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送你離開
蘇玉春沒心情掰扯，隨口縐了句，她捂著發熱的額頭，施唯嘉朗朗笑聲時遠時近。
“喂,你怎麽了？”
耳邊傳來施唯嘉著急的呼喚，蘇玉春閉上雙眼。
……
她隻是因為高熱暫時昏厥，清醒後知道被施唯嘉背著去看赤腳醫生。
躺在三條長板凳臨時搭建起來的簡陋小床，蘇玉春無語的聽著施唯嘉在瞎掰。
“對對對……是我妹妹”
“她真的可憐，在家裏被繼母毒打，受不了才跑來找我。”
“那這診費能不能便宜一點.……看在我妹妹那麽可憐的份子上。”
蘇玉春翻了個白眼，繼續靜悄悄的躺著。
施唯嘉又向著弄堂的獨腳老漢買了碗熱湯圓，回來時蘇玉春已經靠牆坐起。
“吃碗熱湯圓補充體力。”
“多少錢。”
“一塊錢。”
蘇玉春攪動著糖水，淡淡的點頭，剛才她還聽見老漢吆喝一碗四毛錢。
連赤腳醫生都看了施唯嘉一眼，獨腳老漢做的是街坊生意，隻在弄堂裏偷偷賣，七八年了沒聽過漲價的。
蘇玉春給了施唯嘉兩塊，當作是診費和吃湯圓的錢。
“老妹，想找個休息的地麽，哥哥有辦法。”
“我沒有介紹信。”
沒有介紹信住不了旅館。
施唯嘉拍著胸膛打保證，道有朋友在本地，隻需要一塊錢就能住一晚。
要是不要錢，蘇玉春還真不敢跟著去，為財就好說。
她打了針渾身不得勁，確實想找個地方睡一覺。
施唯嘉出去了一趟，回來就領著蘇玉春拐進弄堂，指著一排小平房裏的一間，熟門熟路的推開院門。
“這是我兄弟家，除了東屋住不了，其他屋子隨便睡。”
蘇玉春付了兩塊錢，道：“和你兄弟借點蜂窩煤，燒頓飯。”
財不外露，她不敢給得太多，一麵施唯嘉見財起意。
假借去買，蘇玉春出了門走到僻靜角落，從空間裏拿了白麵和兩顆大白菜，三個雞蛋。
她在村裏吃的大多是過水麵，擀好的麵條煮開還要用冰涼的井水泡一泡，配上自家弄的鹵子。
如今在外，她更想吃南方的鹵麵。
油燒熱，倒入打散的雞蛋炒開，放點醬油和水，燒開後下麵條，直煮麵條熟軟。
施唯嘉聞著味，忙殷勤在院子放了兩把椅子，一人碰著一個大海碗呼嚕嚕的吃。
“老妹，你這菜做得不賴。”
蘇玉春哼唧了聲，繼續吃麵條，察覺一道遊離不肯離去的視線，她瞪眼：
“看什麽看。”
施唯嘉笑笑，又收回目光，把一大碗鹵麵吃得幹幹淨淨。
蘇玉楚吃飽身體有力氣，隨意尋一屋，用椅子頂著門口，這才去睡覺。
一覺睡醒，外頭已經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出了門，施唯嘉背對著房門正坐小板凳上畫畫。
“畫什麽？”
“醒了？”
施唯嘉不動聲色的把紙片塞到褲兜裏，起
身伸展懶腰。
蘇玉春應了聲，準備出去找公共廁所，剛開門就和一男一女撞上。
為首的男人先是一怔，隨後爆喝：
“在我家幹什麽！”
蘇玉春還沒開口解釋就被身後施唯嘉猛推了把。
“趕緊走！”
蘇玉春拔腿就跑，餘光掃見施唯嘉被抓住，還挨了幾拳。
她咬牙切齒，跺腳又往回跑，撞開男人，丟下幾塊錢就拉著施唯嘉狂奔。
兩人跑到火車站。
施唯嘉斷斷續續的勻著氣：
“老妹，你真夠意思，就衝你剛才回來救我，以後咱們就是真心朋友！”
蘇玉春狠狠白了施唯嘉一眼。
“那地根本就不是你兄弟的家，你差點害死我！”
施唯嘉又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撓撓頭：
“我打聽好了，那一戶去親戚家喝喜酒，按理說應該明天才回來，這是意外情況。”
他跟上疾步走的蘇玉春：
“你不是想去X安，就當是賠罪，我有辦法送你去。”
“.……”
“老妹，別生氣。”
蘇玉春推開施唯嘉，語氣生硬：
“你以為我會再信連名字都造假的人？”
“我真的叫施唯嘉。”
施唯嘉看著冷漠的蘇玉春，情緒有些低落：
“我來曆也能說，就怕說了你不信。我三歲時阿媽就走了，就剩一個爸，上頭還有個大幾歲的哥哥。
我阿爸當年高中沒畢業就考上了大學，後來在稅務局當差，被定為成右派，丟了差事後就去開茶館。
我從藝術中專畢業就下鄉插隊進了宣傳部，負責畫海報，誰知道一時糊塗寫錯了標語……我和村幹部又有私仇，寫錯標語的事可大可小。
我尋思不能白等著人來抓，趁黑離了村，那天在火車上看見同村的兩個幹事，一時著急才躲到了貨車箱。”
施唯嘉情緒低落，“你要不信，我也沒轍。”
好一會，蘇玉春才低聲問：“你剛才說的能坐火車，怎麽坐。”
“這次不騙你，也得用非常規手段。”施唯嘉小心翼翼的看著蘇玉春的臉色，輕聲說：“不然沒辦法。”
蘇玉春歎氣點頭。
她被施唯嘉帶著東拐西拐，專門往黑燈瞎火的小街巷走，深一腳淺一腳弄得褲管都是泥水，最後竟真的進了站內。
隔著玻璃門還能看見她們剛才呆著的候車室。
施唯嘉指了指麵前的客車車廂，掏出一把指甲剪，將尾端插入門鎖的三角鎖孔，輕輕一動就擰開了門。
“我送你到這。”
“這光線這麽亮，很容易被發現。”
蘇玉狐疑的看著亮晃晃的站台燈。
“裏頭越亮，外麵看著越費勁。”
施唯嘉把蘇玉春拉上了車子，在站台下深深的凝視著她。
“你說，我們還會不會見麵？”
“最好不要，我可不想被人追趕。”
蘇玉春半是開玩笑的說道。
施唯嘉退開幾步，朝蘇玉春揚揚手，轉身瀟灑離去，很快淹
沒在夜色中。
蘇玉春找了個地方坐下，察覺手腕上掛著的外套有異樣，伸手撈出了五塊錢和一張紙片，一支施唯嘉從不離身的‘英雄100’鋼筆。
她給施唯嘉的錢又被送了回來。
紙片裏是一張她的肖像畫。
蘇玉春舉起鋼筆在燈下打量，筆身上‘施唯嘉’三字粹著淡雅的光芒。
她朝漆黑一片的夜色望去。
（本章完）