕾打了個哈欠:“大娘,我是想著趕緊賣完睡覺,您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那來十個吧!”大娘把籃子放下。


  趙蕾數了十個鴨蛋,又添了一個,“一塊半。”


  大娘給了錢,挎上籃子又走了。


  罐子裏有四十多個鴨蛋,一共換了六塊六毛錢,趙蕾賣完就拎著罐子去了屠宰場,買了半斤瘦肉,一斤肥肉。


  唉聲歎氣的回家,一進門就撞見等在門口的林鄉水,趙蕾嚇了一跳,林鄉水看看她手裏的罐子,訝然:“妹子,你不是背著背簍走的嗎?”


  趙蕾早想好了托辭:“村長兒媳婦生了個大胖小子,讓我捎了兩隻雞。”


  “嫂子有事?”


  林鄉水點頭,遲疑了半天,直到趙蕾有些不耐煩了,她才問:“妹子啊,你想在縣裏落戶不?”


  “那當然啦!孩子們上學都是事呢!農轉非申請已經遞上去了,就等上頭批下來了。”趙蕾道。


  林鄉水一喜,又忐忑的問:“那妹子,你打算在哪落戶啊?”


  “嗐!落啥戶啊,有個地方住不得了!反正兒子侄子都得留在村裏,以後我不工作了,還回村裏養老去。”


  “啊?”林鄉水捏著手指頭,“咋能沒個住處啊!三個孩子都要上學呢!”


  趙蕾搖頭,“咋能沒住處呢,這不租著房呢嘛!”


  “別人的房子哪有自己的住的舒坦!”林鄉水一急之下禿嚕了嘴,這話是再也收不回去了。


  趙蕾卻不動心,她喜歡錢貨分明,就林鄉水這種人,耳根子軟又沒什麽主心骨,萬一哪天把她逼到牆角,出爾反爾供出自己,那她才真是得不償失。


  “大姐啊,不是我不想買。可這會誰敢私底下做買賣啊,這房子你敢倒買倒賣,我可不敢入手。萬一哪天人查到咱頭上,你不得把我推出去吃槍子兒?”她說罷也不管林鄉水的臉色,拎著陶罐回了屋。


  衛國已經起床做飯了,趙蕾回屋眯了一會,從錢匣子裏把幾個厚實的信封都拿出來。


  這次她把錢都帶來了,留在村裏實在不安全,一個存折裏是當年原主的存款,一個是楊恒郵來的兩千多塊錢。


  厚實的信封是這幾年楊恒給她讓她養活幾個老人的,她本想等文革過去,把這些錢都還給他,現在看來是沒什麽必要了,大概楊恒把這些錢給他,就是為了撇清關係。


  但是她還是想還,因為原主欠的情,她要還。


  剩下兩個存折,一個是周誌安當初的撫恤金和喪葬費以及他這些年的軍屬撫養金,一個是周衛國的。


  平時家裏的花用都是用糊火柴盒的錢,再不夠就從周誌國的軍屬撫養金裏拿一部分。


  現在看來,從今以後她要把周誌國這份和她的工資也存起來,因為家裏的花銷,張弛提出的五十塊,盡夠了。


  把信封存折放進書桌的暗格裏,趙蕾歎了口氣,突然覺得輕鬆了一些。


  放下也很容易,無非就是以後少個親密的筆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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